抛尽榆钱,依然难买春光驻。饯春无语,肠断春归路。 春去能来,人去能来否。长亭暮,乱山无数,只有鹃声苦。
紫禁烟花一万重,鳌山宫阙倚晴空。玉皇端拱彤云上,人物嬉游陆海中。 星转斗,驾回龙。五侯池馆醉春风。而今白发三千丈,愁对寒灯数点红。
奂山山市,邑八景之一也,然数年恒不一见。孙公子禹年与同人饮楼上,忽见山头有孤塔耸起,高插青冥,相顾惊疑,念近中无此禅院。无何,见宫殿数十所,碧瓦飞甍,始悟为山市。未几,高垣睥睨,连亘六七里,居然城郭矣。中有楼若者,堂若者,坊若者,历历在目,以亿万计。忽大风起,尘气莽莽然,城市依稀而已。既而风定天清,一切乌有;惟危楼一座,直接霄汉。楼五架,窗扉皆洞开;一行有五点明处,楼外天也。层层指数,楼愈高,则明愈少;数至八层,裁如星点。又其上,则黯然缥缈,不可计其层次矣。而楼上人往来屑屑,或凭或立,不一状。逾时,楼渐低,可见其顶;又渐如常楼;又渐如高舍,倏忽如拳如豆,遂不可见。又闻有早行者,见山上人烟市肆,与世无别,故又名“鬼市”云。
荆王刘贾者,诸刘,不知其何属初起时。汉王元年,还定三秦,刘贾为将军,定塞地,从东击项籍。 汉四年,汉王之败成皋,北渡河,得张耳、韩信军,军修武,深沟高垒,使刘贾将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入楚地,烧其积聚,以破其业,无以给项王军食。已而楚兵击刘贾,贾辄壁不肯与战,而与彭越相保。 汉五年,汉王追项籍至固陵,使刘贾南渡淮围寿春。还至,使人间招楚大司马周殷。周殷反楚,佐刘贾举九江,迎武王黥布兵,皆会垓下,共击项籍。汉王因使刘贾将九江兵,与太尉卢绾西南击临江王共尉。共尉已死,以临江为南郡。 汉六年春,会诸侯于陈,废楚王信,囚之,分其地为二国。当是时也,高祖子幼,昆弟少,又不贤,欲王同姓以镇天下,乃诏曰:“将军刘贾有功,及择子弟可以为王者。”群臣皆曰:“立刘贾为荆王,王淮东五十二城;高祖弟交为楚王,王淮西三十六城。”因立子肥为齐王。始王昆弟刘氏也。 高祖十一年秋,淮南王黥布反,东击荆。荆王贾与战,不胜,走富陵,为布军所杀。高祖自击破布。十二年,立沛侯刘濞为吴王,王故荆地。 燕王刘泽者,诸刘远属也。高帝三年,泽为郎中。高帝十一年,泽以将军击陈豨,得王黄,为营陵侯。 高后时,齐人田生游乏资,以画干营陵侯泽。泽大说之,用金二百斤为田生寿。田生已得金,即归齐。二年,泽使人谓田生曰:“弗与矣。”田生如长安,不见泽,而假大宅,令其子求事吕后所幸大谒者张子卿。居数月,田生子请张卿临,亲修具。张卿许往。田生盛帷帐共具,譬如列侯。张卿惊。酒酣,乃屏人说张卿曰:“臣观诸侯王邸弟百馀,皆高祖一切功臣。今吕氏雅故本推毂高帝就天下,功至大,又亲戚太后之重。太后春秋长,诸吕弱,太后欲立吕产为王,王代。太后又重发之,恐大臣不听。今卿最幸,大臣所敬,何不风大臣以闻太后,太后必喜。诸吕已王,万户侯亦卿之有。太后心欲之,而卿为内臣,不急发,恐祸及身矣。”张卿大然之,乃风大臣语太后。太后朝,因问大臣。大臣请立吕产为吕王。太后赐张卿千斤金,张卿以其半与田生。田生弗受,因说之曰:“吕产王也,诸大臣未大服。今营陵侯泽,诸刘,为大将军,独此尚觖望。今卿言太后,列十馀县王之,彼得王,喜去,诸吕王益固矣。”张卿入言,太后然之。乃以营陵侯刘泽为琅邪王。琅邪王乃与田生之国。田生劝泽急行,毋留。出关,太后果使人追止之,已出,即还。 及太后崩,琅邪王泽乃曰:“帝少,诸吕用事,刘氏孤弱。”乃引兵与齐王合谋西,欲诛诸吕。至梁,闻汉遣灌将军屯荥阳,泽还兵备西界,遂跳驱至长安。代王亦从代至。诸将相与琅邪王共立代王为天子。天子乃徙泽为燕王,乃复以琅邪予齐,复故地。 泽王燕二年,薨,谥为敬王。传子嘉,为康王。 至孙定国,与父康王姬奸,生子男一人。夺弟妻为姬。与子女三人奸。定国有所欲诛杀臣肥如令郢人,郢人等告定国,定国使谒者以他法劾捕格杀郢人以灭口。至元朔元年,郢人昆弟复上书具言定国阴事,以此发觉。诏下公卿,皆议曰:“定国禽兽行,乱人伦,逆天,当诛。”上许之。定国自杀,国除为郡。 太史公曰:荆王王也,由汉初定,天下未集,故刘贾虽属疏,然以策为王,填江淮之间。刘泽之王,权激吕氏,然刘泽卒南面称孤者三世。事发相重,岂不为伟乎! 刘贾初从,首定三秦。既渡白马,遂围寿春。始迎黥布,绝间周殷。赏功胙士,与楚为邻。营陵始爵,勋由击陈。田生游说,受赐千斤。权激诸吕,事发荣身。徙封传嗣,亡于郢人。
多谢句芒,露十分春信,一种仙姿。主人领客卜夜,也唤分司。天葩国艳,几曾烦、薄粉浓脂。微似有,酒潮玉颊,更无粟起香肌。 犹记老婆年少,爱斜簪宝髻,浅印红眉。回头笑他桃杏,太赤些儿。而今零落,更禁当、多少风吹。君看取,梢头点滴,绝胜树下纷披。
重檐飞峻,丽采横空,繁华壮观都城。云母屏开八面,人在青冥。凭阑瑞烟深处,望皇居、遥识蓬瀛。回环阁道,五花相斗,压尽旗亭。 歌酒长春不夜,金翠照罗绮,笑语盈盈。陆海人山辐輳,万国欢声。登临四时总好,况花朝、月白风清。丰年乐,岁熙熙、且醉太平。
情高意真,眉长鬓青。小楼明月调筝,写春风数声。 思君忆君,魂牵梦萦。翠绡香暖云屏,更那堪酒醒。
秦皇御宇宙,汉帝恢武功。 欢娱人事尽,情性犹未充。 锐意三山上,托慕九霄中。 既表祈年观,复立望仙宫。 宁为心好道?直由意无穷! 曰余知止足,是愿不须丰。 遇可淹留处,便欲息微躬。 山嶂远重叠,竹树近蒙笼。 开衿濯寒水,解带临清风。 所累非外物,为念在玄空。 朋来握石髓,宾至驾轻鸿。 都令人径绝,唯使云路通。 一举凌倒景,无事适华嵩。 寄言赏心客,岁暮尔来同。
林密户稍阴,草滋阶欲暗。 风光蕊上轻,日色花中乱。 相思不独欢,伫立空为叹。 清谈莫共理,繁文徒可玩。 高唱子自轻,继音予可惮。
送别临曲渚,征人慕前侣。 离言虽欲繁,离思终无绪。 悯悯分手毕,萧萧行帆举。 举帆越中流,望别上高楼。 予起南枝怨,子结北风愁。 逦逦山蔽日,汹汹浪隐舟。 隐舟邈已远,徘徊落日晚。 归衢并驾奔,别馆空筵卷。 想子敛眉去,知予衔泪返。 衔泪心依依,薄暮行人稀。 暧暧入塘港,蓬门已掩扉。 帘中看月影,竹里见萤飞。 萤飞飞不息,独愁空转侧。 北窗倒长簟,南邻夜闻织。 弃置勿复陈,重陈长叹息。
尔时阿难、罗侯罗、而作是念:“我等每自思惟,设得授记,不亦快乎。”即从座起,到于佛前,头面礼足,俱白佛言:“世尊,我等于此、亦应有分,惟有如来,我等所归。又我等为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所见知识,阿难常为侍者,护持法藏,罗侯罗是佛之子,若佛见授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者,我愿既满,众望亦足。” 尔时学无学声闻弟子二千人,皆从座起,偏袒右肩,到于佛前,一心合掌,瞻仰世尊,如阿难、罗侯罗、所愿,住立一面。尔时佛告阿难:“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山海慧自在通王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当供养六十二亿诸佛,护持法藏,然后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教化二十千万亿恒河沙诸菩萨等,令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国名常立胜幡,其土清净,琉璃为地,劫名妙音遍满。其佛、寿命无量千万亿阿僧祇劫,若人于千万亿无量阿僧祇劫中、算数校计,不能得知。正法住世、倍于寿命,像法住世、复倍正法。阿难,是山海慧自在通王佛,为十方无量千万亿恒河沙等诸佛如来、所共赞叹,称其功德。”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我今僧中说, 阿难持法者, 当供养诸佛, 然后成正觉, 号曰山海慧 自在通王佛。 其国土清净, 名常立胜幡, 教化诸菩萨, 其数如恒沙。 佛有大威德, 名闻满十方。 寿命无有量, 以愍众生故。 正法倍寿命, 像法复倍是。 如恒河沙等、 无数诸众生, 于此佛法中, 种佛道因缘。 尔时会中新发意菩萨八千人、咸作是念:“我等尚不闻诸大菩萨得如是记,有何因缘、而诸声闻得如是决?” 尔时世尊知诸菩萨、心之所念,而告之曰:“诸善男子,我与阿难等,于空王佛所、同时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阿难常乐多闻,我常勤一精一进。是故我已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而阿难护持我法,亦护将来诸佛法藏,教化成就诸菩萨众,其本愿如是,故获斯记。” 阿难面于佛前,自闻授记、及国土庄严,所愿具足,心大欢喜,得未曾有。即时忆念过去无量千万亿诸佛法藏,通达无碍,如今所闻,亦识本愿。尔时阿难而说偈言: 世尊甚稀有, 令我念过去, 无量诸佛法, 如今日所闻。 我今无复疑, 安住于佛道, 方便为侍者, 护持诸佛法。 尔时佛告罗侯罗:“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蹈七宝华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当供养十世界微尘等数诸佛如来,常为诸佛而作长子,犹如今也。是蹈七宝华佛,国土庄严,寿命劫数,所化弟子,正法、像法,亦如山海慧自在通王如来无异,亦为此佛而作长子。过是已后,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我为太子时, 罗侯为长子, 我今成佛道, 受法为法子, 于未来世中, 见无量亿佛, 皆为其长子, 一心求佛道。 罗侯罗密行, 惟我能知之, 现为我长子, 以示诸众生。 无量亿千万 功德不可数, 安住于佛法, 以求无上道。 尔时世尊见学无学二千人,其意柔软,寂然清净,一心观佛。佛告阿难:“汝见是学无学二千人否。唯、然,已见。”“阿难,是诸人等,当供养五十世界微尘数诸佛如来,恭敬、尊重,护持法藏。末后、同时于十方国、各得成佛,皆同一号,名曰宝相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寿命一劫。国土庄严,声闻、菩萨、正法、像法、皆悉同等。” 尔时世尊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是二千声闻, 今于我前住, 悉皆与授记, 未来当成佛。 所供养诸佛, 如上说尘数, 护持其法藏, 后当成正觉。 各于十方国, 悉同一名号, 俱时坐道场, 以证无上慧, 皆名为宝相。 国土及弟子, 正法与像法, 悉等无有异。 咸以诸神通、 度十方众生, 名闻普周遍, 渐入于涅槃。 尔时学无学二千人、闻佛授记,欢喜踊跃、而说偈言: 世尊慧灯明, 我闻授记音, 心欢喜充满, 如甘露见灌。
迎门高髻,倚扇清吭,娉婷未数西州。浅拂朱铅,春风二月梢头。相逢靓妆俊语,有旧家、京洛风流。断肠句,试重拈彩笔,与赋闲愁。 犹记凌波欲去,问明珰罗袜,却为谁留。枉梦相思,几回南浦行舟。莫辞玉樽起舞,怕重来、燕子空楼。谩惆怅,抱琵琶、闲过此秋。
飞舄朝天云作路。长安近、更无程数。梧竹当年,丝纶奕世,咫尺凤池平渡。 青眼相逢何太暮。眉黄透、却愁君去。官事无多,丰年有暇,莫负赏心佳处。
尔时富楼那弥多罗尼子、从佛闻是智慧方便、随宜说法,又闻授诸大弟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复闻宿世因缘之事,复闻诸佛有大自在神通之力,得未曾有,心净踊跃。即从座起,到于佛前,头面礼足,却住一面,瞻仰尊颜、目不暂舍。而作是念:“世尊甚奇特,所为稀有。随顺世间若干种性,以方便知见、而为说法,拔出众生处处贪著。我等于佛功德,言不能宣,惟佛世尊能知我等深心本愿。” 尔时佛告诸比丘:“汝等见是富楼那弥多罗尼子否。我常称其于说法人中、最为第一。亦常叹其种种功德,一精一勤护持,助宣我法,能于四众、示教利喜,具足解释佛之正法,而大饶益同梵行者。自舍如来,无能尽其言论之辩。” “汝等勿谓富楼那但能护持助宣我法,亦于过去九十亿诸佛所、护持助宣佛之正法,于彼说法人中、亦最第一。又于诸佛所说空法,明了通达,得四无碍智,常能审谛清净说法,无有疑惑,具足菩萨神通之力。随其寿命,常修梵行,彼佛世人、咸皆谓之实是声闻。而富楼那以斯方便,饶益无量百千众生,又化无量阿僧祇人、令立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净佛土故,常作佛事,教化众生。” “诸比丘,富楼那亦于七佛说法人中、而得第一,今于我所说法人中、亦为第一,于贤劫中当来诸佛、说法人中,亦复第一,而皆护持、助宣佛法。亦于未来、护持助宣无量无边诸佛之法,教化饶益无量众生,令立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净佛土故,常勤一精一进、教化众生,渐渐具足菩萨之道。过无量阿僧祇劫,当于此土、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号曰法明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 其佛、以恒河沙等三千大千世界、为一佛土,七宝为地,地平如掌,无有山陵溪涧沟壑,七宝台观、充满其中,诸天宫殿,近处虚空,人天交接,两得相见。无诸恶道,亦无女人,一切众生,皆以化生,无有一淫一欲。得大神通,身出光明,飞行自在,志念坚固,一精一进智慧,普皆金色,三十二相、而自庄严。其国众生,常以二食,一者、法喜食,二者、禅悦食。有无量阿僧祇千万亿那由他诸菩萨众,得大神通、四无碍智,善能教化众生之类。其声闻众、算数校计所不能知,皆得具足六通、三明、及八解脱。其佛国土、有如是等无量功德庄严成就。劫名宝明,国名善净。其佛、寿命无量阿僧祇劫。法住甚久,佛灭度后,起七宝塔、遍满其国。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诸比丘谛听, 佛子所行道, 善学方便故, 不可得思议。 知众乐小法、 而畏于大智, 是故诸菩萨, 作声闻缘觉, 以无数方便、 化诸众生类。 自说是声闻, 去佛道甚远, 度脱无量众, 皆悉得成就, 虽小欲懈怠, 渐当令作佛。 内秘菩萨行, 外现是声闻, 少欲厌生死, 实自净佛土。 示众有三毒, 又现邪见相, 我弟子如是, 方便度众生。 若我具足说、 种种现化事, 众生闻是者, 心则怀疑惑。 今此富楼那, 于昔千亿佛、 勤修所行道, 宣护诸佛法。 为求无上慧, 而于诸佛所, 现居弟子上。 多闻有智慧, 所说无所畏, 能令众欢喜, 未曾有疲倦, 而以助佛事。 已度大神通, 具四无碍智, 知诸根利钝, 常说清净法, 演畅如是义, 教诸千亿众, 令住大乘法, 而自净佛土。 未来亦供养、 无量无数佛, 护助宣正法, 亦自净佛土。 常以诸方便, 说法无所畏, 度不可计众、 成就一切智。 供养诸如来, 护持法宝藏, 其后得成佛, 号名曰法明。 其国名善净, 七宝所合成, 劫名为宝明。 菩萨众甚多, 其数无量亿, 皆度大神通, 威德力具足, 充满其国土。 声闻亦无数, 三明八解脱, 得四无碍智, 以是等为僧。 其国诸众生, 一淫一欲皆已断, 纯一变化生, 具相庄严身。 法喜禅悦食, 更无余食想。 无有诸女人, 亦无诸恶道。 富楼那比丘, 功德悉成满, 当得斯净土, 贤圣众甚多。 如是无量事, 我今但略说。 尔时千二百阿罗汉心自在者、作是念:“我等欢喜,得未曾有,若世尊各见授记、如余大弟子者,不亦快乎。”佛知此等心之所念,告摩诃迦叶:“是千二百阿罗汉,我今当现前次第与授阿耨多罗三藐三菩萨记。于此众中,我大弟子憍陈如比丘,当供养六万二千亿佛,然后得成为佛,号曰普明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其五百阿罗汉、优楼频螺迦叶、伽耶迦叶、那提迦叶、迦留陀夷、优陀夷、阿冕楼驮、离婆多、劫宾那、薄拘罗、周陀、莎伽陀、等,皆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尽同一号,名曰普明。”