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二十有七年春,公如齐。公至自齐,居于郓。夏四月,吴弑其君僚。楚杀其大夫郤宛。秋,晋士鞅、宋乐祁犁、卫北宫喜、曹人、邾人、滕人会于扈。冬十月,曹伯午卒。邾快来奔。公如齐。公至自齐,居于郓。 【传】二十七年春,公如齐。公至自齐,处于郓,言在外也。 吴子欲因楚丧而伐之,使公子掩余、公子烛庸帅师围潜。使延州来季子聘于上国,遂聘于晋,以观诸侯。楚莠尹然,工尹麇帅师救潜。左司马沈尹戌帅都君子与王马之属以济师,与吴师遇于穷。令尹子常以舟师及沙汭而还。左尹郤宛、工尹寿帅师至於潜,吴师不能退。 吴公子光曰:「此时也,弗可失也。」告鱄设诸曰:「上国有言曰:『不索何获?』我,王嗣也,吾欲求之。事若克,季子虽至,不吾废也。」鱄设诸曰:「王可弑也。母老子弱,是无若我何。」光曰:「我,尔身也。」 夏四月,光伏甲于堀室而享王。王使甲坐于道,及其门。门阶户席,皆王亲也,夹之以铍。羞者献体改服于门外,执羞者坐行而入,执铍者夹承之,及体以相授也。光伪足疾,入于堀室。鱄设诸置剑于鱼中以进,抽剑剌王,铍交于胸,遂弑王。阖庐以其子为卿。 季子至,曰:「苟先君废无祀,民人无废主,社稷有奉,国家无倾,乃吾君也。吾谁敢怨?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乱,立者从之,先人之道也。」覆命哭墓,复位而待。吴公子掩余奔徐,公子烛庸奔钟吾。楚师闻吴乱而还。 郤宛直而和,国人说之。鄢将师为右领,与费无极比而恶之。令尹子常贿而信谗,无极谮郤宛焉,谓子常曰:「子恶欲饮子酒。」又谓子恶:「令尹欲饮酒于子氏。」子恶曰:「我,贱人也,不足以辱令尹。令尹将必来辱,为惠已甚。吾无以酬之,若何?」无极曰:「令尹好甲兵,子出之,吾择焉。」取五甲五兵,曰:「置诸门,令尹至,必观之,而从以酬之。」及飨日,帷诸门左。无极谓令尹曰:「吾几祸子。子恶将为子不利,甲在门矣,子必无往。且此役也,吴可以得志,子恶取赂焉而还,又误群帅,使退其师,曰:『乘乱不祥。』吴乘我丧,我乘其乱,不亦可乎?」令尹使视郤氏,则有甲焉。不往,召鄢将师而告之。将师退,遂令攻郤氏,且爇之。子恶闻之,遂自杀也。国人弗爇,令曰:「爇郤氏,与之同罪。」或取一编菅焉,或取一秉秆焉,国人投之,遂弗也。令尹炮之,尽灭郤氏之族党,杀阳令终与其弟完及佗与晋陈及其子弟。晋陈之族呼于国曰:「鄢氏、费氏自以为王,专祸楚国,弱寡王室,蒙王与令尹以自利也。令尹尽信之矣,国将如何?」令尹病之。 秋,会于扈,令戍周,且谋纳公也。宋、卫皆利纳公,固请之。范献子取货于季孙,谓司城子梁与北宫贞子曰:「季孙未知其罪,而君伐之,请囚,请亡,于是乎不获。君又弗克,而自出也。夫{山乙}无备而能出君乎?季氏之复,天救之也。休公徒之怒,而启叔孙氏之心。不然,岂其伐人而说甲执冰以游?叔孙氏惧祸之滥,而自同于季氏,天之道也。鲁君守齐,三年而无成。季氏甚得其民,淮夷与之,有十年之备,有齐、楚之援,有天之赞,有民之助,有坚守之心,有列国之权,而弗敢宣也,事君如在国。故鞅以为难。二子皆图国者也,而欲纳鲁君,鞅之愿也,请从二子以围鲁。无成,死之。」二子惧,皆辞。乃辞小国,而以难复。 孟懿子、阳虎伐郓。郓人将战,子家子曰:「天命不慆久矣。使君亡者,必此众也。天既祸之,而自福也,不亦难乎?犹有鬼神,此必败也。乌呼!为无望也夫,其死于此乎!」公使子家子如晋,公徒败于且知。 楚郤宛之难,国言未已,进胙者莫不谤令尹。沈尹戌言于子常曰:「夫左尹与中厩尹莫知其罪,而子杀之,以兴谤讟,至于今不已。戌也惑之。仁者杀人以掩谤,犹弗为也。今吾子杀人以兴谤,而弗图,不亦异乎?夫无极,楚之谗人也,民莫不知。去朝吴,出蔡侯朱,丧太子建,杀连尹奢,屏王之耳目,使不聪明。不然,平王之温惠共俭,有过成、庄,无不及焉。所以不获诸侯,迩无极也。今又杀三不辜,以兴大谤,几及子矣。子而不图,将焉用之?夫鄢将师矫子之命,以灭三族,国之良也,而不愆位。吴新有君,疆埸日骇,楚国若有大事,子其危哉!知者除谗以自安也,今子爱谗以自危也,甚矣其惑也!」子常曰:「是瓦之罪,敢不良图。」九月己未,子常杀费无极与鄢将师,尽灭其族,以说于国。谤言乃止。 冬,公如齐,齐侯请飨之。子常子曰:「朝夕立于其朝,又何飨焉?其饮酒也。」乃饮酒,使宰献,而请安。子仲之子曰重,为齐侯夫人,曰:「请使重见。」子家子乃以君出。 十二月,晋籍秦致诸侯之戍于周,鲁人辞以难。
【经】二十有六年春王正月,葬宋元公。三月,公至自齐,居于郓。夏,公围成。秋,公会齐侯、莒子、邾子、杞伯,盟于鄟陵。公至自会,居于郓。九月庚申,楚子居卒。冬十月,天王入于成周。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 【传】二十六年春,王正月庚申,齐侯取郓。 葬宋元公,如先君,礼也。 三月,公至自齐,处于郓,言鲁地也。 夏,齐侯将纳公,命无受鲁货。申丰从女贾,以币锦二两,缚一如瑱,适齐师。谓子犹之人高齮:「能货子犹,为高氏后,粟五千庾。」高齮以锦示子犹,子犹欲之。能货子犹,为高氏后,粟五千庚。高齮以锦示子犹,子犹欲之。齮曰:「鲁人买之,百两一布,以道之不通,先入币财。」子犹受之,言于齐侯曰:「群臣不尽力于鲁君者,非不能事君也。然据有异焉。宋元公为鲁君如晋,卒于曲棘。叔孙昭子求纳其君,无疾而死。不知天之弃鲁耶,抑鲁君有罪于鬼神,故及此也?君若待于曲棘,使群臣从鲁君以卜焉。若可,师有济也。君而继之,兹无敌矣。若其无成,君无辱焉。」齐侯从之,使公子锄帅师从公。成大夫公孙朝谓平子曰:「有都以卫国也,请我受师。」许之。请纳质,弗许,曰:「信女,足矣。」告于齐师曰:「孟氏,鲁之敝室也。用成已甚,弗能忍也,请息肩于齐。」齐师围成。成人伐齐师之饮马于淄者,曰:「将以厌众。」鲁成备而后告曰:「不胜众。」师及齐师战于炊鼻。齐子渊捷从泄声子,射之,中楯瓦。繇朐汰輈,匕入者三寸。声子射其马,斩鞅,殪。改驾,人以为鬷戾也而助之。子车曰:「齐人也。」将击子车,子车射之,殪。其御曰:「又之。」子车曰:「众可惧也,而不可怒也。」子囊带从野泄,叱之。泄曰:「军无私怒,报乃私也,将亢子。」又叱之,亦叱之。冉竖射陈武子,中手,失弓而骂。以告平子,曰:「有君子白皙,鬒须眉,甚口。」平子曰:「必子强也,无乃亢诸?」对曰:「谓之君子,何敢亢之?」林雍羞为颜鸣右,下。苑何忌取其耳,颜鸣去之。苑子之御曰:「视下顾。」苑子刜林雍,断其足。{轻金}而乘于他车以归,颜鸣三入齐师,呼曰:「林雍乘!」 四月,单子如晋告急。五月戊午,刘人败王城之师于尸氏。戊辰,王城人、刘人战于施谷,刘师败绩。 秋,盟于鄟陵,谋纳公也。 七月己巳,刘子以王出。庚午,次于渠。王城人焚刘。丙子,王宿于褚氏。丁丑,王次于萑谷。庚辰,王入于胥靡。辛巳,王次于滑。晋知跞、赵鞅帅师纳王,使汝宽守关塞。 九月,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大子壬弱,其母非适也,王子建实聘之。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顺,建善则治。王顺国治,可不务乎?」子西怒曰:「是乱国而恶君王也。国有外援,不可渎也。王有适嗣,不可乱也。败亲、速仇、乱嗣,不祥,我受其名。赂吾以天下,吾滋不从也。楚国何为?必杀令尹!」令尹惧,乃立昭王。 冬十月丙申,王起师于滑。辛丑,在郊,遂次于尸。十一月辛酉,晋师克巩。召伯盈逐王子朝,王子朝及召氏之族、毛伯得、尹氏固、南宫嚚奉周之典籍以奔楚。阴忌奔莒以叛。召伯逆王于尸,及刘子、单子盟。遂军圉泽,次于堤上。癸酉,王入于成周。甲戌,盟于襄宫。晋师使成公般戍周而还。十二月癸未,王入于庄宫。 王子朝使告于诸侯曰:「昔武王克殷,成王靖四方,康王息民,并建母弟,以蕃屏周。亦曰:『吾无专享文、武之功,且为后人之迷败倾覆,而溺入于难,则振救之。』至于夷王,王愆于厥身,诸侯莫不并走其望,以祈王身。至于厉王,王心戾虐,万民弗忍,居王于彘。诸侯释位,以间王政。宣王有志,而后效官。至于幽王,天不吊周,王昏不若,用愆厥位。携王奸命,诸侯替之,而建王嗣,用迁郏鄏。则是兄弟之能用力于王室也。至于惠王,天不靖周,生颓祸心,施于叔带,惠、襄辟难,越去王都。则有晋、郑,咸黜不端,以绥定王家。则是兄弟之能率先王之命也。在定王六年,秦人降妖,曰:『周其有王,亦克能修其职。诸侯服享,二世共职。王室其有间王位,诸侯不图,而受其乱灾。』至于灵王,生而有。王甚神圣,无恶于诸侯。灵王、景王,克终其世。今王室乱,单旗、刘狄,剥乱天下,壹行不若。谓:『先王何常之有?唯余心所命,其谁敢请之?』帅群不吊之人,以行乱于王室。侵欲无厌,规求无度,贯渎鬼神,慢弃刑法,倍奸齐盟,傲很威仪,矫诬先王。晋为不道,是摄是赞,思肆其罔极。兹不谷震荡播越,窜在荆蛮,未有攸厎。若我一二兄弟甥舅,奖顺天法,无助狡猾,以从先王之命,毋速天罚,赦图不谷,则所愿也。敢尽布其腹心,及先王之经,实深图之。昔先王之命曰:『王后无适,则择立长。年钧以德,德钧以卜。』王不立爱,公卿无私,古之制也。穆后及大子寿早夭即世,单、刘赞私立少,以间先王,亦唯伯仲叔季图之!」 闵马父闻子朝之辞,曰:「文辞以行礼也。