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憍陈如比丘, 当见无量佛, 过阿僧祇劫, 乃成等正觉。 常放大光明, 具足诸神通, 名闻遍十方, 一切之所敬, 常说无上道, 故号为普明。 其国土清净, 菩萨皆勇猛, 咸升妙楼阁, 游诸十方国, 以无上供具、 奉献于诸佛。 作是供养已, 心怀大欢喜, 须臾还本国, 有如是神力。 佛寿六万劫, 正法住倍寿, 像法复倍是, 法灭天人忧。 其五百比丘, 次第当作佛, 同号曰普明, 转次而授记。 我灭度之后, 某甲当作佛, 其所化世间, 亦如我今日。 国土之严净, 及诸神通力, 菩萨声闻众, 正法及像法, 寿命劫多少, 皆如上所说。 迦叶汝已知, 五百自在者, 余诸声闻众, 亦当复如是。 其不在此会, 汝当为宣说。 尔时五百阿罗汉、于佛前得受记已,欢喜踊跃,即从座起,到于佛前,头面礼足,悔过自责:“世尊,我等常作是念,自谓已得究竟灭度,今乃知之、如无智者。所以者何。我等应得如来智慧,而便自以小智为足。” “世尊,譬如有人至亲友家,醉酒而卧。是时亲友官事当行,以无价宝珠、系其衣里,与之而去。其人醉卧,都不觉知。起已、游行,到于他国。为衣食故,勤力求索,甚大艰难,若少有所得,便以为足。于后、亲友会遇见之,而作是言:‘咄哉、丈夫,何为衣食乃至如是。我昔欲令汝得安乐,五欲自恣,于某年月日,以无价宝珠、系汝衣里,今故现在。而汝不知,勤苦忧恼,以求自活,甚为痴也。汝今可以此宝、贸易所需,常可如意,无所乏短。’” “佛亦如是,为菩萨时,教化我等,令发一切智心。而寻废忘,不知不觉,既得阿罗汉道,自谓灭度,资生艰难,得少为足。一切智愿,犹在、不失。今者、世尊觉悟我等,作如是言:‘诸比丘,汝等所得,非究竟灭。我久令汝等种佛善根,以方便故,示涅槃相,而汝谓为实得灭度。’” “世尊,我今乃知实是菩萨,得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以是因缘,甚大欢喜,得未曾有。” 尔时阿若憍陈如等,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我等闻无上、 安隐授记声, 欢喜未曾有, 礼无量智佛。 今于世尊前、 自悔诸过咎, 于无量佛宝, 得少涅槃分, 如无智愚人, 便自以为足。 譬如贫穷人、 往至亲友家, 其家甚大富, 具设诸肴膳。 以无价宝珠、 系著内衣里, 默与而舍去, 时卧不觉知。 是人既已起, 游行诣他国, 求衣食自济, 资生甚艰难, 得少便为足, 更不愿好者。 不觉内衣里、 有无价宝珠。 与珠之亲友, 后见此贫人, 苦切责之已, 示以所系珠。 贫人见此珠, 其心大欢喜, 富有诸财物, 五欲而自恣。 我等亦如是, 世尊于长夜, 常愍见教化, 令种无上愿。 我等无智故, 不觉亦不知, 得少涅槃分, 自足不求余。 今佛觉悟我, 言非实灭度, 得佛无上慧, 尔乃为真灭。 我今从佛闻 授记庄严事, 及转次受决, 身心遍欢喜。
南海之外,赤水之西,流沙之东,有兽,左右有首,名曰䟣踢。有三青兽相并,名曰双双。 有阿山者。南海之中,有泛天之山,赤水穷焉。赤水之东,有苍梧之野,舜与叔均之所葬也。爰有文贝、离俞、【丘鸟】久、鹰、贾、委维、熊、罴、象、虎、豹、狼、视肉。 有荣山、荣水出焉。黑水之南,有玄蛇,食麈。 有巫山者,西行黄鸟。帝药,八斋。黄鸟于巫山,司此玄蛇。 大荒之中,有不庭之山,荣水穷焉。有人三身,帝俊妻娥皇,生此三身之国,姚姓,黍食,使四鸟。有渊四方,四隅皆送,北属黑水,南属大荒。北旁名曰少和之渊,南旁名曰从渊,舜之所浴也。 又有成山,甘水穷焉。有季禺之国,颛顼之子,食黍。有羽民之国,其民皆生毛羽。有卵之国,其民皆生卵。 大荒之中,有不姜之山,黑水穷焉。又有贾山,汔水出焉。又有言山。又有登备之山。有恝恝之山。又有蒲山,澧水出焉。又有隗山,其西有丹,其东有玉。又南有山,漂水出焉。有尾山。有翠山。 有盈民之国,于姓,黍食。又有人方食木叶。 有不死之国,阿姓,甘木是食。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去痓。南极果,北不成,去痓果。 南海渚中,有神,人面,珥两青蛇,践两赤蛇,曰不廷胡余。 有神名曰因因乎--南方曰因乎,夸风曰乎民--处南极以出入风。 有襄山。又有重阴之山。有人食兽,曰季厘。帝俊生季厘,故曰季厘之国。有缗渊。少昊生倍伐降处缗渊。有水四方,名曰俊坛。 有臷民之国。帝舜生无淫,降臷处,是谓巫臷民。巫臷民盼姓,食谷,不绩不经,服也;不稼不穑,食也。爱歌舞之鸟,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爰有百兽,相群爰处。百谷所聚。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融天,海水南入焉。 有人曰凿齿,有蜮山者,有蜮民之国,桑姓,食黍,射蜮是食。有人方扞弓射黄蛇,名曰蜮人。 有宋山者,有赤蛇,名曰育蛇。有木生山上,名曰枫木。枫木,蚩尤所弃其桎梏,是为枫木。 有人方齿虎尾,名曰祖状之尸。 有小人,名曰焦侥之国,几姓,嘉谷是食。 大荒之中,有山名㱙涂之山,青水穷焉。有云雨之山,有木名曰栾。禹攻云雨。有赤石焉生栾,黄本,赤枝,青叶,群帝焉取药。 有国曰颛顼,生伯服,食黍。有鼬姓之国。有苕山。又有宗山。又有姓山,又有壑山。又有陈州山,又有东州山。又有白水山,白水出焉,而生白渊,昆吾之师所浴也。 有人名曰张宏,在海上捕鱼。海中有张宏之国,食鱼,使四鸟。 有人焉,鸟喙,有翼,方捕鱼于海。大荒之中,有人名曰欢头。鲧妻士敬,士敬子曰琰融,生欢头。头人面鸟喙,有翼,食海中鱼,杖翼而行。维宜芑苣,穋是食。有欢头之国。 帝尧、帝喾、帝舜葬于岳山。爰有文贝、离俞、【丘鸟】久、鹰、廷维、视肉、熊、罴、虎、豹;朱木、青华,玄实。有申山者。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天台高山,海水入焉。 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有盖犹之山者,其上有甘柤,枝干皆赤,黄叶,白华,黑实。东又有甘华,枝干皆赤,黄叶。有青马,有赤马,名曰三骓。有视肉。 有小人,名曰菌人。 有南类之山。爰有遗玉、青马、三骓、视肉、甘华。百谷所在。
佛告诸比丘:“乃往过去无量无边不可思议阿僧祇劫,尔时有佛,名大通智胜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其国名好城,劫名大相。诸比丘,彼佛灭度已来,甚大久远,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地种,假使有人、磨以为墨、过于东方千国土、乃下一点,大如微尘,又过千国土、复下一点,如是展转尽地种墨,于汝等意云何,是诸国土,若算师,若算师弟子,能得边际、知其数否?”“不也、世尊。”“诸比丘,是人所经国土,若点不点,尽抹为尘,一尘一劫,彼佛灭度已来,复过是数无量无边百千万亿阿僧祇劫,我以如来知见力故,观彼久远、犹若今日。”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我念过去世、 无量无边劫, 有佛两足尊, 名大通智胜。 如人以力磨, 三千大千土, 尽此诸地种, 皆悉以为墨, 过于千国土, 乃下一尘点, 如是展转点, 尽此诸尘墨。 如是诸国土, 点与不点等、 复尽抹为尘, 一尘为一劫。 此诸微尘数, 其劫复过是, 彼佛灭度来, 如是无量劫。 如来无碍智, 知彼佛灭度, 及声闻菩萨, 如见今灭度。 诸比丘当知, 佛智净微妙, 无漏无所碍, 通达无量劫。 佛告诸比丘:“大通智胜佛、寿五百四十万亿那由他劫。其佛本坐道场,破魔军已,垂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而诸佛法不现在前,如是一小劫乃至十小劫,结跏趺坐,身心不动,而诸佛法犹不在前。” “尔时忉利诸天、先为彼佛、于菩提树下、敷师子座,高一由旬,佛于此座、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适坐此座,时诸梵天王、雨众天华、面百由旬,香风时来,吹去萎华,更雨新者,如是不绝、满十小劫供养于佛,乃至灭度、常雨此华。四王诸天、为供养佛,常击天鼓,其余诸天、作天伎乐,满十小劫,至于灭度、亦复如是。” “诸比丘,大通智胜佛过十小劫,诸佛之法、乃现在前,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其佛未出家时,有十六子,其第一者、名曰智积。诸子各有种种珍异玩好之具,闻父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皆舍所珍,往诣佛所。诸母涕泣而随送之。其祖转轮圣王、与一百大臣、及余百千万亿人民,皆共围绕、随至道场。咸欲亲近大通智胜如来,供养、恭敬,尊重、赞叹。到已、头面礼足,绕佛毕已,一心合掌、瞻仰世尊,以偈颂曰: 大威德世尊, 为度众生故, 于无量亿劫, 尔乃得成佛, 诸愿已具足, 善哉吉无上。 世尊甚稀有, 一坐十小劫, 身体及手足、 静然安不动。 其心常惔怕, 未曾有散乱, 究竟永寂灭, 安住无漏法。 今者见世尊 安隐成佛道, 我等得善利, 称庆大欢喜。 众生常苦恼、 盲瞑无导师, 不识苦尽道, 不知求解脱。 长夜增恶趣, 减损诸天众, 从冥入于冥, 永不闻佛名。 今佛得最上、 安隐无漏道, 我等及天人, 为得最大利, 是故咸稽首、 归命无上尊。 尔时十六王子、偈赞佛已,劝请世尊转于法錀,咸作是言:“世尊说法,多所安隐、怜愍、饶益、诸天人民。”重说偈言: 世雄无等伦, 百福自庄严, 得无上智慧。 愿为世间说, 度脱于我等、 及诸众生类, 为分别显示, 令得是智慧。 若我等得佛, 众生亦复然。 世尊知众生 深心之所念, 亦知所行道, 又知智慧力, 欲乐及修福, 宿命所行业。 世尊悉知已, 当转无上轮。 佛告诸比丘:“大通智胜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时,十方各五百万亿诸佛世界、六种震动,其国中间幽冥之处,日月威光所不能照,而皆大明。其中众生,各得相见,咸作是言:‘此中云何忽生众生,又其国界、诸天宫殿、乃至梵宫、六种震动,大光普照,遍满世界,胜诸天光。’” 尔时东方五百万亿诸国土中、梵天宫殿,光明照曜,倍于常明。诸梵天王、各作是念:“今者宫殿光明,昔所未有。以何因缘、而现此相?”是时诸梵天王、即各相诣,共议此事。时彼众中、有一大梵天王,名救一切,为诸梵众而说偈言: 我等诸宫殿, 光明昔未有, 此是何因缘, 宜各共求之。 为大德天生, 为佛出世间, 而此大光明、 遍照于十方。 尔时五百万亿国土诸梵天王,与宫殿俱,各以衣祴,盛诸天华,共诣西方、推寻是相。见大通智胜如来、处于道场菩提树下,坐师子座,诸天、龙王、乾闼婆、紧那罗、摩侯罗伽、人非人、等,恭敬围绕,及见十六王子、请佛转法錀。 即时诸梵天王头面礼佛,绕百千匝,即以天华而散佛上。其所散华、如须弥山,并以供养佛菩提树,其菩提树、高十由旬,华供养已,各以宫殿奉上彼佛,而作是言:“惟见哀愍,饶益我等,所献宫殿,愿垂纳受。”时诸梵天王、即于佛前,一心同声、以偈颂曰: 世尊甚稀有, 难可得值遇, 具无量功德, 能救护一切。 天人之大师, 哀愍于世间, 十方诸众生, 普皆蒙饶益。 我等所从来、 五百万亿国, 舍深禅定乐, 为供养佛故。 我等先世福, 宫殿甚严饰, 今以奉世尊, 唯愿哀纳受。 尔时诸梵天王、偈赞佛已,各作是言:“惟愿世尊转于法錀,度脱众生,开涅槃道。”时诸梵天王、一心同声、而说偈言: 世雄两足尊, 惟愿演说法, 以大慈悲力、 度苦恼众生。 尔时大通智胜如来,默然许之。 又诸比丘,东南方五百万亿国土、诸大梵王,各自见宫殿光明照曜,昔所未有。欢喜踊跃,生稀有心,即各相诣,共议此事。时彼众中、有一大梵天王,名曰大悲,为诸梵众而说偈言: 是事何因缘、 而现如此相, 我等诸宫殿, 光明昔未有。 为大德天生, 为佛出世间, 未曾见此相, 当共一心求。 过千万亿土, 寻光共推之, 多是佛出世, 度脱苦众生。 尔时五百万亿诸梵天王、与宫殿俱,各以衣祴盛诸天华,共诣西北方、推寻是相。见大通智胜如来、处于道场菩提树下,坐师子座,诸天、龙王、乾闼婆、紧那罗、摩侯罗伽、人非人、等,恭敬围绕,及见十六王子、请佛转法錀。 时诸梵天王头面礼佛,绕百千匝,即以天华而散佛上。所散之华、如须弥山,并以供养佛菩提树。华供养已,各以宫殿奉上彼佛,而作是言:“惟见哀愍,饶益我等,所献宫殿,愿垂纳受。”尔时诸梵天王、即于佛前,一心同声、以偈颂曰: 圣主天中王, 迦陵频伽声, 哀愍众生者, 我等今敬礼。 世尊甚稀有, 久远乃一现, 一百八十劫、 空过无有佛, 三恶道充满, 诸天众减少, 今佛出于世, 为众生作眼, 世间所归趋, 救护于一切, 为众生之父, 哀愍饶益者。 我等宿福庆, 今得值世尊。 尔时诸梵天王、偈赞佛已,各作是言:“惟愿世尊哀愍一切,转于法錀,度脱众生。”时诸梵天王、一心同声、而说偈言: 大圣转法錀, 显示诸法相, 度苦恼众生, 令得大欢喜。 众生闻此法, 得道若生天, 诸恶道减少, 忍善者增益。 尔时大通智胜如来默然许之。 又、诸比丘,南方五百万亿国土、诸大梵王,各自见宫殿光明照曜,昔所未有。欢喜踊跃,生稀有心,即各相诣,共议此事:“以何因缘,我等宫殿有此光曜?”时彼众中、有一大梵天王,名曰妙法,为诸梵众、而说偈言: 我等诸宫殿, 光明甚威曜, 此非无因缘, 是相宜求之。 过于百千劫, 未曾见是相, 为大德天生, 为佛出世间。 尔时五百万亿诸梵天王、与宫殿俱,各以衣祴盛诸天华,共诣北方、推寻是相。见大通智胜如来、处于道场菩提树下,坐师子座,诸天、龙王、乾闼婆、紧那罗、摩侯罗伽、人非人、等,恭敬围绕,及见十六王子请佛转法錀。 时诸梵天王、头面礼佛,绕百千匝,即以天华而散佛上。所散之华、如须弥山,并以供养佛菩提树。华供养已,各以宫殿、奉上彼佛,而作是言:“惟见哀愍、饶益我等,所献宫殿,愿垂纳受。”尔时诸梵天王,即于佛前、一心同声、以偈颂曰: 世尊甚难见, 破诸烦恼者, 过百三十劫, 今乃得一见。 诸饥渴众生, 以法雨充满, 昔所未曾睹、 无量智慧者, 如优昙钵华, 今日乃值遇。 我等诸宫殿, 蒙光故严饰, 世尊大慈愍, 惟愿垂纳受。 尔时诸梵天王、偈赞佛已,各作是言:“惟愿世尊转于法錀,令一切世间、诸天、魔、梵、沙门、婆罗门,皆获安隐、而得度脱。”时诸梵天王,一心同声、以偈颂曰: 惟愿天人尊、 转无上法錀, 击于大法鼓, 而吹大法螺, 普雨大法雨, 度无量众生。 我等咸归请, 当演深远音。 尔时大通智胜如来默然许之。西南方、乃至下方,亦复如是。 尔时上方五百万亿国土、诸大梵王,皆悉自睹所止宫殿、光明威曜,昔所未有。欢喜踊跃,生稀有心,即各相诣,共议此事:“以何因缘,我等宫殿,有斯光明?”时彼众中、有一大梵天王,名曰尸弃,为诸梵众而说偈言: 今以何因缘, 我等诸宫殿、 威德光明曜, 严饰未曾有。 如是之妙相, 昔所未闻见, 为大德天生, 为佛出世间。 尔时五百万亿诸梵天王、与宫殿俱,各以衣祴盛诸天华,共诣下方、推寻是相。见大通智胜如来、处于道场菩提树下,坐师子座,诸天、龙王、乾闼婆、紧那罗、摩侯罗伽、人非人、等,恭敬围绕,及见十六王子请佛转法錀。 时诸梵天王头面礼佛,绕百千匝,即以天华而散佛上。所散之华、如须弥山,并以供养佛菩提树。华供养已,各以宫殿、奉上彼佛,而作是言:“惟见哀愍、饶益我等,所献宫殿,愿垂纳受。”时诸梵天王,即于佛前、一心同声、以偈颂曰: 善哉见诸佛, 救世之圣尊, 能于三界狱, 勉出诸众生。 普智天人尊, 哀愍群萌类, 能开甘露门, 广度于一切。 于昔无量劫, 空过无有佛, 世尊未出时, 十方常暗冥, 三恶道增长, 阿修罗亦盛, 诸天众转减, 死多堕恶道。 不从佛闻法, 常行不善事, 色力及智慧, 斯等皆减少, 罪业因缘故, 失乐及乐想, 住于邪见法, 不识善仪则, 不蒙佛所化, 常堕于恶道。 佛为世间眼, 久远时乃出, 哀愍诸众生, 故现于世间。 