子朝干景之命,远晋之大,以专其志,无礼甚矣,文辞何为?」 齐有彗星,齐侯使禳之。晏子曰:「无益也,只取诬焉。天道不谄,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于彗?《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若德回乱,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公说,乃止。 齐侯与晏子坐于路寝,公叹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晏子曰:「敢问何谓也?」公曰:「吾以为在德。」对曰:「如君之言,其陈氏乎!陈氏虽无大德,而有施于民。豆区釜钟之数,其取之公也簿,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敛焉,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诗》曰:『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陈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后世若少惰,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对曰:「唯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也。」对曰:「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后闻此礼之上也。」对曰:「先王所禀于天地,以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
【经】二十五年春,叔孙□若如宋。夏,叔诣会晋赵鞅、宋乐大心,卫北宫喜、郑游吉、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黄父。有鸲鹆来巢。秋七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九月己亥,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唁公于野井。冬十月戊辰,叔孙□若卒。十有一月己亥,宋公佐卒于曲棘。十有二月,齐侯取郓。 【传】二十五年春,叔孙□若聘于宋,桐门右师见之。语,卑宋大夫,而贱司城氏。昭子告其人曰:「右师其亡乎!君子贵其身而后能及人,是以有礼。今夫子卑其大夫而贱其宗,是贱其身也,能有礼乎?无礼必亡。」 宋公享昭子,赋《新宫》。昭子赋《车辖》。明日宴,饮酒,乐,宋公使昭子右坐,语相泣也。乐祁佐,退而告人曰:「今兹君与叔孙,其皆死乎?吾闻之:『哀乐而乐哀,皆丧心也。』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季公若之姊为小邾夫人,生宋元夫人,生子以妻季平子。昭子如宋聘,且逆之。公若从,谓曹氏勿与,鲁将逐之。曹氏告公,公告乐祁。乐祁曰:「与之。如是,鲁君必出。政在季氏三世矣,鲁君丧政四公矣。无民而能逞其志者,未之有也。国君是以镇抚其民。《诗》曰:『人之云亡,心之忧矣。』鲁君失民矣,焉得逞其志?靖以待命犹可,动必忧。」 夏,会于黄父,谋王室也。赵简子令诸侯之大夫输王粟,具戍人,曰:「明年将纳王。」子大叔见赵简子,简子问揖让周旋之礼焉。对曰:「是仪也,非礼也。」简子曰:「敢问何谓礼?」对曰:「吉也闻诸先大夫子产曰:『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实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气,用其五行。气为五味,发为五色,章为五声,淫则昏乱,民失其性。是故为礼以奉之:为六畜、五牲、三牺,以奉五味;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为九歌、八风、七音、六律,以奉五声;为君臣、上下,以则地义;为夫妇、外内,以经二物;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昏媾、姻亚,以象天明,为政事、庸力、行务,以从四时;为刑罚、威狱,使民畏忌,以类其震曜杀戮;为温慈、惠和,以效天之生殖长育。民有好、恶、喜、怒、哀、乐,生于六气。是故审则宜类,以制六志。哀有哭泣,乐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战斗;喜生于好,怒生于恶。是故审行信令,祸福赏罚,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恶物也;好物,乐也;恶物,哀也。哀乐不失,乃能协于天地之性,是以长久。」简子曰:「甚哉,礼之大也!」对曰:「礼,上下之纪,天地之经纬也,民之所以生也,是以先王尚之。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礼者,谓之成人。大,不亦宜乎?」简子曰:「鞅也请终身守此言也。」宋乐大心曰:「我不输粟。我于周为客?」若之何使客?」晋士伯曰:「自践土以来,宋何役之不会,而何盟之不同?曰『同恤王室』,子焉得辟之?子奉君命,以会大事,而宋背盟,无乃不可乎?」右师不敢对,受牒而退。士伯告简子曰:「宋右师必亡。奉君命以使,而欲背盟以干盟主,无不祥大焉。」 『有鸲鹆来巢』,书所无也。师己曰:「异哉!吾闻文、武之世,童谣有之,曰:『鸲之鹆之,公出辱之。鸲鹆之羽,公在外野,往馈之马。鸲鹆跦跦,公在乾侯,征褰与襦。鸲鹆之巢,远哉遥遥。稠父丧劳,宋父以骄。鸲鹆鸲鹆,往歌来哭。』童谣有是,今鸲鹆来巢,其将及乎?」 秋,书再雩,旱甚也。 初,季公鸟娶妻于齐鲍文子,生甲。公鸟死,季公亥与公思展与公鸟之臣申夜姑相其室。及季姒与饔人檀通,而惧,乃使其妾抶己,以示秦遄之妻,曰:「公若欲使余,余不可而抶余。」又诉于公甫,曰:「展与夜姑将要余。」秦姬以告公之,公之与公甫告平子。平子拘展于卞而执夜姑,将杀之。公若泣而哀之,曰:「杀是,是杀余也。」将为之请。平子使竖勿内,日中不得请。有司逆命,公之使速杀之。故公若怨平子。 季、郤之鸡斗。季氏介其鸡,郤氏为之金距。平子怒,益宫于郤氏,且让之。故郤昭伯亦怨平子。臧昭伯之从弟会,为谗于臧氏,而逃于季氏,臧氏执旃。平子怒,拘臧氏老。将褅于襄公,万者二人,其众万于季氏。臧孙曰:「此之谓不能庸先君之庙。」大夫遂怨平子。公若献弓于公为,且与之出射于外,而谋去季氏。公为告公果、公贲。公果、公贲使侍人僚柤告公。公寝,将以戈击之,乃走。公曰:「执之。」亦无命也。惧而不出,数月不见,公不怒。又使言,公执戈惧之,乃走。又使言,公曰:「非小人之所及也。」公果自言,公以告臧孙,臧孙以难。告郤孙,郤孙以可,劝。告子家懿伯,懿伯曰:「谗人以君侥幸,事若不克,君受其名,不可为也。舍民数世,以求克事,不可必也。且政在焉,其难图也。」公退之。辞曰:「臣与闻命矣,言若泄,臣不获死。」乃馆于公。 叔孙昭子如阚,公居于长府。九月戊戌,伐季氏,杀公之于门,遂入之。平子登台而请曰:「君不察臣之罪,使有司讨臣以干戈,臣请待于沂上以察罪。」弗许。请囚于费,弗许。请以五乘亡,弗许。子家子曰:「君其许之!政自之出久矣,隐民多取食焉。为之徒者众矣,日入慝作,弗可知也。众怒不可蓄也,蓄而弗治,将温。温畜,民将生心。生心,同求将合。君必悔之。」弗听。郤孙曰:「必杀之。」公使郤孙逆孟懿子。叔孙氏之司马鬷戾言于其众曰:「若之何?」莫对。又曰:「我,家臣也,不敢知国。凡有季氏与无,于我孰利?」皆曰:「无季氏,是无叔孙氏也。」鬷戾曰:「然则救诸!」帅徒以往,陷西北隅以入。公徒释甲,执冰而踞。遂逐之。孟氏使登西北隅,以望季氏。见叔孙氏之旌,以告。孟氏执郈昭伯,杀之于南门之西,遂伐公徒。子家子曰:「诸臣伪劫君者,而负罪以出,君止。意如之事君也,不敢不改。」公曰:「余不忍也。」与臧孙如墓谋,遂行。 己亥,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将唁公于平阴,公先于野井。齐侯曰:「寡人之罪也。使有司待于平阴,为近故也。」书曰:「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唁公于野井。」礼也。将求于人,则先下之,礼之善物也。齐侯曰:「自莒疆以西,请致千社,以待君命。寡人将帅敝赋以从执事,唯命是听,君之忧,寡人之忧也。」公喜。子家子曰:「天禄不再,天若胙君,不过周公,以鲁足矣。失鲁,而以千社为臣,谁与之立」且齐君无信,不如早之晋。」弗从。臧昭伯率从者将盟,载书曰:「戮力壹心,好恶同之。信罪之有无,缱绻从公,无通外内。」以公命示子家子。子家子曰:「如此,吾不可以盟,羁也不佞,不能与二三子同心,而以为皆有罪。或欲通外内,且欲去君。二三子好亡而恶定,焉可同也?陷君于难,罪孰大焉?通外内而去君,君将速入,弗通何为?而何守焉?」乃不与盟。 昭子自阚归,见平子。平子稽颡,曰:「子若我何?」昭子曰:「人谁不死?子以逐君成名,子孙不忘,不亦伤乎!将若子何?」平子曰:「苟使意如得改事君,所谓生死而肉骨也。」昭子从公于齐,与公言。子家子命适公馆者执之。公与昭子言于幄内,曰将安众而纳公。公徒将杀昭子,伏诸道。左师展告公,公使昭子自铸归。平子有异志。冬十月辛酉,昭子齐于其寝,使祝宗祈死。戊辰,卒。左师展将以公乘马而归,公徒执之。 壬申,尹文公涉于巩,焚东訾,弗克。 十一月,宋元公将为公故如晋。梦大子栾即位于庙,己与平公服而相之。旦,召六卿。公曰:「寡人不佞,不能事父兄,以为二三子忧,寡人之罪也。若以群子之灵,获保首领以没,唯是匾柎所以藉干者,请无及先君。」仲几对曰:「君若以社稷之故,私降昵宴,群臣弗敢知。若夫宋国之法,死生之度,先君有命矣。群臣以死守之,弗敢失队。臣之失职,常刑不赦。臣不忍其死,君命只辱。」宋公遂行。己亥,卒于曲棘。 十二月庚辰,齐侯围郓。 初,臧昭伯如晋,臧会窃其宝龟偻句,以卜为信与僭,僭吉。臧氏老将如晋问,会请往。昭伯问家故,尽对。及内子与母弟叔孙,则不对。再三问,不对。归,及郊,会逆,问,又如初。至,次于外而察之,皆无之。执而戮之,逸,奔郤。郤鲂假使为贾正焉。计于季氏。臧氏使五人以戈盾伏诸桐汝之闾。会出,逐之,反奔,执诸季氏中门之外。平子怒,曰:「何故以兵入吾门?」拘臧氏老。季、臧有恶。及昭伯从公,平子立臧会。会曰:「偻句不馀欺也。」 楚子使薳射城州屈,复茄人焉。城丘皇,迁訾人焉。使熊相衣某郭巢,季然郭卷。子大叔闻之,曰:「楚王将死矣。使民不安其土,民必忧,忧将及王,弗能久矣。」
【经】二十四年春王三月丙戌,仲孙玃卒。□若至自晋。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秋八月,大雩。丁酉,杞伯郁厘卒。冬,吴灭巢。葬杞平公。 【传】二十四年春,王正月辛丑,召简公、南宫嚚以甘桓公见王子朝。刘子谓苌弘曰:「甘氏又往矣。」对曰:「何害?同德度义。《大誓》曰:『纣有亿兆夷人,亦有离德。余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此周所以兴也。君其务德,无患无人。」戊午,王子朝入于邬。 晋士弥牟逆叔孙于箕。叔孙使梁其径待于门内,曰:「余左顾而欬,乃杀之。右顾而笑,乃止。」叔孙见士伯,士伯曰:「寡君以为盟主之故,是以久子。不腆敝邑之礼,将致诸从者。使弥牟逆吾子。」叔孙受礼而归。二月,□若至自晋,尊晋也。 三月庚戌,晋侯使士景伯莅问周故,士伯立于乾祭而问于介众。晋人乃辞王子朝,不纳其使。 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梓慎曰:「将水。」昭子曰:「旱也。日过分而阳犹不克,克必甚,能无旱乎?阳不克莫,将积聚也。」 六月壬申,王子朝之师攻瑕及杏,皆溃。 郑伯如晋,子大叔相,见范献子。献子曰:「若王室何?」对曰:「老夫其国家不能恤,敢及王室。抑人亦有言曰:『嫠不恤其纬,而忧宗周之陨,为将及焉。』今王室实蠢蠢焉,吾小国惧矣。然大国之忧也,吾侪何知焉?吾子其早图之!《诗》曰:瓶之罄矣,惟罍之耻。』王室之不宁,晋之耻也。」献子惧,而与宣子图之。乃征会于诸侯,期以明年。 秋八月,大雩,旱也。 冬十月癸酉,王子朝用成周之宝珪于河。甲戌,津人得诸河上。阴不佞以温人南侵,拘得玉者,取其玉,将卖之,则为石。王定而献之,与之东訾。 楚子为舟师以略吴疆。沈尹戌曰:「此行也,楚必亡邑。不抚民而劳之,吴不动而速之,吴踵楚,而疆埸无备,邑能无亡乎?」 越大夫胥犴劳王于豫章之汭。越公子仓归王乘舟,仓及寿梦帅师从王,王及圉阳而还。吴人踵楚,而边人不备,遂灭巢及钟离而还。沈尹戌曰:「亡郢之始,于此在矣。王一动而亡二姓之帅,几如是而不及郢?《诗》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其王之谓乎?」
【经】二十有三年春王正月,叔孙□若如晋。癸丑,叔鞅卒。晋人执我行人叔孙□若。晋人围郊。夏六月,蔡侯东国卒于楚。秋七月,莒子庚舆来奔。戊辰,吴败顿、胡沈、蔡、陈、许之师于鸡父,胡子髡、沈子逞灭,获陈夏啮。天王居于狄泉。尹氏立王子朝。八月乙未,地震。冬,公如晋,至河,有疾,乃复。 【传】二十三年春,王正月壬寅朔,二师围郊。癸卯,郊、鄩溃。丁未,晋师在平阴,王师在泽邑。王使告间,庚戌,还。 邾人城翼,还,将自离姑。公孙锄曰:「鲁将御我。」欲自武城还,循山而南。徐锄、丘弱、茅地曰:「道下,遇雨,将不出,是不归也。」遂自离姑。武城人塞其前,断其后之木而弗殊。邾师过之,乃推而蹶之。遂取邾师,获锄、弱、地。 邾人诉于晋,晋人来讨。叔孙蹶如晋,晋人执之。书曰:「晋人执我行人叔孙□若。」言使人也。晋人使与邾大夫坐。叔孙曰:「列国之卿,当小国之君,固周制也。邾又夷也。寡君之命介子服回在,请使当之,不敢废周制故也。」乃不果坐。 韩宣子使邾人取其众,将以叔孙与之。叔孙闻之,去众与兵而朝。士弥牟谓韩宣子曰:「子弗良图,而以叔孙与其仇,叔孙必死之。鲁亡叔孙,必亡邾。邾君亡国,将焉归?子虽悔之,何及?所谓盟主,讨违命也。若皆相执,焉用盟主?」乃弗与,使各居一馆。士伯听其辞而诉诸宣子,乃皆执之。士伯御叔孙,从者四人,过邾馆以如吏。先归邾子。士伯曰:「以刍荛之难,从者之病,将馆子于都。」叔孙旦而立,期焉。乃馆诸箕。舍子服昭伯于他邑。 范献子求货于叔孙,使请冠焉。取其冠法,而与之两冠,曰:「尽矣。」为叔孙故,申丰以货如晋。叔孙曰:「见我,吾告女所行货。」见,而不出。吏人之与叔孙居于箕者,请其吠狗,弗与。及将归,杀而与之食之。叔孙所馆者,虽一日必葺其墙屋,去之如始至。 夏四月乙酉,单子取訾,刘子取墙人、直人。六月壬午,王子朝入于尹。癸未,尹圉诱刘佗杀之。丙戌,单子从阪道,刘子从尹道伐尹。单子先至而败,刘子还。己丑,召伯奂、南宫极以成周人戍尹。庚寅,单子、刘子、樊齐以王如刘。甲午,王子朝入于王城,次于左巷。秋七月戊申,鄩罗纳诸庄宫。尹辛败刘师于唐。丙辰,又败诸鄩。甲子,尹辛取西闱。丙寅,攻蒯,蒯溃。 莒子庚舆虐而好剑,苟铸剑,必试诸人。国人患之。又将叛齐。乌存帅国人以逐之。庚舆将出,闻乌存执殳而立于道左,惧将止死。苑羊牧之曰:「君过之!乌存以力闻可矣,何必以弑君成名?」遂来奔。齐人纳郊公。 吴人伐州来,楚薳越帅师及诸侯之师奔命救州来。吴人御诸钟离。子瑕卒,楚师熸薳。吴公子光曰:「诸侯从于楚者众,而皆小国也。畏楚而不获己,是以来。吾闻之曰:『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胡、沈之君幼而狂,陈大夫啮壮而顽,顿与许、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师熸。帅贱、多宠,政令不壹。而七国同役不同心,帅贱而不能整,无大威命,楚可败也,若分师先以犯胡、沈与陈,必先奔。三国败,诸侯之师乃摇心矣。诸侯乖乱,楚必大奔。请先者去备薄威,后者敦陈整旅。」吴子从之。戊辰晦,战于鸡父。吴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与陈,三国争之。吴为三军以击于后,中军从王,光帅右,掩余帅左。吴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国乱。吴师击之,三国败,获胡、沈之君及陈大夫。舍胡、沈之囚,使奔许与蔡、顿,曰:「吾君死矣!」师噪而从之,三国奔,楚师大奔。书曰:「胡子髡、沈子逞灭,获陈夏啮。」君臣之辞也。不言战,楚未陈也。 八月丁酉,南宫极震。苌弘谓刘文公曰:「君其勉之!先君之力可济也。周之亡也,其三川震。今西王之大臣亦震,天弃之矣!东王必大克。」 楚大子建之母在狊阜,召吴人而启之。冬十月甲申,吴大子诸樊入狊阜,取楚夫人与其宝器以归。楚司马薳越追之,不及。将死,众曰:「请遂伐吴以徼之。」薳越曰:「再败君师,死且有罪。亡君夫人,不可以莫之死也。」乃缢于薳澨。 公为叔孙故如晋,及河,有疾而复。 楚囊瓦为令尹,城郢。沈尹戌曰:「子常必亡郢!苟不能卫,城无益也。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诸侯守在四邻;诸侯卑,守在四竟。慎其四竟,结其四援,民狎其野,三务成功,民无内忧,而又无外惧,国焉用城?今吴是惧而城于郢,守己小矣。卑之不获,能无亡乎?昔梁伯沟其公宫而民溃。民弃其上,不亡何待?夫正其疆场,修其土田,险其走集,亲其民人,明其伍候,信其邻国,慎其官守,守其交礼,不僭不贪,不懦不耆,完其守备,以待不虞,又何畏矣?《诗》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无亦监乎若敖、蚡冒至于武、文?土不过同,慎其四竟,犹不城郢。今土数圻,而郢是城,不亦难乎?」