超出成正觉, 我等甚欣庆, 及余一切众, 喜叹未曾有。 我等诸宫殿, 蒙光故严饰, 今以奉世尊, 惟垂哀纳受。 愿以此功德, 普及于一切, 我等与众生、 皆共成佛道。 尔时五百万亿诸梵天王、偈赞佛已,各白佛言:“惟愿世尊转于法錀,多所安隐,多所度脱。”时诸梵天王而说偈言: 世尊转法錀, 击甘露法鼓, 度苦恼众生, 开示涅槃道。 惟愿受我请, 以大微妙音, 哀愍而敷演、 无量劫集法。 尔时大通智胜如来、受十方诸梵天王、及十六王子请,即时三转十二行法錀,若沙门、婆罗门,若天、魔、梵、及余世间所不能转,谓是苦,是苦集,是苦灭,是苦灭道。及广说十二因缘法,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忧悲苦恼。无明灭、则行灭,行灭、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名色灭、则六入灭,六入灭、则触灭,触灭、则受灭,受灭、则爱灭,爱灭、则取灭,取灭、则有灭,有灭、则生灭,生灭、则老死忧悲苦恼灭。 佛于天人大众之中、说是法时,六百万亿那由他人,以不受一切法故,而于诸漏、心得解脱,皆得深妙禅定,三明、六通,具八解脱。第二第三第四说法时,千万亿恒河沙那由他等众生,亦以不受一切法故,而于诸漏、心得解脱。从是已后,诸声闻众、无量无边不可称数。 尔时十六王子、皆以童子出家、而为沙弥,诸根通利,智慧明了,已曾供养百千万亿诸佛,净修梵行,求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俱白佛言:“世尊,是诸无量千万亿大德声闻,皆已成就,世尊,亦当为我等说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我等闻已,皆共修学。世尊,我等志愿如来知见,深心所念,佛自证知。”尔时转轮圣王所将众中、八万亿人,见十六王子出家,亦求出家。王即听许。 尔时彼佛受沙弥请,过二万劫已,乃于四众之中、说是大乘经,名妙法莲华、教菩萨法、佛所护念。说是经已,十六沙弥为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皆共受持,讽诵通利。说是经时,十六菩萨沙弥皆悉信受,声闻众中、亦有信解,其余众生、千万亿种,皆生疑惑。佛说是经,于八千劫、未曾休废,说此经已,即入静室,住于禅定、八万四千劫。是时十六菩萨沙弥、知佛入室、寂然禅定,各升法座,亦于八万四千劫、为四部众、广说分别妙法华经,一一皆度六百万亿那由他恒河沙等众生,示教、利喜,令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大通智胜佛过八万四千劫已,从三昧起,往诣法座、安详而坐,普告大众:“是十六菩萨沙弥、甚为稀有,诸根通利,智慧明了,已曾供养无量千万亿数诸佛。于诸佛所,常修梵行,受持佛智,开示众生、令入其中。汝等皆当数数亲近而供养之。所以者何。若声闻、辟支佛、及诸菩萨,能信是十六菩萨所说经法、受持不毁者,是人皆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如来之慧。” 佛告诸比丘:“是十六菩萨、常乐说是妙法莲华经,一一菩萨,所化六百万亿那由他恒河沙等众生,世世所生、与菩萨俱,从其闻法,悉皆信解,以此因缘,得值四百万亿诸佛世尊,于今不尽。” “诸比丘,我今语汝,彼佛弟子十六沙弥,今皆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于十方国土、现在说法,有无量百千万亿菩萨、声闻、以为眷属。其二沙弥,东方作佛,一名阿,在欢喜国,二名须弥顶。东南方二佛,一名师子音,二名师子相。南方二佛,一名虚空住,二名常灭。西南方二佛,一名帝相,二名梵相。西方二佛,一名阿弥陀,二名度一切世间苦恼。西北方二佛,一名多摩罗跋栴檀香神通,二名须弥相。北方二佛,一名云自在,二名云自在王。东北方佛、名坏一切世间怖畏,第十六、我释迦牟尼佛,于娑婆国土、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诸比丘,我等为沙弥时,各各教化无量百千万亿恒河沙等众生,从我闻法,为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此诸众生,于今有住声闻地者,我常教化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诸人等,应以是法、渐入佛道。所以者何。如来智慧,难信难解。尔时所化无量恒河沙等众生者,汝等诸比丘、及我灭度后、未来世中声闻弟子是也。我灭度后,复有弟子、不闻是经,不知不觉菩萨所行,自于所得功德、生灭度想,当入涅槃。我于余国作佛,更有异名,是人虽生灭度之想、入于涅槃,而于彼土、求佛智慧,得闻是经,惟以佛乘而得灭度,更无余乘,除诸如来方便说法。” “诸比丘,若如来自知涅槃时到,众又清净,信解坚固,了达空法,深入禅定,便集诸菩萨及声闻众,为说是经。世间无有二乘而得灭度,惟一佛乘得灭度耳。比丘当知,如来方便、深入众生之性,如其志乐小法,深著五欲,为是等故、说于涅槃,是人若闻,则便信受。” “譬如五百由旬险难恶道,旷绝无人、怖畏之处,若有多众,欲过此道、至珍宝处。有一导师,聪慧明达,善知险道通塞之相,将导众人,欲过此难。所将人众、中路懈退,白导师言:‘我等疲极、而复怖畏,不能复进,前路犹远,今欲退还。’导师多诸方便、而作是念,此等可愍,云何舍大珍宝而欲退还。作是念已,以方便力,于险道中,过三百由旬、化作一城。告众人言:‘汝等勿怖,莫得退还。今此大城,可于中止,随意所作,若入是城,快得安隐。若能前至宝所,亦可得去。’是时疲极之众、心大欢喜,叹未曾有:‘我等今者、免斯恶道,快得安隐。’于是众人前入化城,生已度想,生安隐想。尔时导师,知此人众既得止息,无复疲倦。即灭化城,语众人言:‘汝等去来,宝处在近。向者大城,我所化作、为止息耳。’” “诸比丘,如来亦复如是,今为汝等作大导师,知诸生死烦恼恶道、险难长远,应去应度。若众生但闻一佛乘者,则不欲见佛,不欲亲近,便作是念:‘佛道长远,久受勤苦、乃可得成。’佛知是心、怯弱下劣,以方便力,而于中道为止息故,说二涅槃。若众生住于二地,如来尔时即便为说:‘汝等所作未办,汝所住地、近于佛慧,当观察筹量所得涅槃、非真实也。但是如来方便之力,于一佛乘、分别说三。’如彼导师、为止息故,化作大城。既知息已,而告之言:‘宝处在近,此城非实,我化作耳。’”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大通智胜佛, 十劫坐道场, 佛法不现前, 不得成佛道。 诸天神龙王、 阿修罗众等, 常雨于天华, 以供养彼佛, 诸天击天鼓, 并作众伎乐, 香风吹萎华, 更雨新好者。 过十小劫已, 乃得成佛道, 诸天及世人, 心皆怀踊跃。 彼佛十六子, 皆与其眷属、 千万亿围绕, 俱行至佛所, 头面礼佛足, 而请转法錀。 圣师子法雨, 充我及一切, 世尊甚难值, 久远时一现, 为觉悟群生, 震动于一切。 东方诸世界、 五百万亿国, 梵宫殿光曜, 昔所未曾有。 诸梵见此相, 寻来至佛所, 散花以供养, 并奉上宫殿, 请佛转法錀, 以偈而赞叹。 佛知时未至, 受请默然坐。 三方及四维、 上下亦复尔, 散华奉宫殿, 请佛转法錀, 世尊甚难值, 愿以大慈悲、 广开甘露门, 转无上法錀。 无量慧世尊, 受彼众人请, 为宣种种法, 四谛十二缘, 无明至老死、 皆从生缘有。 如是众过患, 汝等应当知。 宣畅是法时, 六百万亿垓、 得尽诸苦际, 皆成阿罗汉。 第二说法时, 千万恒沙众, 于诸法不受, 亦得阿罗汉。 从是后得道, 其数无有量, 万亿劫算数、 不能得其边。 时十六王子、 出家作沙弥, 皆共请彼佛、 演说大乘法。 我等及营从, 皆当成佛道, 愿得如世尊、 慧眼第一净。 佛知童子心, 宿世之所行, 以无量因缘、 种种诸譬喻, 说六波罗蜜、 及诸神通事。 分别真实法、 菩萨所行道, 说是法华经, 如恒河沙偈。 彼佛说经已, 静室入禅定, 一心一处坐、 八万四千劫。 是诸沙弥等, 知佛禅未出, 为无量亿众、 说佛无上慧, 各各坐法座, 说是大乘经, 于佛宴寂后, 宣扬助法化。 一一沙弥等、 所度诸众生, 有六百万亿, 恒河沙等众。 彼佛灭度后, 是诸闻法者, 在在诸佛土、 常与师俱生。 是十六沙弥, 具足行佛道, 今现在十方, 各得成正觉。 尔时闻法者, 各在诸佛所, 其有住声闻, 渐教以佛道。 我在十六数, 曾亦为汝说, 是故以方便、 引汝趋佛慧。 以是本因缘, 今说法华经, 令汝入佛道, 慎勿怀惊惧。 譬如险恶道, 迥绝多毒兽, 又复无水草, 人所怖畏处。 无数千万众、 欲过此险道, 其路甚旷远, 经五百由旬。 时有一导师, 强识有智慧, 明了心决定, 在险济众难。 众人皆疲倦、 而白导师言, 我等今顿乏, 于此欲退还。 导师作是念, 此辈甚可愍, 如何欲退还, 而失大珍宝。 寻时思方便, 当设神通力, 化作大城郭, 庄严诸舍宅, 周匝有园林、 渠流及浴池, 重门高楼阁, 男女皆充满。 即作是化已, 慰众言勿惧, 汝等入此城, 各可随所乐。 诸人既入城, 心皆大欢喜, 皆生安隐想, 自谓已得度。 导师知息已, 集众而告言, 汝等当前进, 此是化城耳。 我见汝疲极, 中路欲退还, 故以方便力、 权化作此城, 汝今勤一精一进, 当共至宝所。 我亦复如是, 为一切导师。 见诸求道者、 中路而懈废, 不能度生死、 烦恼诸险道。 故以方便力, 为息说涅槃, 言汝等苦灭, 所作皆已办。 既知到涅槃, 皆得阿罗汉, 尔乃集大众, 为说真实法。 诸佛方便力, 分别说三乘, 唯有一佛乘, 息处故说二。 今为汝说实, 汝所得非灭, 为佛一切智, 当发大一精一进。 汝证一切智, 十力等佛法, 具三十二相, 乃是真实灭。 诸佛之导师, 为息说涅槃, 既知是息已, 引入于佛慧。
夕鸟已西度,残霞亦半消。 风声动密竹,水影漾长桥。 旅人多忧思,寒江复寂寥。 尔情深巩洛,予念返渔樵。 何因适归愿,分路一扬镳。
金甃蟠龙尾,莲开舞凤头。凉生宫殿不因秋。门外莫寻尘世,卷地江流。霁色澄千里,潮声带两洲。月华清泛浪花浮。今夜蓬莱归梦,十二琼楼。
淮南厉王长者,高祖少子也,其母故赵王张敖美人。高祖八年,从东垣过赵,赵王献之美人。厉王母得幸焉,有身。赵王敖弗敢内宫,为筑外宫而舍之。及贯高等谋反柏人事发觉,并逮治王,尽收捕王母兄弟美人,系之河内。厉王母亦系,告吏曰:“得幸上,有身。”吏以闻上,上方怒赵王,未理厉王母。厉王母弟赵兼因辟阳侯言吕后,吕后妒,弗肯白,辟阳侯不彊争。及厉王母已生厉王,恚,即自杀。吏奉厉王诣上,上悔,令吕后母之,而葬厉王母真定。真定,厉王母之家在焉,父世县也。 高祖十一年月,淮南王黥布反,立子长为淮南王,王黥布故地,凡四郡。上自将兵击灭布,厉王遂即位。厉王蚤失母,常附吕后,孝惠、吕后时以故得幸无患害,而常心怨辟阳侯,弗敢发。及孝文帝初即位,淮南王自以为最亲,骄蹇,数不奉法。上以亲故,常宽赦之。三年,入朝。甚横。从上入苑囿猎,与上同车,常谓上“大兄”。厉王有材力,力能扛鼎,乃往请辟阳侯。辟阳侯出见之,即自袖铁椎椎辟阳侯,令从者魏敬刭之。厉王乃驰走阙下,肉袒谢曰:“臣母不当坐赵事,其时辟阳侯力能得之吕后,弗争,罪一也。赵王如意子母无罪,吕后杀之,辟阳侯弗争,罪二也。吕后王诸吕,欲以危刘氏,辟阳侯弗争,罪三也。臣谨为天下诛贼臣辟阳侯,报母之仇,谨伏阙下请罪。”孝文伤其志,为亲故,弗治,赦厉王。当是时,薄太后及太子诸大臣皆惮厉王,厉王以此归国益骄恣,不用汉法,出入称警跸,称制,自为法令,拟于天子。 六年,令男子但等七十人与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谋,以輂车四十乘反谷口,令人使闽越、匈奴。事觉,治之,使使召淮南王。淮南王至长安。 “丞相臣张仓、典客臣冯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臣逸、廷尉臣贺、备盗贼中尉臣福昧死言:淮南王长废先帝法,不听天子诏,居处无度,为黄屋盖乘舆,出入拟于天子,擅为法令,不用汉法。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为丞相,聚收汉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与居,为治家室,赐其财物爵禄田宅,爵或至关内侯,奉以二千石,所不当得,欲以有为。大夫但、士五开章等七十人与棘蒲侯太子奇谋反,欲以危宗庙社稷。使开章阴告长,与谋使闽越及匈奴发其兵。开章之淮南见长,长数与坐语饮食,为家室娶妇,以二千石俸奉之。开章使人告但,已言之王。春使使报但等。吏觉知,使长安尉奇等往捕开章。长匿不予,与故中尉蕑忌谋,杀以闭口。为棺椁衣衾,葬之肥陵邑,谩吏曰‘不知安在’。又详聚土,树表其上,曰‘开章死,埋此下’。及长身自贼杀无罪者一人;令吏论杀无罪者六人;为亡命弃市罪诈捕命者以除罪;擅罪人,罪人无告劾,系治城旦舂以上十四人;赦免罪人,死罪十八人,城旦舂以下五十八人;赐人爵关内侯以下九十四人。前日长病,陛下忧苦之,使使者赐书、枣脯。长不欲受赐,不肯见拜使者。南海民处庐江界中者反,淮南吏卒击之。陛下以淮南民贫苦,遣使者赐长帛五千匹,以赐吏卒劳苦者。长不欲受赐,谩言曰‘无劳苦者’。南海民王织上书献璧皇帝,忌擅燔其书,不以闻。吏请召治忌,长不遣,谩言曰‘忌病’。春又请长,原入见,长怒曰‘女欲离我自附汉’。长当弃市,臣请论如法。” 制曰:“朕不忍致法于王,其与列侯二千石议。” “臣仓、臣敬、臣逸、臣福、臣贺昧死言:臣谨与列侯吏二千石臣婴等四十三人议,皆曰‘长不奉法度,不听天子诏,乃阴聚徒党及谋反者,厚养亡命,欲以有为’。臣等议论如法。” 制曰:“朕不忍致法于王,其赦长死罪,废勿王。” “臣仓等昧死言:长有大死罪,陛下不忍致法,幸赦,废勿王。臣请处蜀郡严道邛邮,遣其子母从居,县为筑盖家室,皆廪食给薪菜盐豉炊食器席蓐。臣等昧死请,请布告天下。” 制曰:“计食长给肉日五斤,酒二斗。令故美人才人得幸者十人从居。他可。” 尽诛所与谋者。于是乃遣淮南王,载以辎车,令县以次传。是时袁盎谏上曰:“上素骄淮南王,弗为置严傅相,以故至此。且淮南王为人刚,今暴摧折之。臣恐卒逢雾露病死。陛下为有杀弟之名,柰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今复之。”县传淮南王者皆不敢发车封。淮南王乃谓侍者曰:“谁谓乃公勇者?吾安能勇!吾以骄故不闻吾过至此。人生一世间,安能邑邑如此!”乃不食死。至雍,雍令发封,以死闻。上哭甚悲,谓袁盎曰:“吾不听公言,卒亡淮南王。”盎曰:“不可柰何,原陛下自宽。”上曰:“为之柰何?”盎曰:“独斩丞相、御史以谢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考诸县传送淮南王不发封餽侍者,皆弃市。乃以列侯葬淮南王于雍,守冢三十户。 孝文八年,上怜淮南王,淮南王有子四人,皆七八岁,乃封子安为阜陵侯,子勃为安阳侯,子赐为阳周侯,子良为东成侯。 孝文十二年,民有作歌歌淮南厉王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上闻之,乃叹曰:“尧舜放逐骨肉,周公杀管蔡,天下称圣。何者?不以私害公。天下岂以我为贪淮南王地邪?”乃徙城阳王王淮南故地,而追尊谥淮南王为厉王,置园复如诸侯仪。 孝文十六年,徙淮南王喜复故城阳。上怜淮南厉王废法不轨,自使失国蚤死,乃立其三子:阜陵侯安为淮南王,安阳侯勃为衡山王,阳周侯赐为庐江王,皆复得厉王时地,参分之。东城侯良前薨,无后也。 孝景三年,吴楚七国反,吴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发兵应之。其相曰:“大王必欲发兵应吴,臣原为将。”王乃属相兵。淮南相已将兵,因城守,不听王而为汉;汉亦使曲城侯将兵救淮南:淮南以故得完。吴使者至庐江,庐江王弗应,而往来使越。吴使者至衡山,衡山王坚守无二心。孝景四年,吴楚已破,衡山王朝,上以为贞信,乃劳苦之曰:“南方卑湿。”徙衡山王王济北,所以襃之。