【经】二十有二年春,齐侯伐莒。宋华亥、向宁、华定自宋南里出奔楚。大蒐于昌间。夏四月乙丑,天王崩。六月,叔鞅如京师,葬景王,王室乱。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秋,刘子、单子以王猛入于王城。冬十月,王子猛卒。十有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传】二十二年春,王二月甲子,齐北郭启帅师伐莒。莒子将战,苑羊牧之谏曰:「齐帅贱,其求不多,不如下之。大国不可怒也。」弗听,败齐师于寿余。齐侯伐莒,莒子行成。司马灶如莒莅盟,莒子如齐莅盟,盟子稷门之外。莒于是乎大恶其君。 楚薳越使告于宋曰:「寡君闻君有不令之臣为君忧,无宁以为宗羞?寡君请受而戮之。」对曰:「孤不佞,不能媚于父兄,以为君忧,拜命之辱。抑君臣日战,君曰『余必臣是助』,亦唯命。人有言曰:『唯乱门之无过』。君若惠保敝邑,无亢不衷,以奖乱人,孤之望也。唯君图之!」楚人患之。诸侯之戍谋曰:「若华氏知困而致死,楚耻无功而疾战,非吾利也。不如出之,以为楚功,其亦能无为也已。救宋而除其害,又何求?」乃固请出之。宋人从之。己巳,宋华亥、向宁、华定、华貙、华登、皇奄伤、省臧,士平出奔楚。宋公使公孙忌为大司马,边卬为大司徒,乐祁为司马,仲几为左师,乐大心为右师,乐挽为大司寇,以靖国人。 王子朝、宾起有宠于景王,王与宾孟说之,欲立之。刘献公之庶子伯蚡事单穆公,恶宾孟之为人也,愿杀之。又恶王子朝之言,以为乱,愿去之。宾孟适郊,见雄鸡自断其尾。问之,侍者曰:「自惮其牺也。」遽归告王,且曰:「鸡其惮为人用乎?人异于是。牺者,实用人,人牺实难,己牺何害?」王弗应。 夏四月,王田北山,使公卿皆从,将杀单子、刘子。王有心疾,乙丑,崩于荣錡氏。戊辰,刘子挚卒,无子,单子立刘。五月庚辰,见王,遂攻宾起,杀之,盟群王子于单氏。 晋之取鼓也,既献,而反鼓子焉,又叛于鲜虞。 六月,荀吴略东阳,使师伪籴负甲以息于昔阳之门外,遂袭鼓,灭之。以鼓子鸢鞮归,使涉佗守之。 丁巳,葬景王。王子朝因旧官、百工之丧职秩者,与灵、景之族以作乱。帅郊、要、饯之甲,以逐刘子。壬戌、刘子奔扬。单子逆悼王于庄宫以归。王子还夜取王以如庄宫。癸亥,单子出。王子还与召庄公谋,曰:「不杀单旗,不捷。与之重盟,必来。背盟而克者多矣。」从之。樊顷子曰:「非言也,必不克。」遂奉王以追单子。及领,大盟而复,杀挚荒以说。刘子如刘,单子亡。乙丑,奔于平畤,群王子追之。单子杀还、姑、发、弱、鬷延、定、稠,子朝奔京。丙寅,伐之,京人奔山。刘子入于王城。辛未,巩简公败绩于京。乙亥,甘平公亦败焉。叔鞅至自京师,言王室之乱也。闵马父曰:「子朝必不克,其所与者,天所废也。」单子欲告急于晋,秋七月戊寅,以王如平畤,遂如圃车,次于皇。刘子如刘。单子使王子处守于王城,盟百工于平宫。辛卯,鄩肸伐皇,大败,获鄩肸。壬辰,焚诸王城之市。八月辛酉,司徒丑以王师败绩于前城,百工叛。己巳,伐单氏之宫,败焉。庚午,反伐之。辛未,伐东圉。冬十月丁巳,晋籍谈、荀跞帅九州之戎及焦、瑕、温、原之师,以纳王于王城。庚申,单子、刘蚡以王师败绩于郊,前城人败陆浑于社。十一月乙酉,王子猛卒,不成丧也。已丑,敬王即位,馆于子族氏。 十二月庚戌,晋籍谈、荀跞、贾辛、司马督帅师军于阴,于侯氏,于溪泉,次于社。王师军于泛,于解,次于任人。闰月,晋箕遗、乐征,右行诡济师,取前城,军其东南。王师军于京楚。辛丑,伐京,毁其西南。
【经】二十有一年春王三月,葬蔡平公。夏,晋侯使士鞅来聘。宋华亥、向宁、华定自陈入于宋南里以叛。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八月乙亥,叔辄卒。冬,蔡侯朱出奔楚。公如晋,至河乃复。 【传】二十一年春,天王将铸无射。泠州鸠曰:「王其以心疾死乎?夫乐,天子之职也。夫音,乐之舆也。而钟,音之器也。天子省风以作乐,器以钟之,舆以行之。小者不窕,大者不□瓠,则和于物,物和则嘉成。故和声入于耳而藏于心,心亿则乐。窕则不咸,总则不容,心是以感,感实生疾。今钟□瓠矣,王心弗堪,其能久乎?」 三月,葬蔡平公。蔡大子朱失位,位在卑。大夫送葬者归,见昭子。昭子问蔡故,以告。昭子叹曰:「蔡其亡乎!若不亡,是君也必不终。《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今蔡侯始即位,而适卑,身将从之。」 夏,晋士鞅来聘,叔孙为政。季孙欲恶诸晋,使有司以齐鲍国归费之礼为士鞅。士鞅怒,曰:「鲍国之位下,其国小,而使鞅从其牢礼,是卑敝邑也。将复诸寡君。」鲁人恐,加四牢焉,为十一牢。 宋华费遂生华貙、华多僚、华登。貙为少司马,多僚为御士,与貙相恶,乃谮诸公曰:「貙将纳亡人。」亟言之。公曰:「司马以吾故,亡其良子。死亡有命,吾不可以再亡之。」对曰:「君若爱司马,则如亡。死如可逃,何远之有?」公惧,使侍人召司马之侍人宜僚,饮之酒而使告司马。司马叹曰:「必多僚也。吾有谗子而弗能杀,吾又不死,抑君有命,可若何?」乃与公谋逐华貙,将使田孟诸而遣之。公饮之酒,厚酬之,赐及从者。司马亦如之。张丐尤之,曰:「必有故。」使子皮承宜僚以剑而讯之。宜僚尽以告。张丐欲杀多僚,子皮曰:「司马老矣,登之谓甚,吾又重之,不如亡也。」五月丙申,子皮将见司马而行,则遇多僚御司马而朝。张丐不胜其怒,遂与子皮、臼任、郑翩杀多僚,劫司马以叛,而召亡人。壬寅,华、向入。乐大心、丰愆、华牼御诸横。华氏居卢门,以南里叛。六月庚午,宋城旧鄘及桑林之门而守之。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公问于梓慎曰:「是何物也,祸福何为?」对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为灾。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至,相过也。其他月则为灾,阳不克也,故常为水。」 于是叔辄哭日食。昭子曰:「子叔将死,非所哭也。」八月,叔辄卒。 冬十月,华登以吴师救华氏。齐乌枝鸣戍宋。厨人濮曰:「《军志》有之:『先人有夺人之心,后人有待其衰。』盍及其劳且未定也伐诸?若入而固,则华氏众矣,悔无及也。」从之。丙寅,齐师、宋师败吴师于鸿口,获其二帅公子苦雂、偃州员。华登帅其馀以败宋师。公欲出,厨人濮曰:「吾小人,可藉死而不能送亡,君请待之。」乃徇曰:「杨徽者,公徒也。」众从之。公自杨门见之,下而巡之,曰:「国亡君死,二三子之耻也,岂专孤之罪也?」齐乌枝鸣曰:「用少莫如齐致死,齐致死莫如去备。彼多兵矣,请皆用剑。」从之。华氏北,复即之。厨人濮以裳裹首而荷以走,曰:「得华登矣!」遂败华氏于新里。翟偻新居于新里,既战,说甲于公而归。华妵居于公里,亦如之。 十一月癸未,公子城以晋师至。曹翰胡会晋荀吴、齐苑何忌、卫公子朝救宋。丙戌,与华氏战于赭丘。郑翩愿为鹳,其御愿为鹅。子禄御公子城,庄堇为右。干犨御吕封人华豹,张丐为右。相遇,城还。华豹曰:「城也!」城怒而反之,将注,豹则关矣。曰:「平公之灵,尚辅相余。」豹射,出其间。将注,则又关矣。曰:「不狎,鄙!」押矢。城射之,殪。张丐抽殳而下,射之,折股。扶伏而击之,折轸。又射之,死。干丐请一矢,城曰:「余言汝于君。」对曰:「不死伍乘,军之大刑也。干刑而从子,君焉用之?子速诸。」乃射之,殪。大败华氏,围诸南里。华亥搏膺而呼,见华貙,曰:「吾为栾氏矣。」貙曰:「子无我迋。不幸而后亡。」使华登如楚乞师。华貙以车十五乘,徒七十人,犯师而出,食于睢上,哭而送之,乃复入。楚薳越帅师将逆华氏。大宰犯谏曰:「诸侯唯宋事其君,今又争国,释君而臣是助,无乃不可乎?」王曰:「而告我也后,既许之矣。」 蔡侯朱出奔楚。费无极取货于东国,而谓蔡人曰:「朱不用命于楚,君王将立东国。若不先从王欲,楚必围蔡。」蔡人惧,出朱而立东国。朱诉于楚,楚子将讨蔡。无极曰:「平侯与楚有盟,故封。其子有二心,故废之。灵王杀隐大子,其子与君同恶,德君必甚。又使立之,不亦可乎?且废置在君,蔡无他矣。」公如晋,及河,鼓叛晋。晋将伐鲜虞,故辞公。
【经】十有九年春,宋公伐邾。夏五月戊辰,许世子止弑其君买。己卯,地震。秋,齐高发帅师伐莒。冬,葬许悼公。 【传】十九年春,楚工尹赤迁阴于下阴,令尹子瑕城郏。叔孙昭子曰:「楚不在诸侯矣!其仅自完也,以持其世而已。」 楚子之在蔡也,狊阜阳封人之女奔之,生大子建。及即位,使伍奢为之师。费无极为少师,无宠焉,欲谮诸王,曰:「建可室矣。」王为之聘于秦,无极与逆,劝王取之,正月,楚夫人嬴氏至自秦。 鄅夫人,宋向戌之女也,故向宁请师。二月,宋公伐邾,围虫。三月,取之。乃尽归鄅俘。 夏,许悼公疟。五月戊辰,饮大子止之药卒。大子奔晋。书曰:「弑其君。」君子曰:「尽心力以事君,舍药物可也。」 邾人、郳人、徐人会宋公。乙亥,同盟于虫。 楚子为舟师以伐濮。费无极言于楚子曰:「晋之伯也,迩于诸夏,而楚辟陋,故弗能与争。若大城城父而置大子焉,以通北方,王收南方,是得天下也。」王说,从之。故太子建居于城父。 令尹子瑕聘于秦,拜夫人也。 秋,齐高发帅师伐莒。莒子奔纪鄣。使孙书伐之。初,莒有妇人,莒子杀其夫,已为嫠妇。及老,托于纪鄣,纺焉以度而去之。及师至,则投诸外。或献诸子占,子占使师夜缒而登。登者六十人。缒绝。师鼓噪,城上之人亦噪。莒共公惧,启西门而出。七月丙子,齐师入纪。 是岁也,郑驷偃卒。子游娶于晋大夫,生丝,弱。其父兄立子瑕。子产憎其为人也,且以为不顺,弗许,亦弗止。驷氏耸。他日,丝以告其舅。冬,晋人使以币如郑,问驷乞之立故。驷氏惧,驷乞欲逃。子产弗遣。请龟以卜,亦弗予。大夫谋对,子产不待而对客曰:「郑国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扎瘥夭昏,今又丧我先大夫偃。其子幼弱,其一二父兄惧队宗主,私族于谋而立长亲。寡君与其二三老曰:『抑天实剥乱是,吾何知焉?』谚曰:『无过乱门。』民有兵乱,犹惮过之,而况敢知天之所乱?今大夫将问其故,抑寡君实不敢知,其谁实知之?平丘之会,君寻旧盟曰:『无或失职。』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晋大夫而专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辞客币而报其使。晋人舍之。 楚人城州来。沈尹戌曰:「楚人必败。昔吴灭州来,子旗请伐之。王曰:『吾未抚吾民。』今亦如之,而城州来以挑吴,能无败乎?」侍者曰:「王施舍不倦,息民五年,可谓抚之矣。」戌曰:「吾闻抚民者,节用于内,而树德于外,民乐其性,而无寇仇。今宫室无量,民人日骇,劳罢死转,忘寝与食,非抚之也。」 郑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国人请为 焉,子产弗许,曰:「我斗,龙不我觌也。龙斗,我独何觌焉?禳之,则彼其室也。吾无求于龙,龙亦无求于我。」乃止也。 令尹子瑕言蹶由于楚子曰:「彼何罪?谚所谓『室于怒,市于色』者,楚之谓矣。舍前之忿可也。」乃归蹶由。
【经】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曹伯须卒。夏五月壬午,宋、卫、陈、郑灾。六月,邾人入鄅。秋,葬曹平公。冬,许迁于白羽。 【传】十八年春,王二月乙卯,周毛得杀毛伯过而代之。苌弘曰:「毛得必亡,是昆吾稔之日也,侈故之以。而毛得以济侈于王都,不亡何待!」 三月,曹平公卒。 夏五月,火始昏见。丙子,风。梓慎曰:「是谓融风,火之始也。七日,其火作乎!」戊寅,风甚。壬午,大甚。宋、卫、陈、郑皆火。梓慎登大庭氏之库以望之,曰:「宋、卫、陈、郑也。」数日,皆来告火。裨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郑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大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遂不与,亦不复火。 郑之未灾也,里析告子产曰:「将有大祥,民震动,国几亡。吾身泯焉,弗良及也。国迁其可乎?」子产曰:「虽可,吾不足以定迁矣。」及火,里析死矣,未葬,子产使舆三十人,迁其柩。火作,子产辞晋公子、公孙于东门。使司寇出新客,禁旧客勿出于宫。使子宽、子上巡群屏摄,至于大宫。使公孙登徙大龟。使祝史徙主祏于周庙,告于先君。使府人、库人各儆其事。商成公儆司宫,出旧宫人,置诸火所不及。司马、司寇列居火道,行火所□欣。城下之人,伍列登城。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征。郊人助祝史除于国北,禳火于玄冥、回禄,祈于四鄘。书焚室而宽其征,与之材。三日哭,国不市。使行人告于诸侯。宋、卫皆如是。陈不救火,许不吊灾,君子是以知陈、许之先亡也。 六月,鄅人藉稻。邾人袭鄅,鄅人将闭门。邾人羊罗摄其首焉,遂入之,尽俘以归。鄅子曰:「余无归矣。」从帑于邾,邾庄公反鄅夫人,而舍其女。秋,葬曹平公。往者见周原伯鲁焉,与之语,不说学。归以语闵子马。闵子马曰:「周其乱乎?夫必多有是说,而后及其大人。大人患失而惑,又曰:『可以无学,无学不害。』不害而不学,则苟而可。于是乎下陵上替,能无乱乎?夫学,殖也,不学将落,原氏其亡乎?」 七月,郑子产为火故,大为社祓禳于四方,振除火灾,礼也。乃简兵大蒐,将为蒐除。子大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过期三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曰:「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而乡。」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子产及冲,使从者止之曰:「毁于北方。」 火之作也,子产授兵登陴。子大叔曰:「晋无乃讨乎?」子产曰:「吾闻之,小国忘守则危,况有灾乎?国之不可小,有备故也。」既,晋之边吏让郑曰:「郑国有灾,晋君、大夫不敢宁居,卜筮走望,不爱牲玉。郑之有灾,寡君之忧也。今执事手间然授兵登陴,将以谁罪?边人恐惧不敢不告。子产对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灾,君之忧也。敝邑失政,天降之灾,又惧谗慝之间谋之,以启贪人,荐为弊邑不利,以重君之忧。幸而不亡,犹可说也。不幸而亡,君虽忧之,亦无及也。郑有他竟,望走在晋。既事晋矣,其敢有二心?」 楚左尹王子胜言于楚子曰:「许于郑,仇敌也,而居楚地,以不礼于郑。晋、郑方睦,郑若伐许,而晋助之,楚丧地矣。君盍迁许?许不专于楚。郑方有令政。许曰:『余旧国也。』郑曰:『余俘邑也。』叶在楚国,方城外之蔽也。土不可易,国不可小,许不可俘,仇不可启,君其图之。」楚子说。冬,楚子使王子胜迁许于析,实白羽。
【经】十有七年春,小邾子来朝。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秋,郯子来朝。八月,晋荀吴帅师灭陆浑之戎。冬,有星孛于大辰。楚人及吴战于长岸。 【传】十七年春,小邾穆公来朝,公与之燕。季平子赋《采叔》,穆公赋《菁菁者莪》。昭子曰:「不有以国,其能久乎?」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请所用币。昭子曰:「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礼也。」平子御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伐鼓用币,礼也。其馀则否。」大史曰:「在此月也。日过分而未至,三辰有灾。于是乎百官降物,君不举,辟移时,乐奏鼓,祝用币,史用辞。故《夏书》曰:『辰不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此月朔之谓也。当夏四月,是谓孟夏。」平子弗从。昭子退曰:「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 秋,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皞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大皞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鸠氏,司马也;鳲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仲尼闻之,见于郯子而学之。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 晋侯使屠蒯如周,请有事于雒与三涂。苌弘谓刘子曰:「客容猛,非祭也,其伐戎乎?陆浑氏甚睦于楚,必是故也。君其备之!」乃警戎备。九月丁卯,晋荀吴帅师涉自棘津,使祭史先用牲于洛。陆浑人弗知,师从之。庚午,遂灭陆浑,数之以其贰于楚也。陆浑子奔楚,其众奔甘鹿。周大获。宣子梦文公携荀吴而授之陆浑,故使穆子帅师,献俘于文宫。 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申须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于火,火出必布焉。诸侯其有火灾乎?」梓慎曰:「往年吾见之,是其征也,火出而见。今兹火出而章,必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其与不然乎?火出,于夏为三月,于商为四月,于周为五月。夏数得天。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在宋、卫、陈、郑乎?宋,大辰之虚也;陈,大皞之虚也;郑,祝融之虚也,皆火房也。星孛天汉,汉,水祥也。卫,颛顼之虚也,故为帝丘,其星为大水,水,火之牡也。其以丙子若壬午作乎?水火所以合也。若火入而伏,必以壬午,不过其见之月。」郑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子产弗与。 吴伐楚。阳丐为令尹,卜战,不吉。司马子鱼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且楚故,司马令龟,我请改卜。」令曰:「鲂也,以其属死之,楚师继之,尚大克之」。吉。战于长岸,子鱼先死,楚师继之,大败吴师,获其乘舟余皇。使随人与后至者守之,环而堑之,及泉,盈其隧炭,陈以待命。吴公子光请于其众,曰:「丧先王之乘舟,岂唯光之罪,众亦有焉。请藉取之,以救死。」众许之。使长鬣者三人,潜伏于舟侧,曰:「我呼皇,则对,师夜从之。」三呼,皆迭对。楚人从而杀之,楚师乱,吴人大败之,取余皇以归。