及薨,遂赐谥为贞王。庐江王边越,数使使相交,故徙为衡山王,王江北。淮南王如故。 淮南王安为人好读书鼓琴,不喜弋猎狗马驰骋,亦欲以行阴德拊循百姓,流誉天下。时时怨望厉王死,时欲畔逆,未有因也。及建元二年,淮南王入朝。素善武安侯,武安侯时为太尉,乃逆王霸上,与王语曰:“方今上无太子,大王亲高皇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即宫车一日晏驾,非大王当谁立者!”淮南王大喜,厚遗武安侯金财物。阴结宾客,拊循百姓,为畔逆事。建元六年,彗星见,淮南王心怪之。或说王曰:“先吴军起时,彗星出长数尺,然尚流血千里。今彗星长竟天,天下兵当大起。”王心以为上无太子,天下有变,诸侯并争,愈益治器械攻战具,积金钱赂遗郡国诸侯游士奇材。诸辨士为方略者,妄作妖言,谄谀王,王喜,多赐金钱,而谋反滋甚。 淮南王有女陵,慧,有口辩。王爱陵,常多予金钱,为中诇长安,约结上左右。元朔三年,上赐淮南王几杖,不朝。淮南王王后荼,王爱幸之。王后生太子迁,迁取王皇太后外孙修成君女为妃。王谋为反具,畏太子妃知而内泄事,乃与太子谋,令诈弗爱,三月不同席。王乃详为怒太子,闭太子使与妃同内三月,太子终不近妃。妃求去,王乃上书谢归去之。王后荼、太子迁及女陵得爱幸王,擅国权,侵夺民田宅,妄致系人。 元朔五年,太子学用剑,自以为人莫及,闻郎中雷被巧,乃召与戏。被一再辞让,误中太子。太子怒,被恐。此时有欲从军者辄诣京师,被即原奋击匈奴。太子迁数恶被于王,王使郎中令斥免,欲以禁后,被遂亡至长安,上书自明。诏下其事廷尉、河南。河南治,逮淮南太子,王、王后计欲无遣太子,遂发兵反,计犹豫,十馀日未定。会有诏,即讯太子。当是时,淮南相怒寿春丞留太子逮不遣,劾不敬。王以请相,相弗听。王使人上书告相,事下廷尉治。踪迹连王,王使人候伺汉公卿,公卿请逮捕治王。王恐事发,太子迁谋曰:“汉使即逮王,王令人衣卫士衣,持戟居庭中,王旁有非是,则刺杀之,臣亦使人刺杀淮南中尉,乃举兵,未晚。”是时上不许公卿请,而遣汉中尉宏即讯验王。王闻汉使来,即如太子谋计。汉中尉至,王视其颜色和,讯王以斥雷被事耳,王自度无何,不发。中尉还,以闻。公卿治者曰:“淮南王安拥阏奋击匈奴者雷被等,废格明诏,当弃市。”诏弗许。公卿请废勿王,诏弗许。公卿请削五县,诏削二县。使中尉宏赦淮南王罪,罚以削地。中尉入淮南界,宣言赦王。王初闻汉公卿请诛之,未知得削地,闻汉使来,恐其捕之,乃与太子谋刺之如前计。及中尉至,即贺王,王以故不发。其后自伤曰:“吾行仁义见削,甚耻之。”然淮南王削地之后,其为反谋益甚。诸使道从长安来,为妄妖言,言上无男,汉不治,即喜;即言汉廷治,有男,王怒,以为妄言,非也。 王日夜与伍被、左吴等案舆地图,部署兵所从入。王曰:“上无太子,宫车即晏驾,廷臣必徵胶东王,不即常山王,诸侯并争,吾可以无备乎!且吾高祖孙,亲行仁义,陛下遇我厚,吾能忍之;万世之后,吾宁能北面臣事竖子乎!” 王坐东宫,召伍被与谋,曰:“将军上。”被怅然曰:“上宽赦大王,王复安得此亡国之语乎!臣闻子胥谏吴王,吴王不用,乃曰‘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也’。今臣亦见宫中生荆棘,露沾衣也。”王怒,系伍被父母,囚之三月。复召曰:“将军许寡人乎?”被曰:“不,直来为大王画耳。臣闻聪者听于无声,明者见于未形,故圣人万举万全。昔文王一动而功显于千世,列为三代,此所谓因天心以动作者也,故海内不期而随。此千岁之可见者。夫百年之秦,近世之吴楚,亦足以喻国家之存亡矣。臣不敢避子胥之诛,原大王毋为吴王之听。昔秦绝圣人之道,杀术士,燔诗书,弃礼义,尚诈力,任刑罚,转负海之粟致之西河。当是之时,男子疾耕不足于糟,女子纺绩不足于盖形。遣蒙恬筑长城,东西数千里,暴兵露师常数十万,死者不可胜数,僵尸千里,流血顷亩,百姓力竭,欲为乱者十家而五。又使徐福入海求神异物,还为伪辞曰:‘臣见海中大神,言曰:“汝西皇之使邪?”臣答曰:“然。”“汝何求?”曰:“原请延年益寿药。”神曰:“汝秦王之礼薄,得观而不得取。”即从臣东南至蓬莱山,见芝成宫阙,有使者铜色而龙形,光上照天。于是臣再拜问曰:“宜何资以献?”海神曰:“以令名男子若振女与百工之事,即得之矣。”’秦皇帝大说,遣振男女三千人,资之五穀种种百工而行。徐福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于是百姓悲痛相思,欲为乱者十家而六。又使尉佗逾五岭攻百越。尉佗知中国劳极,止王不来,使人上书,求女无夫家者三万人,以为士卒衣补。秦皇帝可其万五千人。于是百姓离心瓦解,欲为乱者十家而七。客谓高皇帝曰:‘时可矣。’高皇帝曰:‘待之,圣人当起东南间。’不一年,陈胜吴广发矣。高皇始于丰沛,一倡天下不期而响应者不可胜数也。此所谓蹈瑕候间,因秦之亡而动者也。百姓原之,若旱之望雨,故起于行陈之中而立为天子,功高三王,德传无穷。今大王见高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独不观近世之吴楚乎?夫吴王赐号为刘氏祭酒,复不朝,王四郡之众,地方数千里,内铸消铜以为钱,东煮海水以为盐,上取江陵木以为船,一船之载当中国数十两车,国富民众。行珠玉金帛赂诸侯宗室大臣,独窦氏不与。计定谋成,举兵而西。破于大梁,败于狐父,奔走而东,至于丹徒,越人禽之,身死绝祀,为天下笑。夫以吴越之众不能成功者何?诚逆天道而不知时也。方今大王之兵众不能十分吴楚之一,天下安宁有万倍于秦之时,原大王从臣之计。大王不从臣之计,今见大王事必不成而语先泄也。臣闻微子过故国而悲,于是作麦秀之歌,是痛纣之不用王子比干也。故孟子曰‘纣贵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是纣先自绝于天下久矣,非死之日而天下去之。今臣亦窃悲大王弃千乘之君,必且赐绝命之书,为群臣先,死于东宫也。”于是气怨结而不扬,涕满匡而横流,即起,历阶而去。 王有孽子不害,最长,王弗爱,王、王后、太子皆不以为子兄数。不害有子建,材高有气,常怨望太子不省其父;又怨时诸侯皆得分子弟为侯,而淮南独二子,一为太子,建父独不得为侯。建阴结交,欲告败太子,以其父代之。太子知之,数捕系而榜笞建。建具知太子之谋欲杀汉中尉,即使所善寿春庄芷以元朔六年上书于天子曰:“毒药苦于口利于病,忠言逆于耳利于行。今淮南王孙建,材能高,淮南王王后荼、荼子太子迁常疾害建。建父不害无罪,擅数捕系,欲杀之。今建在,可徵问,具知淮南阴事。”书闻,上以其事下廷尉,廷尉下河南治。是时故辟阳侯孙审卿善丞相公孙弘,怨淮南厉王杀其大父,乃深购淮南事于弘,弘乃疑淮南有畔逆计谋,深穷治其狱。河南治建,辞引淮南太子及党与。淮南王患之,欲发,问伍被曰:“汉廷治乱?”伍被曰:“天下治。”王意不说,谓伍被曰:“公何以言天下治也?”被曰:“被窃观朝廷之政,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长幼之序,皆得其理,上之举错遵古之道,风俗纪纲未有所缺也。重装富贾,周流天下,道无不通,故交易之道行。南越宾服,羌僰入献,东瓯入降,广长榆,开朔方,匈奴折翅伤翼,失援不振。虽未及古太平之时,然犹为治也。”王怒,被谢死罪。王又谓被曰:“山东即有兵,汉必使大将军将而制山东,公以为大将军何如人也?”被曰:“被所善者黄义,从大将军击匈奴,还,告被曰:‘大将军遇士大夫有礼,于士卒有恩,众皆乐为之用。骑上下山若蜚,材幹绝人。’被以为材能如此,数将习兵,未易当也。及谒者曹梁使长安来,言大将军号令明,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休舍,穿井未通,须士卒尽得水,乃敢饮。军罢,卒尽已度河,乃度。皇太后所赐金帛,尽以赐军吏。虽古名将弗过也。”王默然。 淮南王见建已徵治,恐国阴事且觉,欲发,被又以为难,乃复问被曰:“公以为吴兴兵是邪非也?”被曰:“以为非也。吴王至富贵也,举事不当,身死丹徒,头足异处,子孙无遗类。臣闻吴王悔之甚。原王孰虑之,无为吴王之所悔。”王曰:“男子之所死者一言耳。且吴何知反,汉将一日过成皋者四十馀人。今我令楼缓先要成皋之口,周被下颍川兵塞轘辕、伊阙之道,陈定发南阳兵守武关。河南太守独有雒阳耳,何足忧。然此北尚有临晋关、河东、上党与河内、赵国。人言曰‘绝成皋之口,天下不通’。据三川之险,招山东之兵,举事如此,公以为何如?”被曰:“臣见其祸,未见其福也。”王曰:“左吴、赵贤、朱骄如皆以为有福,什事九成,公独以为有祸无福,何也?”被曰:“大王之群臣近幸素能使众者,皆前系诏狱,馀无可用者。”王曰:“陈胜、吴广无立锥之地,千人之聚,起于大泽,奋臂大呼而天下响应,西至于戏而兵百二十万。今吾国虽小,然而胜兵者可得十馀万,非直适戍之众,釠凿棘矜也,公何以言有祸无福?”被曰:“往者秦为无道,残贼天下。兴万乘之驾,作阿房之宫,收太半之赋,发闾左之戍,父不宁子,兄不便弟,政苛刑峻,天下熬然若焦,民皆引领而望,倾耳而听,悲号仰天,叩心而怨上,故陈胜大呼,天下响应。当今陛下临制天下,一齐海内,泛爱蒸庶,布德施惠。口虽未言,声疾雷霆,令虽未出,化驰如神,心有所怀,威动万里,下之应上,犹影响也。而大将军材能不特章邯、杨熊也。大王以陈胜、吴广谕之,被以为过矣。”王曰:“苟如公言,不可徼幸邪?”被曰:“被有愚计。”王曰:“柰何?”被曰:“当今诸侯无异心,百姓无怨气。朔方之郡田地广,水草美,民徙者不足以实其地。臣之愚计,可伪为丞相御史请书,徙郡国豪桀任侠及有耐罪以上,赦令除其罪,产五十万以上者,皆徙其家属朔方之郡,益发甲卒,急其会日。又伪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诏狱书,诸侯太子幸臣。如此则民怨,诸侯惧,即使辩武随而说之,傥可徼幸什得一乎?”王曰:“此可也。虽然,吾以为不至若此。”于是王乃令官奴入宫,作皇帝玺,丞相、御史、大将军、军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印,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汉使节法冠,欲如伍被计。使人伪得罪而西,事大将军、丞相;一日发兵,使人即刺杀大将军青,而说丞相下之,如发蒙耳。 王欲发国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听。王乃与伍被谋,先杀相、二千石;伪失火宫中,相、二千石救火,至即杀之。计未决,又欲令人衣求盗衣,持羽檄,从东方来,呼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发兵。乃使人至庐江、会稽为求盗,未发。王问伍被曰:“吾举兵西乡,诸侯必有应我者;即无应,柰何?”被曰:“南收衡山以击庐江,有寻阳之船,守下雉之城,结九江之浦,绝豫章之口,强弩临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东收江都、会稽,南通劲越,屈彊江淮间,犹可得延岁月之寿。”王曰:“善,无以易此。急则走越耳。” 于是廷尉以王孙建辞连淮南王太子迁闻。上遣廷尉监因拜淮南中尉,逮捕太子。至淮南,淮南王闻,与太子谋召相、二千石,欲杀而发兵。召相,相至;内史以出为解。中尉曰:“臣受诏使,不得见王。”王念独杀相而内史中尉不来,无益也,即罢相。王犹豫,计未决。太子念所坐者谋刺汉中尉,所与谋者已死,以为口绝,乃谓王曰:“群臣可用者皆前系,今无足与举事者。王以非时发,恐无功,臣原会逮。”王亦偷欲休,即许太子。太子即自刭,不殊。伍被自诣吏,因告与淮南王谋反,反踪迹具如此。 吏因捕太子、王后,围王宫,尽求捕王所与谋反宾客在国中者,索得反具以闻。上下公卿治,所连引与淮南王谋反列侯二千石豪杰数千人,皆以罪轻重受诛。衡山王赐,淮南王弟也,当坐收,有司请逮捕衡山王。天子曰:“诸侯各以其国为本,不当相坐。与诸侯王列侯会肄丞相诸侯议。”赵王彭祖、列侯臣让等四十三人议,皆曰:“淮南王安甚大逆无道,谋反明白,当伏诛。”胶西王臣端议曰:“淮南王安废法行邪,怀诈伪心,以乱天下,荧惑百姓,倍畔宗庙,妄作妖言。春秋曰‘臣无将,将而诛’。安罪重于将,谋反形已定。臣端所见其书节印图及他逆无道事验明白,甚大逆无道,当伏其法。而论国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宗室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当皆免官削爵为士伍,毋得宦为吏。其非吏,他赎死金二斤八两。以章臣安之罪,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毋敢复有邪僻倍畔之意。”丞相弘、廷尉汤等以闻,天子使宗正以符节治王。未至,淮南王安自刭杀。王后荼、太子迁诸所与谋反者皆族。天子以伍被雅辞多引汉之美,欲勿诛。廷尉汤曰:“被首为王画反谋,被罪无赦。”遂诛被。国除为九江郡。 衡山王赐,王后乘舒生子三人,长男爽为太子,次男孝,次女无采。又姬徐来生子男女四人,美人厥姬生子二人。衡山王、淮南王兄弟相责望礼节,间不相能。衡山王闻淮南王作为畔逆反具,亦心结宾客以应之,恐为所并。 元光六年,衡山王入朝,其谒者卫庆有方术,欲上书事天子,王怒,故劾庆死罪,彊榜服之。衡山内史以为非是,却其狱。王使人上书告内史,内史治,言王不直。王又数侵夺人田,坏人冢以为田。有司请逮治衡山王。天子不许,为置吏二百石以上。衡山王以此恚,与奚慈、张广昌谋,求能为兵法候星气者,日夜从容王密谋反事。 王后乘舒死,立徐来为王后。厥姬俱幸。两人相妒,厥姬乃恶王后徐来于太子曰:“徐来使婢蛊道杀太子母。”太子心怨徐来。徐来兄至衡山,太子与饮,以刃刺伤王后兄。王后怨怒,数毁恶太子于王。太子女弟无采,嫁弃归,与奴奸,又与客奸。太子数让无采,无采怒,不与太子通。王后闻之,即善遇无采。无采及中兄孝少失母,附王后,王后以计爱之,与共毁太子,王以故数击笞太子。元朔四年中,人有贼伤王后假母者,王疑太子使人伤之,笞太子。后王病,太子时称病不侍。孝、王后、无采恶太子:“太子实不病,自言病,有喜色。”王大怒,欲废太子,立其弟孝。王后知王决废太子,又欲并废孝。王后有侍者,善舞,王幸之,王后欲令侍者与孝乱以污之,欲并废兄弟而立其子广代太子。太子爽知之,念后数恶己无已时,欲与乱以止其口。王后饮,太子前为寿,因据王后股,求与王后卧。王后怒,以告王。王乃召,欲缚而笞之。太子知王常欲废己立其弟孝,乃谓王曰:“孝与王御者奸,无采与奴奸,王彊食,请上书。”即倍王去。王使人止之,莫能禁,乃自驾追捕太子。太子妄恶言,王械系太子宫中。孝日益亲幸。王奇孝材能,乃佩之王印,号曰将军,令居外宅,多给金钱,招致宾客。宾客来者,微知淮南、衡山有逆计,日夜从容劝之。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救赫、陈喜作輣车镞矢,刻天子玺,将相军吏印。王日夜求壮士如周丘等,数称引吴楚反时计画,以约束。衡山王非敢效淮南王求即天子位,畏淮南起并其国,以为淮南已西,发兵定江淮之间而有之,望如是。 元朔五年秋,衡山王当朝,过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语,除前却,约束反具。衡山王即上书谢病,上赐书不朝。 元朔六年中,衡山王使人上书请废太子爽,立孝为太子。爽闻,即使所善白嬴之长安上书,言孝作輣车镞矢,与王御者奸,欲以败孝。白嬴至长安,未及上书,吏捕嬴,以淮南事系。王闻爽使白嬴上书,恐言国阴事,即上书反告太子爽所为不道弃市罪事。事下沛郡治。元年冬,有司公卿下沛郡求捕所与淮南谋反者未得,得陈喜于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以为陈喜雅数与王计谋反,恐其发之,闻律先自告除其罪,又疑太子使白嬴上书发其事,即先自告,告所与谋反者救赫、陈喜等。廷尉治验,公卿请逮捕衡山王治之。天子曰:“勿捕。”遣中尉安、大行息即问王,王具以情实对。吏皆围王宫而守之。中尉大行还,以闻,公卿请遣宗正、大行与沛郡杂治王。王闻,即自刭杀。孝先自告反,除其罪;坐与王御婢奸,弃市。王后徐来亦坐蛊杀前王后乘舒,及太子爽坐王告不孝,皆弃市。诸与衡山王谋反者皆族。国除为衡山郡。 太史公曰:诗之所谓“戎狄是膺,荆舒是惩”,信哉是言也。淮南、衡山亲为骨肉,疆土千里,列为诸侯,不务遵蕃臣职以承辅天子,而专挟邪僻之计,谋为畔逆,仍父子再亡国,各不终其身,为天下笑。此非独王过也,亦其俗薄,臣下渐靡使然也。夫荆楚僄勇轻悍,好作乱,乃自古记之矣。