【经】十有六年春,齐侯伐徐。楚子诱戎蛮子杀之。夏,公至自晋。秋八月己亥,晋侯夷卒。九月,大雩。季孙意如如晋。冬十月,葬晋昭公。 【传】十六年春,王正月,公在晋,晋人止公。不书,讳之也。 齐侯伐徐。 楚子闻蛮氏之乱也,与蛮子之无质也,使然丹诱戎蛮子嘉杀之,遂取蛮氏。既而复立其子焉,礼也。 二月丙申,齐师至于蒲隧。徐人行成。徐子及郯人、莒人会齐侯,盟于蒲隧,赂以甲父之鼎。叔孙昭子曰:「诸侯之无伯,害哉!齐君之无道也,兴师而伐远方,会之,有成而还,莫之亢也,无伯也夫!《诗》曰:『宗周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肄。』其是之谓乎!」 二月,晋韩起聘于郑,郑伯享之。子产戒曰:「苟有位于朝,无有不共恪。」孔张后至,立于客间。执政御之,适客后。又御之,适县间。客从而笑之。事毕,富子谏曰:「夫大国之人,不可不慎也,几为之笑而不陵我?我皆有礼,夫犹鄙我。国而无礼,何以求荣?孔张失位,吾子之耻也。」子产怒曰:「发命之不衷,出令之不信,刑之颇类,狱之放纷,会朝之不敬,使命之不听,取陵于大国,罢民而无功,罪及而弗知,侨之耻也。孔张,君之昆孙子孔之后也,执政之嗣也,为嗣大夫,承命以使,周于诸侯,国人所尊,诸侯所知。立于朝而祀于家,有禄于国,有赋于军,丧祭有职,受脤、归脤,其祭在庙,已有着位,在位数世,世守其业,而忘其所,侨焉得耻之?辟邪之人而皆及执政,是先王无刑罚也。子宁以他规我。」 宣子有环,有一在郑商。宣子谒诸郑伯,子产弗与,曰:「非官府之守器也,寡君不知。」子大叔、子羽谓子产曰:「韩子亦无几求,晋国亦未可以贰。晋国、韩子,不可偷也。若属有谗人交斗其间,鬼神而助之,以兴其凶怒,悔之何及?吾子何爱于一环,其以取憎于大国也,盍求而与之?」子产曰:「吾非偷晋而有二心,将终事之,是以弗与,忠信故也。侨闻君子非无贿之难,立而无令名之患。侨闻为国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难,无礼以定其位之患。夫大国之人,令于小国,而皆获其求,将何以给之?一共一否,为罪滋大。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何餍之有?吾且为鄙邑,则失位矣。若韩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贪淫甚矣,独非罪乎?出一玉以起二罪,吾又失位,韩子成贪,将焉用之?且吾以玉贾罪,不亦锐乎?」 韩子买诸贾人,既成贾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韩子请诸子产曰:「日起请夫环,执政弗义,弗敢复也。今买诸商人,商人曰,必以闻,敢以为请。」子产对曰:「昔我先君桓公,与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杀此地,斩之蓬蒿藜藿,而共处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丐夺。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恃此质誓,故能相保,以至于今。今吾子以好来辱,而谓敝邑强夺商人,是教弊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吾子得玉而失诸侯,必不为也。若大国令,而共无艺,郑,鄙邑也,亦弗为也。侨若献玉,不知所成,敢私布之。」韩子辞玉,曰:「起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敢辞之。」 夏四月,郑六卿饯宣子于郊。宣子曰:「二三君子请皆赋,起亦以知郑志。」子 赋《野有蔓草》。宣子曰:「孺子善哉!吾有望矣。」子产赋《郑之羔裘》。宣子曰:「起不堪也。」子大叔赋《褰裳》。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于他人乎?」子大叔拜。宣子曰:「善哉,子之言是!不有是事,其能终乎?」子游赋《风雨》,子旗赋《有女同车》,子柳赋《蘀兮》。宣子喜曰:「郑其庶乎!二三君子以君命贶起,赋不出郑志,皆昵燕好也。二三君子数世之主也,可以无惧矣。」宣子皆献马焉,而赋《我将》。子产拜,使五卿皆拜,曰:「吾子靖乱,敢不拜德?」宣子私觐于子产以玉与马,曰:「子命起舍夫玉,是赐我玉而免吾死也,敢不藉手以拜?」 公至自晋。子服昭伯语季平子曰:「晋之公室,其将遂卑矣。君幼弱,六卿强而奢傲,将因是以习,习实为常,能无卑乎?」 平子曰:「尔幼,恶识国?」 秋八月,晋昭公卒。 九月,大雩,旱也。郑大旱,使屠击、祝款、竖柎有事于桑山。斩其木,不雨。子产曰:「有事于山,蓺山林也,而斩其木,其罪大矣。」夺之官邑。 冬十月,季平子如晋葬昭公。平子曰:「子服回之言犹信,子服氏有子哉!」
【经】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吴子夷末卒。二月癸酉,有事于武宫。籥入,叔弓卒。去乐,卒事。夏,蔡朝吴出奔郑。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秋,晋荀吴帅师伐鲜虞。冬,公如晋。 【传】十五年春,将禘于武公,戒百官。梓慎曰:「禘之日,其有咎乎!吾见赤黑之祲,非祭祥也,丧氛也。其在莅事乎?」二月癸酉,禘,叔弓莅事,籥入而卒。去乐,卒事,礼也。 楚费无极害朝吴之在蔡也,欲去之。乃谓之曰:「王唯信子,故处子于蔡。子亦长矣,而在下位,辱。必求之,吾助子请。」又谓其上之人曰:「王唯信吴,故处诸蔡,二三子莫之如也。而在其上,不亦难乎?弗图,必及于难。」夏,蔡人遂朝吴。朝吴出奔郑。王怒,曰:「余唯信吴,故置诸蔡。且微吴,吾不及此。女何故去之?」无极对曰:「臣岂不欲吴?然而前知其为人之异也。吴在蔡,蔡必速飞。去吴,所以剪其翼也。」 六月乙丑,王大子寿卒。 秋八月戊寅,王穆后崩。 晋荀吴帅师伐鲜虞,围鼓。鼓人或请以城叛,穆子弗许。左右曰:「师徒不勤,而可以获城,何故不为?」穆子曰:「吾闻诸叔向曰:『好恶不愆,民知所适,事无不济。』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赏所甚恶,若所好何?若其弗赏,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迩奸,所丧滋多。」使鼓人杀叛人而缮守备。围鼓三月,鼓人或请降,使其民见,曰:「犹有食色,姑修而城。」军吏曰:「获城而弗取,勤民而顿兵,何以事君?」穆子曰:「吾以事君也。获一邑而教民怠,将焉用邑?邑以贾怠,不如完旧,贾怠无卒,弃旧不祥。鼓人能事其君,我亦能事吾君。率义不爽,好恶不愆,城可获而民知义所,有死命而无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尽,而后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以鼓子鸢鞮归。 冬,公如晋,平丘之会故也。 十二月,晋荀跞如周,葬穆后,籍谈为介。既葬,除丧,以文伯宴,樽以鲁壶。王曰:「伯氏,诸侯皆有以镇抚室,晋独无有,何也?」文伯揖籍谈,对曰:「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于王室,以镇抚其社稷,故能荐彝器于王。晋居深山,戎狄之与邻,而远于王室。王灵不及,拜戎不暇,其何以献器?」王曰:「叔氏,而忘诸乎?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也,其反无分乎?密须之鼓,与其大路,文所以大蒐也。阙巩之甲,武所以克商也。唐叔受之以处参虚,匡有戎狄。其后襄之二路,金戚钺,秬鬯,彤弓,虎贲,文公受之,以有南阳之田,抚征东夏,非分而何?夫有勋而不废,有绩而载,奉之以土田,抚之以彝器,旌之以车服,明之以文章,子孙不忘,所谓福也。福祚之不登,叔父焉在?且昔而高祖孙伯□,司晋之典籍,以为大政,故曰籍氏。及辛有之二子董之晋,于是乎有董史。女,司典之后也,何故忘之?」籍谈不能对。宾出,王曰:「籍父其无后乎!数典而忘其祖。」 籍谈归,以告叔向。叔向曰:「王其不终乎!吾闻之:『所乐必卒焉。』今王乐忧,若卒以忧,不可谓终。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于是乎以丧宾宴,又求彝器,乐忧甚矣,且非礼也。彝器之来,嘉功之由,非由丧也。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王虽弗遂,宴乐以早,亦非礼也。礼,王之大经也。一动而失二礼,无大经矣。言以考典,典以志经,忘经而多言举典,将焉用之?」
【经】十有四年春,意如至自晋。三月,曹伯滕卒。夏四月。秋,葬曹武公。八月,莒子去疾卒。冬,莒杀其公子意恢。 【传】十四年春,意如至自晋,尊晋罪己也。尊晋、罪己,礼也。 南蒯之将叛也,盟费人。司徒老祁、虑癸伪废疾,使请于南蒯曰:「臣愿受盟而疾兴,若以君灵不死,请待间而盟。」许之。二子因民之欲叛也,请朝众而盟。遂劫南蒯曰:「群臣不忘其君,畏子以及今,三年听命矣。子若弗图,费人不忍其君,将不能畏子矣。子何所不逞欲?请送子。」请期五日。遂奔齐。侍饮酒于景公。公曰:「叛夫?」对曰:「臣欲张公室也。」子韩皙曰:「家臣而欲张公室,罪莫大焉。」司徒老祁、虑癸来归费,齐侯使鲍文子致之。 夏,楚子使然丹简上国之兵于宗丘,且抚其民。分贫,振穷;长孤幼,养老疾,收介特,救灾患,宥孤寡,赦罪戾;诘奸慝,举淹滞;礼新,叙旧;禄勋,合亲;任良,物官。使屈罢简东国之兵于召陵,亦如之。好于边疆,息民五年,而后用师,礼也。 秋八月,莒着丘公卒,郊公不戚。国人弗顺,欲立着丘公之弟庚舆。蒲余侯恶公子意恢而善于庚舆,郊公恶公子铎而善于意恢。公子铎因蒲余侯而与之谋曰:「尔杀意恢,我出君而纳庚舆。」许之。 楚令尹子旗有德于王,不知度。与养氏比,而求无厌。王患之。九月甲午,楚子杀斗成然,而灭养氏之族。使斗辛居郧,以无忘旧勋。 冬十二月,蒲余侯兹夫杀莒公子意恢,郊公奔齐。公子铎逆庚舆于齐。齐隰党、公子锄送之,有赂田。 晋邢侯与雍子争赂田,久而无成。士景伯如楚,叔鱼摄理,韩宣子命断旧狱,罪在雍子。雍子纳其女于叔鱼,叔鱼蔽罪邢侯。邢侯怒,杀叔鱼与雍子于朝。宣子问其罪于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赂以买直,鲋也鬻狱,刑侯专杀,其罪一也。己恶而掠美为昏,贪以败官为墨,杀人不忌为贼。《夏书》曰:『昏、墨、贼,杀。』皋陶之刑也。请从之。」乃施邢侯而尸雍子与叔鱼于市。 仲尼曰:「叔向,古之遗直也。治国制刑,不隐于亲,三数叔鱼之恶,不为末减。曰义也夫,可谓直矣。平丘之会,数其贿也,以宽卫国,晋不为暴。归鲁季孙,称其诈也,以宽鲁国,晋不为虐。邢侯之狱,言其贪也,以正刑书,晋不为颇。三言而除三恶,加三利,杀亲益荣,犹义也夫!」
【经】十有三年春,叔弓帅师围费。夏四月,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杀其君虔于乾溪。楚公子弃疾杀公子比。秋,公会刘子、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平丘。八月甲戌,同盟于平丘。公不与盟。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归。公至自会。蔡侯庐归于蔡。陈侯吴归于陈。冬十月,葬蔡灵公。公如晋,至河乃复。吴灭州来。 【传】十三年春,叔弓围费,弗克,败焉。平子怒,令见费人执之以为囚俘。冶区夫曰:「非也。若见费人,寒者衣之,饥者食之,为之令主,而共其乏困。费来如归,南氏亡矣,民将叛之,谁与居邑?若惮之以威,惧之以怒,民疾而叛,为之聚也。若诸侯皆然,费人无归,不亲南氏,将焉入矣?」平子从之,费人叛南氏。 楚子之为令尹也,杀大司马薳掩而取其室。及即位,夺薳居田;迁许而质许围。蔡洧有宠于王,王之灭蔡也,其父死焉,王使与于守而行。申之会,越大夫戮焉。王夺斗韦龟中犨,又夺成然邑而使为郊尹。蔓成然故事蔡公,故薳氏之族及薳居、许围、蔡洧、蔓成然,皆王所不礼也。因群丧职之族,启越大夫常寿过作乱,围固城,克息舟,城而居之。 观起之死也,其子从在蔡,事朝吴,曰:「今不封蔡,蔡不封矣。我请试之。」以蔡公之命召子干、子皙,及郊,而告之情,强与之盟,入袭蔡。蔡公将食,见之而逃。观从使子干食,坎,用牲,加书,而速行。己徇于蔡曰:「蔡公召二子,将纳之,与之盟而遣之矣,将师而从之。」蔡人聚,将执之。辞曰:「失贼成军,而杀余,何益?」乃释之。朝吴曰:「二三子若能死亡,则如违之,以待所济。若求安定,则如与之,以济所欲。且违上,何适而可?」众曰:「与之。」乃奉蔡公,召二子而盟于邓,依陈、蔡人以国。楚公子比、公子黑肱、公子弃疾、蔓成然、蔡朝吴帅陈、蔡、不羹、许、叶之师,因四族之徒,以入楚。及郊,陈、蔡欲为名,故请为武军。蔡公知之曰:「欲速。且役病矣,请藩而已。」乃藩为军。蔡公使须务牟与史卑先入,因正仆人杀大子禄及公子罢敌。公子比为王,公子黑肱为令尹,次于鱼陂。公子弃疾为司马,先除王宫。使观从从师于乾溪,而遂告之,且曰:「先归复所,后者劓。」师及訾梁而溃。 王闻群公子之死也,自投于车下,曰:「人之爱其子也,亦如余乎?」侍者曰:「甚焉。小人老而无子,知挤于沟壑矣。」王曰:「余杀人子多矣,能无及此乎?」右尹子革曰:「请待于郊,以听国人。」王曰:「众怒不可犯也。」曰:「若入于大都而乞师于诸侯。」王曰:「皆叛矣。」曰:「若亡于诸侯,以听大国之图君也。」王曰:「大福不再,只取辱焉。」然丹乃归于楚。王沿夏,将欲入鄢。芋尹无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奸王命,王弗诛,惠孰大焉?君不可忍,惠不可弃,吾其从王。」乃求王,遇诸棘围以归。夏五月癸亥,王缢于芋尹申亥氏。申亥以其二女殉而葬之。 观从谓子干曰:「不杀弃疾,虽得国,犹受祸也。」子干曰:「余不忍也。」子玉曰:「人将忍子,吾不忍俟也。」乃行。国每夜骇曰:「王入矣!」乙卯夜,弃疾使周走而呼曰:「王至矣!」国人大惊。使蔓成然走告子干、子皙曰:「王至矣!国人杀君司马,将来矣!君若早自图也,可以无辱。众怒如水火焉,不可为谋。」又有呼而走至者曰:「众至矣!」二子皆自杀。丙辰,弃疾即位,名曰熊居。葬子干于訾,实訾敖。杀囚,衣之王服而流诸汉,乃取而葬之,以靖国人。使子旗为令尹。 楚师还自徐,吴人败诸豫章,获其五帅。 平王封陈、蔡,复迁邑,致群赂,施舍宽民,宥罪举职。召观从,王曰:「唯尔所欲。」对曰:「臣之先,佐开卜。」乃使为卜尹。使枝如子躬聘于郑,且致犨、栎之田。事毕,弗致。郑人请曰:「闻诸道路,将命寡君以犨、栎,敢请命。」对曰:「臣未闻命。」既复,王问犨、栎。降服而对,曰:「臣过失命,未之致也。」王执其手,曰:「子毋勤。姑归,不谷有事,其告子也。」他年芋尹申亥以王柩告,乃改葬之。 初,灵王卜,曰:「余尚得天下。」不吉,投龟,诟天而呼曰:「是区区者而不馀畀,余必自取之。」民患王之无厌也,故从乱如归。 初,共王无冢适,有宠子五人,无适立焉。乃大有事于群望,而祈曰:「请神择于五人者,使主社稷。」乃遍以璧见于群望,曰:「当璧而拜者,神所立也,谁敢违之?」既,乃与巴姬密埋璧于大室之庭,使五人齐,而长入拜。康王跨之,灵王肘加焉,子干、子皙皆远之。平王弱,抱而入,再拜,皆厌纽。斗韦龟属成然焉,且曰:「弃礼违命,楚其危哉!」 子干归,韩宣子问于叔向曰:「子干其济乎?」对曰:「难。」宣子曰:「同恶相求,如市贾焉,何难?」对曰:「无与同好,谁与同恶?取国有五难:有宠而无人,一也;有人而无主,二也;有主而无谋,三也;有谋而无民,四也;有民而无德,五也。子干在晋十三年矣,晋、楚之从,不闻达者,可谓无人。族尽亲叛,可谓无主。无衅而动,可谓无谋。为羁终世,可谓无民。亡无爱征,可谓无德。王虐而不忌,楚君子干,涉五难以弑旧君,谁能济之?有楚国者,其弃疾乎!君陈、蔡,城外属焉。苛慝不作,盗贼伏隐,私欲不违,民无怨心。先神命之。国民信之,芈姓有乱,必季实立,楚之常也。获神,一也;有民,二也;令德,三也;宠贵,四也;居常,五也。有五利以去五难,谁能害之?子干之官,则右尹也。数其贵宠,则庶子也。以神所命,则又远之。其贵亡矣,其宠弃矣,民无怀焉,国无与焉,将何以立?」宣子曰:「齐桓、晋文,不亦是乎?」对曰:「齐桓,卫姬之子也,有宠于僖。有鲍叔牙、宾须无、隰朋以为辅佐,有莒、卫以为外主,有国、高以为内主。从善如流,下善齐肃,不藏贿,不从欲,施舍不倦,求善不厌,是以有国,不亦宜乎?我先君文公,狐季姬之子也,有宠于献。好学而不贰,生十七年,有士五人。有先大夫子余、子犯以为腹心,有魏犨、贾佗以为股肱,有齐、宋、秦、楚以为外主,有栾、郤、狐、先以为内主。亡十九年,守志弥笃。惠、怀弃民,民从而与之。献无异亲,民无异望,天方相晋,将何以代文?此二君者,异于子干。共有宠子,国有奥主。无施于民,无援于外,去晋而不送,归楚而不逆,何以冀国?」 晋成虒祁,诸侯朝而归者皆有贰心。为取郠故,晋将以诸侯来讨。叔向曰:「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并征会,告于吴。秋,晋侯会吴子于良。水道不可,吴子辞,乃还。 七月丙寅,治兵于邾南,甲车四千乘,羊舌鲋摄司马,遂合诸侯于平丘。子产、子大叔相郑伯以会。子产以幄幕九张行。子大叔以四十,既而悔之,每舍,损焉。及会,亦如之。 次于卫地,叔鲋求货于卫,淫刍荛者。卫人使屠伯馈叔向羹,与一箧锦,曰:「诸侯事晋,未敢携贰,况卫在君之宇下,而敢有异志?