【其一】 禾黍何人为守阍?落花台殿黯销魂。 朝元阁下归来燕,不见前头鹦鹉言! 【其二】 紫云楼阁燕流霞,今日凄凉佛子家。 残照下山花雾散,万年枝上挂袈裟。
于是弥勒菩萨在大众中,即从座起,顶礼佛足,右绕三匝,长跪叉手而白佛言:“大悲世尊,广为菩萨开秘密藏,令诸大众深悟轮回,分别邪正,能施末世一切众生无畏道眼,于大涅槃生决定信,无复重随轮转境界,起循环见。世尊,若诸菩萨及末世众生,欲游如来大寂灭海,云何当断轮回根本?于诸轮回有几种性?修佛菩提几等差别?回入尘劳,当设几种教化方便度诸众生?惟愿不舍救世大悲,令诸修行一切菩萨及末世众生,慧目肃清,照耀心镜,圆悟如来无上知见。” 作是语已,五体投地,如是三请,终而复始。 尔时,世尊告弥勒菩萨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汝等乃能为诸菩萨及末世众生,请问如来深奥秘密微妙之义,令诸菩萨洁清慧目,及令一切末世众生永断轮回,心悟实相,具无生忍。汝今谛听,当为汝说。” 时,弥勒菩萨奉教欢喜,及诸大众默然而听。 “善男子,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若诸世界一切种性,卵生、胎生、湿生、化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诸欲,助发爱性,是故能令生死相续。欲因爱生,命因欲有,众生爱命,还依欲本。爱欲为因,爱命为果。 “由于欲境,起诸违顺。境背爱心而生憎嫉,造种种业,是故复生地狱饿鬼。知欲可厌,爱厌业道,舍恶乐善,复现天人。又知诸爱可厌恶故,弃爱乐舍,还滋爱本,便现有为增上善果。皆轮回故,不成圣道。是故众生欲脱生死,免诸轮回,先断贪欲及除爱渴。 “善男子,菩萨变化示现世间,非爱为本,但以慈悲令彼舍爱,假诸贪欲而入生死。若诸末世一切众生,能舍诸欲及除憎爱,永断轮回,勤求如来圆觉境界,于清净心便得开悟。 “善男子,一切众生由本贪欲,发挥无明,显出五性差别不等,依二种障而现深浅。云何二障?一者理障,碍正知见;二者事障,续诸生死。 “云何五性?善男子,若此二障未得断灭,名未成佛。若诸众生永舍贪欲,先除事障,未断理障,但能悟入声闻缘觉,未能显住菩萨境界。 “善男子,若诸末世一切众生,欲泛如来大圆觉海先当发愿,勤断二障,二障已伏,即能悟入菩萨境界。若事理障已永断灭,即入如来微妙圆觉,满足菩提及大涅槃。 ”善男子,一切众生皆证圆觉,逢善知识,依彼所作因地法行,尔时修习,便有顿渐。若遇如来无上菩提正修行路,根无大小,皆成佛果。若诸众生虽求善友,遇邪见者未得正悟,是则名为外道种性。邪师过谬,非众生咎。是名众生五性差别。 “善男子,菩萨唯以大悲方便,入诸世间,开发未悟,乃至示现种种形相,逆顺境界,与其同事,化令成佛皆依无始清净愿力。若诸末世一切众生,于大圆觉起增上心,当发菩萨清净大愿。应作是言:愿我今者住佛圆觉,求善知识,莫值外道及与二乘。依愿修行,渐断诸障,障尽愿满,便登解脱清净法殿,证大圆觉妙庄严域。”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弥勒汝当知,一切诸众生, 不得大解脱,皆由贪欲故,堕落于生死。 若能断憎爱,及与贪嗔痴。 不因差别性,皆得成佛道。 二障永销灭,求师得正悟。 随顺菩萨愿,依止大涅槃。 十方诸菩萨,皆以大悲愿,示现入生死。 现在修行者,及末世众生, 勤断诸爱见,便归大圆觉。
则阳游于楚,夷节言之于王,王未之见。夷节归。彭阳见王果曰:“夫子何不谭我于王?”王果曰:“我不若公阅休。”彭阳曰:“公阅休奚为者邪?”曰:“冬则戳鳖于江,夏则休乎山樊。有过而问者,曰:‘此予宅也。’夫夷节已不能,而况我乎!吾又不若夷节。夫夷节之为人也,无德而有知,不自许,以之神其交,固颠冥乎富贵之地。非相助以德,相助消也。夫冻者假衣于春,者反冬乎冷风。夫楚王之为人也,形尊而严。其于罪也,无赦如虎。非夫佞人正德,其孰能桡焉。故圣人其穷也,使家人忘其贫;其达也,使王公忘爵禄而化卑;其于物也,与之为娱矣;其于人也,乐物之通而保己焉。故或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父子之宜。彼其乎归居,而一闲其所施。其于人心者,若是其远也。故曰‘待公阅休’。” 圣人达绸缪,周尽一体矣,而不知其然,性也。复命摇作而以天为师,人则从而命之也。忧乎知,而所行恒无几时,其有止也,若之何!生而美者,人与之鉴,不告则不知其美于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可喜也终无已,人之好之亦无已,性也。圣人之爱人也,人与之名,不告则不知其爱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爱人也终无已,人之安之亦无已,性也。 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缗入之者十九,犹之畅然,况见见闻闻者也,以十仞之台县众间者也。 冉相氏得其环中以随成,与物无终无始,无几无时。日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阖尝舍之!夫师天而不得师天,与物皆殉。其以为事也,若之何!夫圣人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始,未始有物,与世偕行而不替,所行之备而不洫,其合之也,若之何!汤得其司御,门尹登恒为之傅之。从师而不囿,得其随成,为之司其名之名。嬴法得其两见。仲尼之尽虑,为之傅之。容成氏曰:“除日无岁,无内无外。” 魏莹与田侯牟约,田侯牟背之,魏莹怒,将使人刺之。犀首公孙衍闻而耻之,曰:“君为万乘之君也,而以匹夫从仇。衍请受甲二十万,为君攻之,虏其人民,系其牛马,使其君内热发于背,然后拨其国。忌也出走,然后抶其背,折其脊。”季子闻而耻之,曰:“筑十仞之城,城者既十仞矣,则又坏之,此胥靡之所苦也。今兵不起七年矣,此王之基也。衍,乱人也,不可听也。”华子闻而丑之,曰:“善言伐齐者,乱人也;善言勿伐者,亦乱人也;谓‘伐之与不伐乱人也’者,又乱人也。”君曰:“然则若何?”曰:“君求其道而已矣。” 惠之闻之,而见戴晋人。戴晋人曰:“有所谓蜗者,君知之乎?”曰:“然。”“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君曰:“噫!其虚言与?”曰:“臣请为君实之。君以意在四方上下有穷乎?”君曰:“无穷。”曰:“知游心于无穷,而反在通达之国,若存若亡乎?”君曰:“然。”曰:“通达之中有魏,于魏中有梁,于梁中有王,王与蛮氏有辩乎?”君曰:“无辩。”客出而君惝然若有亡也。客出,惠子见。君曰:“客,大人也,圣人不足以当之。”惠子曰:“夫吹管也,犹有也;吹剑首者,而已矣。尧、舜,人之所誉也。道尧、舜于戴晋人之前,譬犹一也。” 孔子之楚,舍于蚁丘之浆。其邻有夫妻臣妾登极者,子路曰:“是何为者邪?”仲尼曰:“是圣人仆也。是自埋于民,自藏于畔。其声销,其志无穷,其口虽言,其心未尝言。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之俱。是陆沉者也,是其市南宜僚邪?”子路请往召之。孔子曰:“已矣!彼知丘之着于己也,知丘之适楚也,以丘为必使楚王之召己也。彼且以丘为佞人也。夫若然者,其于佞人也,羞闻其言,而况亲见其身乎!而何以为存!”子路往视之,其室虚矣。 长梧封人问子牢曰:“君为政焉勿卤莽,治民焉勿灭裂。昔予为禾,耕而卤莽之,则其实亦卤莽而报予;芸而灭裂之,其实亦灭裂而报予。予来年变齐,深其耕而熟之,其禾蘩以滋,予终年厌飧。”庄子闻之曰:“今人之治其形,理其心,多有似封人之所谓:遁其天,离其性,灭其情,亡其神,以众为。故卤莽其性者,欲恶之孽为性,萑苇蒹始萌,以扶吾形,寻擢吾性。并溃漏发,不择所出,漂疽疥痈,内热溲膏是也。” 柏榘学于老聃,曰:“请之天下游。”老聃曰:“已矣!天下犹是也。”又请之,老聃曰:“汝将何始?”曰:“始于齐。”至齐,见辜人焉,推而强之,解朝服而幕之,号天而哭之,曰:“子乎!子乎!天下有大灾,子独先离之。曰‘莫为盗,莫为杀人’。荣辱立然后睹所病,货财聚然后睹所争。今立人之所病,聚人之所争,穷困人之身,使无休时。欲无至此得乎?古之君人者,以得为在民,以失为在己;以正为在民,以枉为在己。故一形有失其形者,退而自责。今则不然,匿为物而愚不识,大为难而罪不敢,重为任而罚不胜,远其涂而诛不至。民知力竭,则以伪继之。日出多伪,士民安取不伪。夫力不足则伪,知不足则欺,财不足则盗。盗窃之行,于谁责而可乎?” 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于是之,而卒诎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万物有乎生而莫见其根,有乎出而莫见其门。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可不谓大疑乎!已乎!已乎!且无所逃。此所谓然与然乎! 仲尼问于大史大、伯常骞、韦曰:“夫卫灵公饮酒湛乐,不听国家之政;田猎毕弋,不应诸侯之际:其所以为灵公者何邪?”大曰:“是因是也。”伯常骞曰:“夫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史鳅奉御而进所,搏币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也,见贤人若此其肃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韦曰:“夫灵公也,死,卜葬于故墓,不吉;卜葬于沙丘而吉。掘之数仞,得石椁焉,洗而视之,有铭焉,曰:‘不冯其子,灵公夺而里之。’夫灵公之为灵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识之。” 少知问于大公调曰:“何谓丘里之言?”大公调曰:“丘里者,合十姓百名而为风俗也,合异以为同,散同以为异。今指马之百体而不得马,而马系于前者,立其百体而谓之马也。是故丘山积卑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大人合并而为公。是以自外入者,有主而不执;由中出者,有正而不距。四时殊气,天不赐,故岁成;五官殊职,君不私,故国治;文武殊材,大人不赐,故德备;万物殊理,道不私,故无名。无名故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时有终始,世有变化,祸福淳淳,至有所拂者而有所宜,自殉殊面;有所正者有所差,比于大泽,百材皆度;观于大山,木石同坛。此之谓丘里之言。” 少知曰:“然则谓之道足乎?”大公调曰:“不然,今计物之数,不止于万,而期曰万物者,以数之多者号而读之也。是故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阴阳者,气之大者也;道者为之公。因其大以号而读之则可也,已有之矣,乃将得比哉!则若以斯辩,譬犹狗马,其不及远矣。”少知曰:“四方之内,六合之里,万物之所生恶起?”大公调曰:“阴阳相照相盖相治,四时相代相生相杀。欲恶去就,于是挢起。雌雄片合,于是庸有。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聚散以成。此名实之可纪,精之可志也。随序之相理,挢运之相使,穷则反,终则始,此物之所有。言之所尽,知之所至,极物而已。睹道之人,不随其所废,不原其所起,此议之所止。”少知曰:“季真之莫为,接子之或使。二家之议,孰正于其情,孰偏于其理?”大公调曰:“鸡鸣狗吠,是人之所知。虽有大知,不能以言读其所自化,又不能以意其所将为。斯而析之,精至于无伦,大至于不可围。或之使,莫之为,未免于物而终以为过。或使则实,莫为则虚。有名有实,是物之居;无名无实,在物之虚。可言可意,言而愈疏。未生不可忌,已死不可阻。死生非远也,理不可睹。或之使,莫之为,疑之所假。吾观之本,其往无穷;吾求之末,其来无止。无穷无止,言之无也,与物同理。或使莫为,言之本也。与物终始。道不可有,有不可无。道之为名,所假而行。或使莫为,在物一曲,夫胡为于大方!言而足,则终日言而尽道;言而不足,则终日言而尽物。道,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非言非默,议有所极。”
尔时慧命须菩提、摩诃迦旃延、摩诃迦叶、摩诃目犍连,从佛所、闻未曾有法,世尊授舍利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发稀有心,欢喜踊跃,即从座起,整衣服,偏袒右肩,右膝着地,一心合掌,屈躬恭敬,瞻仰尊颜、而白佛言:“我等居僧之首,年并朽迈,自谓已得涅槃,无所堪任,不复进求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世尊往昔说法既久,我时在座,身体疲懈,但念空、无相、无作,于菩萨法、游戏神通,净佛国土,成就众生,心不喜乐。所以者何。世尊令我等出于三界,得涅槃证,又今我等年已朽迈,于佛教化菩萨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生一念好乐之心。我等今于佛前、闻授声闻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心甚欢喜,得未曾有,不谓于今,忽然得闻稀有之法,深自庆幸,获大善利,无量珍宝、不求自得。” “世尊,我等今者乐说譬喻、以明斯义,譬若有人,年既幼稚,舍父逃逝,久住他国,或十、二十、至五十岁,年既长大,加复穷困,驰骋四方、以求衣食,渐渐游行,遇向本国。其父先来、求子不得,中止一城。其家大富,财宝无量,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玻璃、珠、等,其诸仓库,悉皆盈溢,多有僮仆、臣佐、吏民,象马、车乘、牛羊、无数,出入息利,乃遍他国,商估贾客、亦甚众多。时贫穷子、游诸聚落,经历国邑,遂到其父所止之城。父母念子,与子离别五十余年,而未曾向人说如此事,但自思惟,心怀悔恨,自念老朽,多有财物,金银、珍宝,仓库盈溢,无有子息,一旦终没,财物散失,无所委付,是以殷勤、每忆其子。复作是念:‘我若得子、委付财物,坦然快乐,无复忧虑。’” “世尊,尔时穷子、佣赁展转、遇到父舍,住立门侧。遥见其父、踞师子床,宝几承足,诸婆罗门、刹利、居士、皆恭敬围绕,以真珠璎珞、价值千万,庄严其身,吏民、僮仆,手执白拂,侍立左右。覆以宝帐,垂诸华幡,香水洒地,散众名华,罗列宝物,出内取与,有如是等种种严饰,威德特尊。穷子见父有大力势,即怀恐怖,悔来至此。窃作是念:‘此或是王、或是王等,非我佣力得物之处,不如往至贫里,肆力有地,衣食易得,若久住此,或见逼迫,强使我作。’作是念已,疾走而去。” “时富长者于师子座,见子便识,心大欢喜。即作是念:‘我财物库藏、今有所付,我常思念此子,无由见之,而忽自来,甚适我愿,我虽年朽,犹故贪惜。’即遣傍人,急追将还。尔时使者,疾走往捉。穷子惊愕,称怨、大唤:‘我不相犯,何为见捉?’使者执之愈急,强牵将还。于时穷子,自念无罪,而被囚执,此必定死,转更惶怖,闷绝躄地。父遥见之,而语使言:‘不需此人,勿强将来,以冷水洒面,令得醒悟,莫复与语。’所以者何。父知其子、志意下劣,自知豪贵、为子所难,审知是子,而以方便,不语他人、云是我子。使者语之:‘我今放汝,随意所趋。’穷子欢喜、得未曾有,从地而起,往至贫里、以求衣食。” “尔时长者将欲诱引其子、而设方便,密遣二人、形色憔悴、无威德者:‘汝可诣彼,徐语穷子,此有作处,倍与汝值。穷子若许,将来、使作。若言、欲何所作,便可语之,雇汝除粪,我等二人、亦共汝作。’时二使人即求穷子,既已得之,具陈上事。尔时穷子先取其价,寻与除粪。其父见子,愍而怪之。又以他日,于窗牖中、遥见子身,羸瘦憔悴,粪土尘坌,污秽不净。即脱璎珞、细软上服、严饰之具,更着粗敝垢腻之衣、尘土坌身,右手执持除粪之器,状有所畏。语诸作人:‘汝等勤作,勿得懈息。’以方便故,得近其子。后复告言:‘咄、男子,汝常此作,勿复余去,当加汝价。诸有所需、盆器米面、盐醋之属,莫自疑难,亦有老敝使人、需者相给,好自安意,我如汝父,勿复忧虑。所以者何。我年老大,而汝少壮,汝常作时,无有欺怠、嗔恨怨言,都不见汝有此诸恶、如余作人,自今已后,如所生子。’即时长者、更与作字,名之为儿。尔时穷子、虽欣此遇,犹故自谓、客作贱人。由是之故,于二十年中、常令除粪。过是已后,心相体信,入出无难,然其所止、犹在本处。” “世尊,尔时长者有疾,自知将死不久。语穷子言:‘我今多有金银珍宝,仓库盈溢,其中多少、所应取与,汝悉知之,我心如是,当体此意。所以者何。今我与汝,便为不异,宜加用心,无令漏失。’尔时穷子,即受教敕,领知众物、金银珍宝、及诸库藏,而无希取一餐之意,然其所止,故在本处,下劣之心、亦未能舍。复经少时,父知子意,渐已通泰,成就大志,自鄙先心。临欲终时、而命其子、并会亲、族、国王、大臣、刹利、居士,皆悉已集,即自宣言:‘诸君当知,此是我子,我之所生,于某城中、舍吾逃走,伶俜辛苦、五十余年,其本字某,我名某甲,昔在本城、怀忧推觅,忽于此间、遇会得之,此实我子,我实其父,今我所有一切财物,皆是子有,先所出内,是子所知。世尊,是时穷子闻父此言,即大欢喜、得未曾有,而作是念,我本无心、有所希求,今此宝藏自然而至。’” 世尊,大富长者、则是如来,我等皆似佛子,如来常说、我等为子。世尊,我等以三苦故,于生死中、受诸热恼,迷惑无知,乐著小法。今日世尊,令我等思惟捐除诸法戏论之粪,我等于中勤加一精一进,得至涅槃一日之价,既得此已,心大欢喜,自以为足,便自谓言:‘于佛法中勤一精一进故,所得宏多。’然世尊先知我等心著敝欲,乐于小法,便见纵舍,不为分别、汝等当有如来知见宝藏之分。世尊以方便力、说如来智慧,我等从佛,得涅槃一日之价,以为大得,于此大乘,无有志求。我等又因如来智慧,为诸菩萨,开示演说,而自于此无有志愿。所以者何。佛知我等心乐小法,以方便力、随我等说,而我等不知真是佛子。今我等方知世尊于佛智慧、无所吝惜。所以者何。我等昔来真是佛子,而但乐小法,若我等有乐大之心,佛则为我说大乘法。于此经中、唯说一乘,而昔于菩萨前、毁呰声闻乐小法者,然佛实以大乘教化,是故我等说、本无心有所希求。今法王大宝自然而至,如佛子所应得者、皆已得之。” 尔时摩诃迦叶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我等今日、 闻佛音教, 欢喜踊跃, 得未曾有。 佛说声闻, 当得作佛, 无上宝聚, 不求自得。 譬如童子, 幼稚无识, 舍父逃逝, 远到他土, 周流诸国、 五十余年。 其父忧念, 四方推求, 求之既疲, 顿止一城, 造立舍宅, 五欲自娱。 其家巨富, 多诸金银、 砗磲玛瑙、 真珠琉璃、 象马牛羊、 辇舆车乘、 田业僮仆, 人民众多, 出入息利、 乃遍他国, 商估贾人、 无处不有, 千万亿众、 围绕恭敬, 常为王者, 之所爱念, 群臣豪族, 皆共宗重。 以诸缘故, 往来者众, 豪富如是, 有大力势。 而年朽迈, 益忧念子, 夙夜惟念, 死时将至, 痴子舍我, 五十余年, 库藏诸物、 当如之何。 尔时穷子, 求索衣食, 从邑至邑、 从国至国, 或有所得, 或无所得, 饥饿羸瘦, 体生疮癣, 渐次经历, 到父住城, 佣赁展转, 遂至父舍。 尔时长者, 于其门内、 施大宝帐, 处师子座, 眷属围绕, 诸人侍卫, 或有计算, 金银宝物, 出内财产, 注记券疏。 穷子见父 豪贵尊严, 谓是国王、 若国王等, 惊怖自怪, 何故至此。 覆自念言, 我若久住, 或见逼迫, 强驱使作。 思惟是已, 驰走而去, 借问贫里, 欲往佣作。 长者是时、 在师子座, 遥见其子, 默而识之, 即敕使者、 追捉将来。 穷子惊唤, 迷闷躄地, 是人执我, 必当见杀, 何用衣食、 使我至此。 长者知子, 愚痴狭劣, 不信我言, 不信是父。 即以方便, 更遣余人, 眇目矬陋、 无威德者, 汝可语之, 云当相雇, 除诸粪秽, 倍与汝价。 穷子闻之, 欢喜随来, 为除粪秽, 净诸房舍。 长者于牖、 常见其子, 念子愚劣, 乐为鄙事。 于是长者 著敝垢衣, 执除粪器, 往到子所, 方便附近, 语令勤作。 既益汝价, 并涂足油, 饮食充足, 荐席厚暖, 如是苦言、 汝当勤作, 又以软语、 若如我子。 长者有智, 渐令入出, 经二十年, 执作家事, 示其金银、 真珠玻璃、 诸物出入, 皆使令知。 犹处门外, 止宿草庵, 自念贫事, 我无此物。 父知子心, 渐已广大, 欲与财物, 即聚亲族、 国王大臣、 刹利居士。 于此大众, 说是我子, 舍我他行、 经五十岁, 自见子来、 已二十年, 昔于某城, 而失是子, 周行求索, 遂来至此。 凡我所有、 舍宅人民, 悉以付之, 恣其所用。 子念昔贫, 志意下劣, 今于父所、 大获珍宝, 并及舍宅、 一切财物, 甚大欢喜, 得未曾有。 佛亦如是, 知我乐小, 未曾说言, 汝等作佛, 而说我等, 得诸无漏, 成就小乘、 声闻弟子。 佛敕我等, 说最上道, 修习此者, 当得成佛。 我承佛教, 为大菩萨, 以诸因缘、 种种譬喻、 若干言辞、 说无上道。 诸佛子等、 从我闻法, 日夜思惟, 一精一勤修习。 是时诸佛, 即授其记, 汝于来世、 当得作佛, 一切诸佛, 秘藏之法, 但为菩萨, 演其实事, 而不为我, 说斯真要。 如彼穷子、 得近其父, 虽知诸物, 心不希取。 我等虽说, 佛法宝藏, 自无志愿, 亦复如是。 我等内灭, 自谓为足, 唯了此事, 更无余事。 我等若闻, 净佛国土, 教化众生, 都无欣乐。 所以者何, 一切诸法, 皆悉空寂, 无生无灭, 无大无小, 无漏无为, 如是思惟, 不生喜乐。 我等长夜, 于佛智慧, 无贪无着, 无复志愿, 而自于法、 谓是究竟。 我等长夜、 修习空法, 得脱三界, 苦恼之患, 住最后身、 有余涅槃。 佛所教化, 得道不虚, 则为已得, 报佛之恩。 我等虽为, 诸佛子等, 说菩萨法、 以求佛道, 而于是法、 永无愿乐。 导师见舍, 观我心故, 初不劝进、 说有实利。 如富长者, 知子志劣, 以方便力、 柔伏其心, 然后乃付, 一切财物。 佛亦如是、 现稀有事 知乐小者, 以方便力、 调伏其心, 乃教大智。 我等今日、 得未曾有, 非先所望, 而今自得, 如彼穷子, 得无量宝。 世尊我今, 得道得果, 于无漏法、 得清净眼。 我等长夜、 持佛净戒, 始于今日, 得其果报, 法王法中、 久修梵行, 今得无漏、 无上大果。 我等今者、 真是声闻, 以佛道声、 令一切闻。 我等今者、 真阿罗汉, 于诸世间、 天人魔梵, 普于其中、 应受供养。 世尊大恩, 以稀有事, 怜愍教化、 利益我等, 无量亿劫、 谁能报者。 手足供给, 头顶礼敬, 一切供养, 皆不能报。 若以顶戴, 两肩荷负, 于恒沙劫、 尽心恭敬, 又以美膳、 无量宝衣、 及诸卧具、 种种汤药, 牛头栴檀、 及诸珍宝、 以起塔庙, 宝衣布地, 如斯等事, 以用供养, 于恒沙劫, 亦不能报。 诸佛稀有、 无量无边、 不可思议、 大神通力, 无漏无为, 诸法之王, 能为下劣、 忍于斯事, 取相凡夫, 随宜为说。 诸佛于法, 得最自在, 知诸众生, 种种欲乐、 及其志力, 随所堪任, 以无量喻、 而为说法, 随诸众生, 宿世善根, 又知成熟、 未成熟者, 种种筹量, 分别知已, 于一乘道、 随宜说三。
旅人嗟倦游,结缆坐春洲。 日暮江风静,中川闻棹讴。 草光天际合,霞影水中浮。 单舻时向浦,独楫乍乘流。 娈童泣垂钓,妖姬哭荡舟。 客心自有绪,对此空复愁。
缅邈洞庭岫,葱蒙水雾色。 宛在太湖中,可望不可即。 剖竹守穷渚,开门对奇域。 城池自絷笼,缨绶为徽纆。 靡日不思往,经时始愿克。 飞棹越溟波,维舟恣攀陟。 窈窕入云步,崎岖倚松息。 岩坛有鹤过,壁字无人识。 滴石香乳溜,垂崖灵草植。 玩幽轻雾阻,讨异忘曛逼。 寒沙际水平,霜树笼烟直。 空宫闻莫睹,地道窥难测。 此处学金丹,何人生羽翼。 谁传九光要,几拜三仙职。 紫气徒想像,清潭长眇默。 霓裳若有来,觏我云峰侧。
故人倘思我,及此平生时。 莫待山阳路,空闻吹笛悲。
张耳者,大梁人也。其少时,及魏公子毋忌为客。张耳尝亡命游外黄。外黄富人女甚美,嫁庸奴,亡其夫,去抵父客。父客素知张耳,乃谓女曰:“必欲求贤夫,从张耳。”女听,乃卒为请决,嫁之张耳。张耳是时脱身游,女家厚奉给张耳,张耳以故致千里客。乃宦魏为外黄令。名由此益贤。陈馀者,亦大梁人也,好儒术,数游赵苦陉。富人公乘氏以其女妻之,亦知陈馀非庸人也。馀年少,父事张耳,两人相与为刎颈交。 秦之灭大梁也,张耳家外黄。高祖为布衣时,尝数从张耳游,客数月。秦灭魏数岁,已闻此两人魏之名士也,购求有得张耳千金,陈馀五百金。张耳、陈馀乃变名姓,俱之陈,为里监门以自食。两人相对。里吏尝有过笞陈馀,陈馀欲起,张耳蹑之,使受笞。吏去,张耳乃引陈馀之桑下而数之曰:“始吾与公言何如?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陈馀然之。秦诏书购求两人,两人亦反用门者以令里中。 陈涉起蕲,至入陈,兵数万。张耳、陈馀上谒陈涉。涉及左右生平数闻张耳、陈馀贤,未尝见,见即大喜。 陈中豪杰父老乃说陈涉曰:“将军身被坚执锐,率士卒以诛暴秦,复立楚社稷,存亡继绝,功德宜为王。且夫监临天下诸将,不为王不可,愿将军立为楚王也。”陈涉问此两人,两人对曰:“夫秦为无道,破人国家,灭人社稷,绝人后世,罢百姓之力,尽百姓之财。将军瞋目张胆,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为天下除残也。今始至陈而王之,示天下私。愿将军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后,自为树党,为秦益敌也。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彊。如此野无交兵,县无守城,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诸侯亡而得立,以德服之,如此则帝业成矣。今独王陈,恐天下解也。”陈涉不听,遂立为王。 陈馀乃复说陈王曰:“大王举梁、楚而西,务在入关,未及收河北也。臣尝游赵,知其豪桀及地形,愿请奇兵北略赵地。”于是陈王以故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以张耳、陈馀为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北略赵地。 武臣等从白马渡河,至诸县,说其豪桀曰:“秦为乱政虐刑以残贼天下,数十年矣。北有长城之役,南有五岭之戍,外内骚动,百姓罢敝,头会箕敛,以供军费,财匮力尽,民不聊生。重之以苛法峻刑,使天下父子不相安。陈王奋臂为天下倡始,王楚之地,方二千里,莫不响应,家自为怒,人自为斗,各报其怨而攻其雠,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守尉。今已张大楚,王陈,使吴广、周文将卒百万西击秦。于此时而不成封侯之业者,非人豪也。诸君试相与计之!夫天下同心而苦秦久矣。因天下之力而攻无道之君,报父兄之怨而成割地有土之业,此士之一时也。”豪桀皆然其言。乃行收兵,得数万人,号武臣为武信君。下赵十城,馀皆城守,莫肯下。 乃引兵东北击范阳。范阳人蒯通说范阳令曰:“窃闻公之将死,故吊。虽然,贺公得通而生。”范阳令曰:“何以吊之?”对曰:“秦法重,足下为范阳令十年矣,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人之首,不可胜数。然而慈父孝子莫敢倳刃公之腹中者,畏秦法耳。今天下大乱,秦法不施,然则慈父孝子且倳刃公之腹中以成其名,此臣之所以吊公也。今诸侯畔秦矣,武信君兵且至,而君坚守范阳,少年皆争杀君,下武信君。君急遣臣见武信君,可转祸为福,在今矣。” 范阳令乃使蒯通见武信君曰:“足下必将战胜然后略地,攻得然后下城,臣窃以为过矣。诚听臣之计,可不攻而降城,不战而略地,传檄而千里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谓也?”蒯通曰:“今范阳令宜整顿其士卒以守战者也,怯而畏死,贪而重富贵,故欲先天下降,畏君以为秦所置吏,诛杀如前十城也。然今范阳少年亦方杀其令,自以城距君。君何不赍臣侯印,拜范阳令,范阳令则以城下君,少年亦不敢杀其令。令范阳令乘朱轮华毂,使驱驰燕、赵郊。燕、赵郊见之,皆曰此范阳令,先下者也,即喜矣,燕、赵城可毋战而降也。此臣之所谓传檄而千里定者也。”武信君从其计,因使蒯通赐范阳令侯印。赵地闻之,不战以城下者三十馀城。 至邯郸,张耳、陈馀闻周章军入关,至戏却;又闻诸将为陈王徇地,多以谗毁得罪诛,怨陈王不其策不以为将而以为校尉。乃说武臣曰:“陈王起蕲,至陈而王,非必立六国后。将军今以三千人下赵数十城,独介居河北,不王无以填之。且陈王听谗,还报,恐不脱于祸。又不如立其兄弟;不,即立赵后。将军毋失时,时闲不容息。”武臣乃听之,遂立为赵王。以陈馀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 使人报陈王,陈王大怒,欲尽族武臣等家,而发兵击赵。陈王相国房君谏曰:“秦未亡而诛武臣等家,此又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贺之,使急引兵西击秦。”陈王然之,从其计,徙系武臣等家宫中,封张耳子敖为成都君。 陈王使使者贺赵,令趣发兵西入关。张耳、陈馀说武臣曰:“王王赵,非楚意,特以计贺王。楚已灭秦,必加兵于赵。愿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收河内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必不敢制赵。”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使韩广略燕,李良略常山,张黡略上党。 韩广至燕,燕人因立广为燕王。赵王乃与张耳、陈馀北略地燕界。赵王闲出,为燕军所得。燕将囚之,欲与分赵地半,乃归王。使者往,燕辄杀之以求地。张耳、陈馀患之。有厮养卒谢其舍中曰:“吾为公说燕,与赵王载归。”舍中皆笑曰:“使者往十馀辈,辄死,若何以能得王?”乃走燕壁。燕将见之,问燕将曰:“知臣何欲?”燕将曰:“若欲得赵王耳。”曰:“君知张耳、陈馀何如人也?”燕将曰:“贤人也。”曰:“知其志何欲?”曰:“欲得其王耳。”赵养卒乃笑曰:“君未知此两人所欲也。夫武臣、张耳、陈馀杖马棰下赵数十城,此亦各欲南面而王,岂欲为卿相终己邪?夫臣与主岂可同日而道哉,顾其势初定,未敢参分而王,且以少长先立武臣为王,以持赵心。今赵地已服,此两人亦欲分赵而王,时未可耳。今君乃囚赵王。此两人名为求赵王,实欲燕杀之,此两人分赵自立。夫以一赵尚易燕,况以两贤王左提右挈,而责杀王之罪,灭燕易矣。”燕将以为然,乃归赵王,养卒为御而归。 李良已定常山,还报,赵王复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陉,未能前。秦将诈称二世使人遗李良书,不封,曰:“良尝事我得显幸。良诚能反赵为秦,赦良罪,贵良。”良得书,疑不信。乃还之邯郸,益请兵。未至,道逢赵王姊出饮,从百馀骑。李良望见,以为王,伏谒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将,使骑谢李良。李良素贵,起,惭其从官。从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能者先立。且赵王素出将军下,今女儿乃不为将军下车,请追杀之。”李良已得秦书,固欲反赵,未决,因此怒,遣人追杀王姊道中,乃遂将其兵袭邯郸。邯郸不知,竟杀武臣、邵骚。赵人多为张耳、陈馀耳目者,以故得脱出。收其兵,得数万人。客有说张耳曰:“两君羁旅,而欲附赵,难;独立赵后,扶以义,可就功。”乃求得赵歇,立为赵王,居信都。李良进兵击陈馀,陈馀败李良,李良走归章邯。 章邯引兵至邯郸,皆徙其民河内,夷其城郭。张耳与赵王歇走入钜鹿城,王离围之。陈馀北收常山兵,得数万人,军钜鹿北。章邯军钜鹿南棘原,筑甬道属河,饷王离。王离兵食多,急攻钜鹿。钜鹿城中食尽兵少,张耳数使人召前陈馀,陈馀自度兵少,不敌秦,不敢前。数月,张耳大怒,怨陈馀,使张黡、陈泽往让陈馀曰:“始吾与公为刎颈交,今王与耳旦暮且死,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安在其相为死!苟必信,胡不赴秦军俱死?且有十一二相全。”陈馀曰:“吾度前终不能救赵,徒尽亡军。且馀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今必俱死,如以肉委饿虎,何益?”张黡、陈泽曰:“事已急,要以俱死立信,安知后虑!”陈馀曰:“吾死顾以为无益。必如公言。”乃使五千人令张黡、陈泽先尝秦军,至皆没。 当是时,燕、齐、楚闻赵急,皆来救。张敖亦北收代兵,得万馀人,来,皆壁馀旁,未敢击秦。项羽兵数绝章邯甬道,王离军乏食,项羽悉引兵渡河,遂破章邯。章邯引兵解,诸侯军乃敢击围钜鹿秦军,遂虏王离。涉闲自杀。卒存钜鹿者,楚力也。 于是赵王歇、张耳乃得出钜鹿,谢诸侯。张耳与陈馀相见,责让陈馀以不肯救赵,及问张黡、陈泽所在。陈馀怒曰:“张黡、陈泽以必死责臣,臣使将五千人先尝秦军,皆没不出。”张耳不信,以为杀之,数问陈馀。陈馀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岂以臣为重去将哉?”乃脱解印绶,推予张耳。张耳亦愕不受。陈馀起如厕。客有说张耳曰:“臣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与君印,君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张耳乃佩其印,收其麾下。而陈馀还,亦望张耳不让,遂趋出。张耳遂收其兵。陈馀独与麾下所善数百人之河上泽中渔猎。由此陈馀、张耳遂有却。 赵王歇复居信都。张耳从项羽诸侯入关。汉元年二月,项羽立诸侯王,张耳雅游,人多为之言,项羽亦素数闻张耳贤,乃分赵立张耳为常山王,治信都。信都更名襄国。 陈馀客多说项羽曰:“陈馀、张耳一体有功于赵。”项羽以陈馀不从入关,闻其在南皮,即以南皮旁三县以封之,而徙赵王歇王代。 张耳之国,陈馀愈益怒,曰:“张耳与馀功等也,今张耳王,馀独侯,此项羽不平。”及齐王田荣畔楚,陈馀乃使夏说说田荣曰:“项羽为天下宰不平,尽王诸将善地,徙故王王恶地,今赵王乃居代!愿王假臣兵,请以南皮为捍蔽。”田荣欲树党于赵以反楚,乃遣兵从陈馀。陈馀因悉三县兵袭常山王张耳。张耳败走,念诸侯无可归者,曰:“汉王与我有旧故,而项羽又彊,立我,我欲之楚。”甘公曰:“汉王之入关,五星聚东井。东井者,秦分也。先至必霸。楚虽彊,后必属汉。”故耳走汉。汉王亦还定三秦,方围章邯废丘。张耳谒汉王,汉王厚遇之。 陈馀已败张耳,皆复收赵地,迎赵王于代,复为赵王。赵王德陈馀,立以为代王。陈馀为赵王弱,国初定,不之国,留傅赵王,而使夏说以相国守代。 汉二年,东击楚,使使告赵,欲与俱。陈馀曰:“汉杀张耳乃从。”于是汉王求人类张耳者斩之,持其头遗陈馀。陈馀乃遣兵助汉。汉之败于彭城西,陈馀亦复觉张耳不死,即背汉。 汉三年,韩信已定魏地,遣张耳与韩信击破赵井陉,斩陈馀泜水上,追杀赵王歇襄国。汉立张耳为赵王。汉五年,张耳薨,谥为景王。子敖嗣立为赵王。高祖长女鲁元公主为赵王敖后。 汉七年,高祖从平城过赵,赵王朝夕袒韛蔽,自上食,礼甚卑,有子婿礼。高祖箕踞詈,甚慢易之。赵相贯高、赵午等年六十馀,故张耳客也。生平为气,乃怒曰:“吾王孱王也!”说王曰:“夫天下豪桀并起,能者先立。今王事高祖甚恭,而高祖无礼,请为王杀之!”张敖啮其指出血,曰:“君何言之误!且先人亡国,赖高祖得复国,德流子孙,秋豪皆高祖力也。愿君无复出口。”贯高、赵午等十馀人皆相谓曰:“乃吾等非也。吾王长者,不倍德。且吾等义不辱,今怨高祖辱我王,故欲杀之,何乃污王为乎?令事成归王,事败独身坐耳。” 汉八年,上从东垣还,过赵,贯高等乃壁人柏人,要之置厕。上过欲宿,心动,问曰:“县名为何?”曰:“柏人。”“柏人者,迫于人也!”不宿而去。 汉九年,贯高怨家知其谋,乃上变告之。于是上皆并逮捕赵王、贯高等。十馀人皆争自刭,贯高独怒骂曰:“谁令公为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王;公等皆死,谁白王不反者!”乃轞车胶致,与王诣长安。治张敖之罪。上乃诏赵群臣宾客有敢从王皆族。贯高与客孟舒等十馀人,皆自髡钳,为王家奴,从来。贯高至,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实不知。”吏治榜笞数千,刺剟,身无可击者,终不复言。吕后数言张王以鲁元公主故,不宜有此。上怒曰:“使张敖据天下,岂少而女乎!”不听。廷尉以贯高事辞闻,上曰:“壮士!谁知者,以私问之。”中大夫泄公曰:“臣之邑子,素知之。此固赵国立名义不侵为然诺者也。”上使泄公持节问之箯舆前。仰视曰:“泄公邪?”泄公劳苦如生平欢,与语,问张王果有计谋不。高曰:“人情宁不各爱其父母妻子乎?今吾三族皆以论死,岂以王易吾亲哉!顾为王实不反,独吾等为之。”具道本指所以为者王不知状。于是泄公入,具以报,上乃赦赵王。 上贤贯高为人能立然诺,使泄公具告之,曰:“张王已出。”因赦贯高。贯高喜曰:“吾王审出乎?”泄公曰:“然。”泄公曰:“上多足下,故赦足下。”贯高曰:“所以不死一身无馀者,白张王不反也。今王已出,吾责已塞,死不恨矣。且人臣有篡杀之名,何面目复事上哉!纵上不杀我,我不愧于心乎?”乃仰绝肮,遂死。当此之时,名闻天下。 张敖已出,以尚鲁元公主故,封为宣平侯。于是上贤张王诸客,以钳奴从张王入关,无不为诸侯相、郡守者。及孝惠、高后、文帝、孝景时,张王客子孙皆得为二千石。 张敖,高后六年薨。子偃为鲁元王。以母吕后女故,吕后封为鲁元王。元王弱,兄弟少,乃封张敖他姬子二人:寿为乐昌侯,侈为信都侯。高后崩,诸吕无道,大臣诛之,而废鲁元王及乐昌侯、信诸侯。孝文帝即位,复封故鲁元王偃为南宫侯,续张氏。 太史公曰:张耳、陈馀,世传所称贤者;其宾客厮役,莫非天下俊桀,所居国无不取卿相者。然张耳、陈馀始居约时,相然信以死,岂顾问哉。及据国争权,卒相灭亡,何乡者相慕用之诚,后相倍之戾也!岂非以势利交哉?名誉虽高,宾客虽盛,所由殆与大伯、延陵季子异矣。
拥旄为汉将,汗马出长城。 长城地势险,万里与云平。 凉秋八九月,虏骑入幽并。 飞狐白日晚,瀚海愁云生。 羽书时断绝,刁斗昼夜惊。 乘墉挥宝剑,蔽日引高旍。 云屯七萃士,鱼丽六郡兵。 胡笳关下思,羌笛陇头鸣。 骨都先自詟,日逐次亡精。 玉门罢斥候,甲第始修营。 位登万庾积,功立百行成。 天长地自久,人道有亏盈。 未穷激楚乐,已见高台倾。 当令麟阁上,千载有雄名!
士之才德盖一国,则曰国士;女之色盖一国,则曰国色;兰之香盖一国,则曰国香。自古人知贵兰,不待楚之逐臣而后贵之也。兰甚似乎君子,生于深山薄丛之中,不为无人而不芳;雪霜凌厉而见杀,来岁不改其性也。是所谓“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者也。兰虽含香体洁,平居与萧艾不殊。清风过之,其香蔼然,在室满室,在堂满堂,所谓含章以时发者也。 然兰蕙之才德不同,世罕能别之。予放浪江湖之日久,乃尽知其族。盖兰似君子,蕙似士大夫,大概山林中十蕙而一兰也。《离骚》曰:“余既滋兰之九畹,又树蕙之百亩。”是以知不独今,楚人贱蕙而贵兰久矣。兰蕙丛出,莳以砂石则茂,沃以汤茗则芳,是所同也。至其发花,一干一花而香有馀者兰,一干五七花而香不足者蕙。蕙虽不若兰,其视椒则远矣,世论以为国香矣。乃曰“当门不得不锄”,山林之士,所以往而不返者耶!
于是威德自在菩萨,在大众中即从座起,顶礼佛足,右绕三匝,长跪叉手而白佛言:“大悲世尊,广为我等分别如是随顺觉性,令诸菩萨觉心光明。承佛圆音,不因修习而得善利。世尊,譬如大城,外有四门,随方来者非止一路,一切菩萨庄严佛国及成菩提,非方便。唯愿世尊广为我等,宣说一切方便渐次,并修行人总有几种,令此会菩萨及末世众生求大乘者速得开悟,游戏如来大寂灭海。” 作是语已,五体投地,如是三请,终而复始。 尔时,世尊告威德自在菩萨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汝等乃能为诸菩萨及末世众生,问于如来如是方便。汝今谛听,当为汝说。” 时,威德自在菩萨奉教欢喜,及诸大众默然而听。 “善男子,无上妙觉遍诸十方,出生如来与一切法,同体平等。于诸修行实无有二,方便随顺,其数无量。圆摄所归,循性差别,当有三种。 “善男子,若诸菩萨悟净圆觉,以净觉心,取静为行,由澄诸念,觉识烦动。静慧发生,身心客尘从此永灭,便能内发寂静轻安。由寂静故,十方世界诸如来心,于中显现,如镜中像。此方便者,名奢摩他。 “善男子,若诸菩萨悟净圆觉,以净觉心,知觉心性及与根尘皆因幻化,即起诸幻以除幻者,变化诸幻而开幻众。由起幻故,便能内发大悲轻安。一切菩萨从此起行,渐次增进。彼观幻者,非同幻故,非同幻观,皆是幻故。幻相永离,是诸菩萨所圆妙行,如土长苗。此方便者,名三摩钵提。 “善男子,若诸菩萨悟净圆觉,以净觉心,不取幻化及诸静相,了知身心皆为挂碍,无知觉明,不依诸碍,永得超过碍无碍境。受用世界及与身心,相在尘域,如器中锽,声出于外。烦恼涅槃不相留碍,便能内发寂灭轻安。妙觉随顺寂灭境界,自他身心所不能及,众生寿命皆为浮想。此方便者,名为禅那。 “善男子,此三法门,皆是圆觉亲近随顺,十方如来因此成佛。十方菩萨种种方便,一切同异,皆依如是三种事业,若得圆证,即成圆觉。 “善男子,假使有人修于圣道,教化成就百千万亿阿罗汉辟支佛果,不如有人闻此圆觉无碍法门,一刹那顷随顺修习。”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威德汝当知,无上大觉心, 本际无二相,随顺诸方便,其数即无量。 如来总开示,便有三种类。 寂静奢摩他,如镜照诸像。 如幻三摩提,如苗渐增长。 禅那唯寂灭,如彼器中锽。 三种妙法门,皆是觉随顺。 十方诸如来,及诸大菩萨,因此得成道。 三事圆证故,名究竟涅槃。
仙人揽六箸,对博太山隅。 湘娥拊琴瑟,秦女吹笙竽。 玉樽盈桂酒,河伯献神鱼。 四海一何局,九州安所如。 韩终与王乔,要我于天衢。 万里不足步,轻举凌太虚。 飞腾逾景云,高风吹我躯。 回驾观紫微,与帝合灵符。 阊阖正嵯峨,双阙万丈馀。 玉树扶道生,白虎夹门枢。 驱风游四海,东过王母庐。 俯观五岳间,人生如寄居。 潜光养羽翼,进趣且徐徐。 不见昔轩辕,升龙出鼎湖。 徘徊九天下,与尔长相须。
手捻黄花,对西风无语,双鬓萧萧。韶华暗中过眼,零落心交。登临把酒,更谁伴、破橘持螯。惟只有,湖边鸥鹭,飞来如受人招。 往事不禁重省,料绾罗分钿,翠减香销。空向画桥古树,犹系轻桡。西兴渡口,误归帆、几信寒潮。伤情处,淡烟残照,倚阑人共秋高。
门有万里客,问君何乡人。 褰裳起从之,果得心所亲。 挽裳对我泣,太息前自陈。 本是朔方士,今为吴越民。 行行将复行,去去适西秦。
地雄河岳,疆分韩晋,潼关高压秦头。山倚断霞,江吞绝壁,野烟萦带沧洲。虎旆拥貔貅。看阵云截岸,霜气横秋。千雉严城,五更残角月如钩。 西风晓入貂裘。恨儒冠误我,却羡兜鍪。六郡少年,三关老将,贺兰烽火新收。天外岳莲楼。挂几行雁字,指引归舟。正好黄金换酒,羯鼓醉《凉州》。
松生数寸时,遂为草所没。 未见笼云心,谁知负霜骨。 弱干可摧残,纤茎易陵忽。 何当数千尺,为君覆明月。
卷地芳春都过了。花不语、对人含笑。花与人期,人怜花病,瘦似人多少。 闻道重门深悄悄。愁不尽、露啼烟袅。断得相思,除非明月,不把花枝照。
旧日爱花心未了。紧消得、花时一笑。几日春寒,连宵雨闷,不道幽欢少。记得去年深院悄。□梁畔,一枝香袅。说与西楼,后来明月,莫把菱花照。
孝景皇帝者,孝文之中子也。母窦太后。孝文在代时,前后有三男,及窦太后得幸,前后死,及三子更死,故孝景得立。 元年四月乙卯,赦天下。乙巳,赐民爵一级。五月,除田半租,为孝文立太宗庙。令群臣无朝贺。匈奴入代,与约和亲。 二年春,封故相国萧何孙系为武陵侯。男子二十而得傅。四月壬午,孝文太后崩。广川、长沙王皆之国。丞相申屠嘉卒。八月,以御史大夫开封陶青为丞相。彗星出东北。秋,衡山雨雹,大者五寸,深者二尺。荧惑逆行,守北辰。月出北辰间。岁星逆行天廷中。置南陵及内史、祋祤为县。 三年正月乙巳,赦天下。长星出西方。天火燔雒阳东宫大殿城室。吴王濞、楚王戊、赵王遂、胶西王昂、济南王辟光、菑川王贤、胶东王雄渠反,发兵西乡。天子为诛晁错,遣袁盎谕告,不止,遂西围梁。上乃遣大将军窦婴、太尉周亚夫将兵诛之。六月乙亥。赦亡军及楚元王子蓺等与谋反者。封大将军窦婴为魏其侯。立楚元王子平陆侯礼为楚王。立皇子端为胶西王,子胜为中山王。徙济北王志为菑川王,淮阳王馀为鲁王,汝南王非为江都王。齐王将庐、燕王嘉皆薨。 四年夏,立太子。立皇子彻为胶东王。六月甲戌,赦天下。后九月,更以阳为阳陵。复置津关,用传出入。冬,以赵国为邯郸郡。 五年三月,作阳陵、渭桥。五月,募徙阳陵,予钱二十万。江都大暴风从西方来,坏城十二丈。丁卯,封长公主子蟜为隆虑侯。徙广川王为赵王。 六年春,封中尉绾为建陵侯,江都丞相嘉为建平侯,陇西太守浑邪为平曲侯,赵丞相嘉为江陵侯,故将军布为鄃侯。梁楚二王皆薨。后九月,伐驰道树,殖兰池。 七年冬,废栗太子为临江王。十月晦,日有食之。春,免徒隶作阳陵者。丞相青免。二月乙巳,以太尉条侯周亚夫为丞相。四月乙巳,立胶东王太后为皇后。丁巳,立胶东王为太子。名彻。 中元年,封故御史大夫周苛孙平为绳侯,故御史大夫周昌左车为安阳侯,四月乙巳,赦天下,赐爵一级。除禁锢。地动。衡山、原都雨雹,大者尺八寸。 中二年二月,匈奴入燕,遂不和亲。三月,召临江王来。即死中尉府中。夏,立皇子越为广川王,子寄为胶东王。封四侯。九月甲戌,日食。 中三年冬,罢诸侯御史中丞。春,匈奴王二人率其徒来降,皆封为列侯。立皇子方乘为清河王。三月,彗星出西北。丞相周亚夫,以御史大夫桃侯刘舍为丞相。四月,地动。九月戊戌晦,日食。军东都门外。 中四年三月,置德阳宫。大蝗。秋,赦徒作阳陵者。 中五年夏,立皇子舜为常山王。封十侯。六月丁巳,赦天下,赐爵一级。天下大潦。更命诸侯丞相曰相。秋,地动。 中六年二月己卯,行幸雍,郊见五帝。三月,雨雹。四月,梁孝王、城阳共王、汝南王皆薨。立梁孝王子明为济川王,子彭离为济东王,子定为山阳王,子不识为济阴王。梁分为五。封四侯。更命廷尉为大理,将作少府为将作大匠,主爵中尉为都尉,长信詹事为长信少府,将行为大长秋,大行为行人,奉常为太常,典客为大行,治粟内史为大农。以大内为二千石,置左右内官,属大内。七月辛亥,日食。八月,匈奴入上郡。 后元年冬,更命中大夫令为卫尉。三月丁酉,赦天下,赐爵一级,中二千石、诸侯相爵右庶长。四月,大酺。五月丙戌,地动,其蚤食时复动。上庸地动二十二日,坏城垣。七月乙巳,日食。丞相刘舍免。八月壬辰,以御史大夫绾为丞相,封建陵侯。 后二年正月,地一日三动。郅将军击匈奴。酺五日。令内史郡不得食马粟,没入县官。令徒隶衣七緵布。止马舂。为岁不登,禁天下食不造岁。省列侯遣之国。三月,匈奴入雁门。十月,租长陵田。大旱。衡山国、河东、云中郡民疫。 后三年十月,日月皆赤五日。十二月晦,袴。日如紫。五星逆行守太微。月贯天廷中。正月甲寅,皇太子冠。甲子,孝景皇帝崩。遗诏赐诸侯王以下至民为父后爵一级,天下户百钱。出宫人归其家,复无所与。太子即位,是为孝武皇帝。三月,封皇太后弟蚡为武安侯,弟胜为周阳侯。置阳陵。 太史公曰:汉兴,孝文施大德,天下怀安,至孝景,不复忧异姓,而晁错刻削诸侯,遂使七国俱起,合从而西乡,以诸侯太盛,而错为之不以渐也。及主父偃言之,而诸侯以弱,卒以安。安危之机,岂不以谋哉?
对镜鸾休舞,求凰凤自飞。珠钿翠珥密封题。中有鸾笺细字、没人知。 环佩灯前结,辎軿月下归。笑他织女夜鸣机。空与牛郎相望、不相随。
银蟾光采,喜稔岁闰正,元宵还再。乐事难并,佳时罕遇,依旧试灯何碍。花市又移星汉,莲炬重芳人海。尽勾引,遍嬉游宝马,香车喧隘。 晴快。天意教,人月更圆,偿足风流债。媚柳烟浓,夭桃红小,景物迥然堪爱。巷陌笑声不断,襟袖余香仍在。待归也,便相期明日,踏青挑菜。
苦相身为女,卑陋难再陈。 男儿当门户,堕地自生神。 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 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 长大逃深室,藏头羞见人。 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 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 跪拜无复数,婢妾如严宾。 情合同云汉,葵藿仰阳春。 心乖甚水火,百恶集其身。 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 昔为形与影,今为胡与秦。 胡秦时相见,一绝逾参辰。
于是圆觉菩萨在大众中,即从座起,顶礼佛足,右绕三匝,长跪叉手而白佛言:“大悲世尊,为我等辈广说净觉种种方便,令末世众生有大增益。世尊,我等今者已得开悟,若佛灭后,末世众生未得悟者,云何安居修此圆觉清净境界?此圆觉中三种净观,以何为首?惟愿大悲,为诸大众及末世众生施大饶益。” 作是语已,五体投地,如是三请,终而复始。 尔时,世尊告圆觉菩萨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汝等乃能问于如来如是方便,以大饶益施诸众生。汝今谛听,当为汝说。” 时,圆觉菩萨奉教欢喜,及诸大众默然而听。 “善男子,一切众生,若佛住世,若佛灭后,若法末时,有诸众生具大乘性,信佛秘密大圆觉心。欲修行者,若在伽蓝,安处徒众,有缘事故随分思察,如我已说。若复无有他事因缘,即建道场,当立期限。若立长期百二十日,中期百日,下期八十日,安置净居。 “若佛现在,当正思惟。若佛灭后,施设形像,心存目想,生正忆念,还同如来常住之日。悬诸幡华,经三七日,稽首十方诸佛名字,求哀忏悔。遇善境界,得心轻安,过三七日,一向摄念。 “若经夏首,三月安居,当为清净菩萨止住,心离声闻,不假徒众。至安居日,即于佛前作如是言:我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某甲,踞菩萨乘,修寂灭行,同入清净实相住持,以大圆觉为我伽蓝,身心安居平等性智,涅槃自性无系属故。今我敬请,不依声闻当与十方如来及大菩萨三月安居,为修菩萨无上妙觉大因缘故,不系徒众。善男子,此名菩萨示现安居。过三期日,随往无碍。 “善男子,若彼末世修行众生,求菩萨道入三期者,非彼所闻一切境界,终不可取。 “善男子,若诸众生修奢摩他,先取至静,不起思念,静极便觉,如是初静,从于一身至一世界,觉亦如是。 “善男子,若觉遍满一世界者,一世界中有一众生起一念者,皆悉能知,百千世界亦复如是。非彼所闻一切境界,终不可取。 “善男子,若诸众生修三摩钵提,先当忆想十方如来,十方世界一切菩萨,依种种门,渐次修行勤苦三昧,广发大愿,自熏成种。非彼所闻一切境界,终不可取。 “善男子,若诸众生修于禅那,先取数门,心中了知生、住、灭、念,分剂头数。如是周遍四威仪中,分别念数,无不了知,渐次增进,乃至得知百千世界一滴之雨,犹如目睹所受用物。非彼所闻一切境界,终不可取。 “是名三观初首方便。若诸众生遍修三种,勤行精进,即名如来出现于世。若后末世钝根众生,心欲求道,不得成就,由昔业障,当勤忏悔。常起希望,先断憎爱嫉妒谄曲,求胜上心。三种净观随学一事,此观不得,复习彼观,心不放舍,渐次求证。”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圆觉汝当知,一切诸众生, 欲求无上道,先当结三期,忏悔无始业。 经于三七日,然后正思惟。 非彼所闻境,毕竟不可取。 奢摩他至静,三摩正忆持。 禅那明数门,是名三净观。 若能勤修习,是名佛出世。 钝根未成者,常当勤心忏,无始一切罪。 诸障若消灭,佛境便现前。
鸿飞从万里,飞飞河岱起。 辛勤越霜雾,联翩溯江汜。 去旧国,违旧乡,旧山旧海悠且长。 回首瞻东路,延翮向秋方。 登楚都,入楚关,楚地萧瑟楚山寒。 岁去冰未已,春来雁不还。 风肃幌兮露濡庭,汉水初绿柳叶青。 朱光蔼蔼云英英,离禽喈喈又晨鸣。 菊有秀兮松有蕤,忧来年去容发衰。 流阴逝景不可追,临堂危坐怅欲悲。 轩鸟池鹤恋阶墀,岂忘河渚捐江湄。 试托意兮向芳荪,心绵绵兮属荒樊。 想绿苹兮既冒沼,念幽兰兮已盈园。 夭桃晨暮发,春莺旦夕喧。 青苔芜石路,宿草尘蓬门。 邅吾游夫鄢郢,路修远以萦纡。 羌故园之在目,江与汉之不可逾。 目还流而附音,候归烟而托书。 还流兮潺湲,归烟容裔去不旋。 念卫风于河广,怀邶诗于毖泉。 汉女悲而歌飞鹄,楚客伤而奏南弦。 或巢阳而望越,亦依阴而慕燕。 咏零雨而卒岁,吟秋风以永年。
仙人掌上芙蓉,涓涓犹滴金盘露。轻妆照水,纤裳玉立,飘飘似舞。几度消凝,满湖烟月,一汀鸥鹭。记小舟夜悄,波明香远,浑不见,花开处。 应是浣纱人妒,褪红衣、被谁轻误。闲情淡雅,冶姿清润,凭娇待语。隔浦相逢,偶然倾盖,似传心素。怕湘皋佩解,绿云十里,卷西风去。
于是贤善首菩萨在大众中,即从座起,顶礼佛足,右绕三匝,长跪叉手而白佛言:“大悲世尊,广为我等及末世众生,开悟如是不思议事。世尊,此大乘教,名字何等?云何奉持?众生修习得何功德?云何使我护持经人?流布此教至于何地。” 作是语已,五体投地,如是三请,终而复始。 尔时,世尊告贤善首菩萨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汝等乃能为诸菩萨及末世众生,问于如来如是经教功德名字。汝今谛听,当为汝说。” 时,贤善首菩萨奉教欢喜,及诸大众默然而听。 “善男子,是经百千万亿恒河沙诸佛所说,三世如来之所守护,十方菩萨之所皈依,十二部经清净眼目。 “是经名《大方广圆觉陀罗尼》,亦名《修多罗了义》,亦名《秘密王三昧》,亦名《如来决定境界》,亦名《如来藏自性差别》,汝当奉持。 “善男子,是经唯显如来境界,唯佛如来能尽宣说。若诸菩萨及末世众生依此修行,渐次增进,至于佛地。 “善男子,是经名为顿教大乘,顿机众生从此开悟,亦摄渐修一切群品。譬如大海,不让小流,乃至蚊虻及阿修罗,饮其水者,皆得充满。 “善男子,假使有人纯以七宝积满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不如有人闻此经名及一句义。善男子,假使有人教百恒河沙众生得阿罗汉果,不如有人宣说此经分别半偈。 “善男子,若复有人闻此经名,信心不惑,当知是人非于一佛二佛种诸福慧,如是乃至尽恒河沙一切佛所种诸善根,闻此经教。汝善男子,当护末世修行者,无令恶魔及诸外道恼其身心,令生退屈。” 尔时,会中有火首金刚、摧碎金刚、尼蓝婆金刚等八万金刚,并其眷属,即从座起,顶礼佛足,右绕三匝而白佛言:“世尊,若后末世一切众生,有能持此决定大乘,我当守护,如护眼目。乃至道场所修行处,我等金刚自领徒众,晨夕守护,令不退转。其家乃至永无灾障,疫病消灭,财宝丰足,常不乏少。” 尔时,大梵王,二十八天王,并须弥山王,护国天王等,即从座起,顶礼佛足,右绕三匝而白佛言:“世尊,我亦守护是持经者,常令安隐,心不退转。” 尔时,有大力鬼王,名吉盘荼,与十万鬼王,即从座起,顶礼佛足,右绕三匝而白佛言:“世尊,我亦守护是持经人,朝夕侍卫,令不退屈。其人所居一由旬内,若有鬼神侵其境界,我当使其碎如微尘。” 佛说此经已,一切菩萨天龙鬼神八部眷属,及诸天王梵王等,一切大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 不知何年少?夹毂问君家。 君家诚易知,易知复难忘; 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 堂上置樽酒,作使邯郸倡。 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 兄弟两三人,中子为侍郎; 五日一来归,道上自生光; 黄金络马头,观者盈道傍。 入门时左顾,但见双鸳鸯; 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 音声何噰噰,鹤鸣东西厢。 大妇织绮罗,中妇织流黄; 小妇无所为,挟瑟上高堂: “丈人且安坐,调丝方未央。”
于是普觉菩萨在大众中,即从座起,顶礼佛足,右绕三匝,长跪叉手,而白佛言:“大悲世尊,快说禅病,令诸大众得未曾有,心意荡然,获大安隐。世尊,末世众生去佛渐远,贤圣隐伏,邪法增炽,使诸众生求何等人,依何等法,行何等行,除去何病,云何发心,令彼群盲不堕邪见。” 作是语已,五体投地,如是三请,终而复始。 尔时,世尊告普觉菩萨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汝等乃能咨问如来如是修行,能施末世一切众生无畏道眼,令彼众生得成圣道。汝今谛听,当为汝说。” 时,普觉菩萨奉教欢喜,及诸大众默然而听。 “善男子,末世众生将发大心,求善知识欲修行者,当求一切正知见人,心不住相,不著声闻缘觉境界。虽现尘劳,心恒清净。示有诸过,赞叹梵行,不令众生入不律仪。求如是人,即得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末世众生见如是人,应当供养不惜身命。彼善知识四威仪中,常现清净,乃至示现种种过患,心无骄慢,况复抟财妻子眷属。若善男子于彼善友不起恶念,即能究竟成就正觉,心华发明,照十方刹。 “善男子,彼善知识所证妙法,应离四病。云何四病? “一者作病。若复有人作如是言,我于本心作种种行,欲求圆觉。彼圆觉性非作得故,说名为病。 “二者任病。若复有人作如是言,我等今者不断生死,不求涅槃,涅槃生死无起灭念,任彼一切随诸法性,欲求圆觉。彼圆觉性非任有故,说名为病。 “三者止病。若复有人作如是言,我今自心永息诸念,得一切性寂然平等,欲求圆觉。彼圆觉性非止合故,说名为病。 “四者灭病。若复有人作如是言,我今永断一切烦恼,身心毕竟空无所有,何况根尘虚妄境界。一切永寂,欲求圆觉。彼圆觉性非寂相故,说名为病。 “离四病者,则知清净。作是观者,名为正观,若他观者,名为邪观。 “善男子,末世众生欲修行者,应当尽命供养善友,事善知识。彼善知识欲来亲近,应断骄慢,若复远离,应断嗔恨。现逆顺境,犹如虚空。了知身心毕竟平等,与诸众生同体无异。如是修行,方入圆觉。 “善男子,末世众生不得成道,由有无始自他憎爱一切种子,故未解脱。若复有人观彼怨家,如己父母,心无有二,即除诸病。于诸法中自他憎爱,亦复如是。 “善男子,末世众生欲求圆觉,应当发心作如是言,尽于虚空一切众生,我皆令入究竟圆觉,于圆觉中无取觉者,除彼我人一切诸相。如是发心,不堕邪见。”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普觉汝当知,末世诸众生, 欲求善知识,应当求正见。 心远二乘者,法中除四病,谓作止任灭。 亲近无骄慢,远离无嗔恨。 见种种境界,心当生希有,还如佛出世。 不犯非律仪,戒根永清净。 度一切众生,究竟入圆觉, 无彼我人相,当依正智慧, 便得超邪见,证觉般涅槃。
谢娘庭院通芳径。四无人、花梢转影。几番心事无凭准。等得青春过尽。 秋千下、佳期又近。算毕竟、沉吟未稳。不成又是教人恨。待倩杨花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