刍荛者异于他日,敢请之。」叔向受羹反锦,曰:「晋有羊舌鲋者,渎货无厌,亦将及矣。为此役也,子若以君命赐之,其已。」客从之,未退,而禁之。 晋人将寻盟,齐人不可。晋侯使叔向告刘献公曰:「抑齐人不盟,若之何?」对曰:「盟以厎信。君苟有信,诸侯不贰,何患焉?告之以文辞,董之以武师,虽齐不许,君庸多矣。天子之老,请帅王赋,『元戎十乘,以先启行』,迟速唯君。」叔向告于齐,曰:「诸侯求盟,已在此矣。今君弗利,寡君以为请。」对曰:「诸侯讨贰,则有寻盟。若皆用命,何盟之寻?」叔向曰:「国家之败,有事而无业,事则不经。有业而无礼,经则不序。有礼而无威,序则不共。有威而不昭,共则不明。不明弃共,百事不终,所由倾覆也。是故明王之制,使诸侯岁聘以志业,间朝以讲礼,再朝而会以示威,再会而盟以显昭明。志业于好,讲礼于等。示威于众,昭明于神。自古以来,未之或失也。存亡之道,恒由是兴。晋礼主盟,惧有不治。奉承齐牺,而布诸君,求终事也。君曰:『余必废之,何齐之有?』唯君图之,寡君闻命矣!」齐人惧,对曰:「小国言之,大国制之,敢不听从?既闻命矣,敬共以往,迟速唯君。」叔向曰:「诸侯有间矣,不可以不示众。」八月辛未,治兵,建而不旆。壬申,复旆之。诸侯畏之。 邾人、莒人言斥于晋曰:「鲁朝夕伐我,几亡矣。我之不共,鲁故之以。」晋侯不见公,使叔向来辞曰:「诸侯将以甲戌盟,寡君知不得事君矣,请君无勤。」子服惠伯对曰:「君信蛮夷之诉,以绝兄弟之国,弃周公之后,亦唯君。寡君闻命矣。」叔向曰:「寡君有甲车四千乘在,虽以无道行之,必可畏也,况其率道,其何敌之有?牛虽瘠,偾于豚上,其畏不死?南蒯、子仲之忧,其庸可弃乎?若奉晋之众,用诸侯之师,因邾、莒、杞、鄫之怒,以讨鲁罪,间其二忧,何求而弗克?」鲁人惧,听命。 甲戌,同盟于平丘,齐服也。令诸侯日中造于除。癸酉,退朝。子产命外仆速张于除,子大叔止之,使待明日。及夕,子产闻其未张也,使速往,乃无所张矣。 及盟,子产争承,曰:「昔天子班贡,轻重以列,列尊贡重,周之制也。卑而贡重者,甸服也。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贡,惧弗给也,敢以为请。诸侯靖兵,好以为事。行理之命,无月不至,贡之无艺,小国有阙,所以得罪也。诸侯修盟,存小国也。贡献无及,亡可待也。存亡之制,将在今矣。」自日中以争,至于昏,晋人许之。既盟,子大叔咎之曰:「诸侯若讨,其可渎乎?」子产曰:「晋政多门,贰偷之不暇,何暇讨?国不竞亦陵,何国之为?」 公不与盟。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幕蒙之,使狄人守之。司铎射怀锦,奉壶饮冰,以蒲伏焉。守者御之,乃与之锦而入。晋人以平子归,子服湫从。 子产归,未至,闻子皮卒,哭,且曰:「吾已,无为为善矣,唯夫子知我。」仲尼谓:「子产于是行也,足以为国基矣。《诗》曰:『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子产,君子之求乐者也。」且曰:「合诸侯,艺贡事,礼也。」 鲜虞人闻晋师之悉起也,而不警边,且不修备。晋荀吴自着雍以上军侵鲜虞,及中人,驱冲竞,大获而归。 楚之灭蔡也,灵王迁许、胡、沈、道、房、申于荆焉。平王即位,既封陈、蔡,而皆复之,礼也。隐大子之子庐归于蔡,礼也。悼大子之子吴归于陈,礼也。 冬十月,葬蔡灵公,礼也。 公如晋。荀吴谓韩宣子曰:「诸侯相朝,讲旧好也,执其卿而朝其君,有不好焉,不如辞之。」乃使士景伯辞公于河。 吴灭州来。令尹子期请伐吴,王弗许,曰:「吾未抚民人,未事鬼神,未修守备,未定国家,而用民力,败不可悔。州来在吴,犹在楚也。子姑待之。」 季孙犹在晋,子服惠伯私于中行穆子曰:「鲁事晋,何以不如夷之小国?鲁,兄弟也,土地犹大,所命能具。若为夷弃之,使事齐、楚,其何瘳于晋?亲亲,与大,赏共、罚否,所以为盟主也。子其图之。谚曰:『臣一主二。』吾岂无大国?」穆子告韩宣子,且曰:「楚灭陈、蔡,不能救,而为夷执亲,将焉用之?」乃归季孙。惠伯曰:「寡君未知其罪,合诸侯而执其老。若犹有罪,死命可也。若曰无罪而惠免之,诸侯不闻,是逃命也,何免之?为请从君惠于会。」宣子患之,谓叔向曰:「子能归季孙乎?」对曰:「不能。鲋也能。」乃使叔鱼。叔鱼见季孙曰:「昔鲋也得罪于晋君,自归于鲁君。微武子之赐,不至于今。虽获归骨于晋,犹子则肉之,敢不尽情?归子而不归,鲋也闻诸吏,将为子除馆于西河,其若之何?」且泣。平子惧,先归。惠伯待礼。
【经】十有二年春,齐高偃帅师纳北燕伯于阳。三月壬申,郑伯嘉卒。夏,宋公使华定来聘。公如晋,至河乃复。五月,葬郑简公。楚杀其大夫成熊。秋七月。冬十月,公子憖出奔齐。楚子伐徐。晋伐鲜虞。 【传】十二年春,齐高偃纳北燕伯款于唐,因其众也。 三月,郑简公卒,将为葬除。及游氏之庙,将毁焉。子大叔使其除徒执用以立,而无庸毁,曰:「子产过女,而问何故不毁,乃曰:『不忍庙也!诺,将毁矣!』」既如是,子产乃使辟之。司墓之室有当道者,毁之,则朝而塴;弗毁,则日中而塴。子大叔请毁之,曰:「无若诸侯之宾何!」子产曰:「诸侯之宾,能来会吾丧,岂惮日中?无损于宾,而民不害,何故不为?」遂弗毁,日中而葬。君子谓:「子产于是乎知礼。礼,无毁人以自成也。」 夏,宋华定来聘,通嗣君也。享之,为赋《蓼萧》,弗知,又不答赋。昭子曰:「必亡。宴语之不怀,宠光之不宣,令德之不知,同福之不受,将何以在?」 齐侯、卫侯、郑伯如晋,朝嗣君也。公如晋,至河乃复。取郠之役,莒人诉于晋,晋有平公之丧,未之治也,故辞公。公子憖遂如晋。晋侯享诸侯,子产相郑伯,辞于享,请免丧而后听命。晋人许之,礼也。晋侯以齐侯宴,中行穆子相。投壶,晋侯先。穆子曰:「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为诸侯师。」中之。齐侯举矢,曰:「有酒如渑,有肉如陵。寡人中此,与君代兴。」亦中之。伯瑕谓穆子曰:「子失辞。吾固师诸侯矣,壶何为焉,其以中俊也?齐君弱吾君,归弗来矣!」穆子曰:「吾军帅强御,卒乘竞劝,今犹古也,齐将何事?」公孙叟趋进曰:「日旰君勤,可以出矣!」以齐侯出。 楚子谓成虎若敖之馀也,遂杀之。或谮成虎于楚子,成虎知之而不能行。书曰:「楚杀其大夫成虎。」怀宠也。 六月,葬郑简公。 晋荀吴伪会齐师者,假道于鲜虞,遂入昔阳。秋八月壬午,灭肥,以肥子绵皋归。 周原伯绞虐其舆臣,使曹逃。冬十月壬申朔,原舆人逐绞而立公子跪寻,绞奔郊。 甘简公无子,立其弟过。过将去成、景之族,成、景之族赂刘献公。丙申,杀甘悼公,而立成公之孙鳅。丁酉,杀献太子之傅庾皮之子过,杀瑕辛于市,及宫嬖绰、王孙没、刘州鸠、阴忌、老阳子。 季平子立,而不礼于南蒯。南蒯谓子仲:「吾出季氏,而归其室于公。子更其位。我以费为公臣。」子仲许之。南蒯语叔仲穆子,且告之故。 季悼子之卒也,叔孙昭子以再命为卿。及平子伐莒,克之,更受三命。叔仲子欲构二家,谓平子曰:「三命逾父兄,非礼也。」平子曰:「然。」故使昭子。昭子曰:「叔孙氏有家祸,杀适立庶,故婼也及此。若因祸以毙之,则闻命矣。若不废君命,则固有着矣。」昭子朝,而命吏曰:「婼将与季氏讼,书辞无颇。」季孙惧,而归罪于叔仲子。故叔仲小、南蒯、公子憖谋季氏。憖告公,而遂从公如晋。南蒯惧不克,以费叛如齐。子仲还,及卫,闻乱,逃介而先。及郊,闻费叛,遂奔齐。 南蒯之将叛也,其乡人或知之,过之而叹,且言曰:「恤恤乎,湫乎,攸乎!深思而浅谋,迩身而远志,家臣而君图,有人矣哉」南蒯枚筮之,遇《坤》三之《比》三,曰:「黄裳元吉。」以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惠伯曰:「吾尝学此矣,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外强内温,忠也。和以率贞,信也。故曰『黄裳元吉』。黄,中之色也。裳,下之饰也。元,善之长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饰。事不善,不得其极。外内倡和为忠,率事以信为共,供养三德为善,非此三者弗当。且夫《易》,不可以占险,将何事也?且可饰乎?中美能黄,上美为元,下美则裳,参成可筮。犹有阙也,筮虽吉,未也。」 将适费,饮乡人酒。乡人或歌之曰:「我有圃,生之杞乎!从我者子乎,去我者鄙乎,倍其邻者耻乎!已乎已乎,非吾党之士乎!」 平子欲使昭子逐叔仲小。小闻之,不敢朝。昭子命吏谓小待政于朝,曰:「吾不为怨府。」楚子狩于州来,次于颖尾,使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帅师围徐以惧吴。楚子次于乾溪,以为之援。雨雪,王皮冠,秦复陶,翠被,豹舄,执鞭以出,仆析父从。右尹子革夕,王见之,去冠、被,舍鞭,与之语曰:「昔我先王熊绎,与吕级、王孙牟、燮父、禽父,并事康王,四国皆有分,我独无有。今吾使人于周,求鼎以为分,王其与我乎?」对曰:「与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齐,王舅也。晋及鲁、卫,王母弟也。楚是以无分,而彼皆有。今周与四国服事君王,将唯命是从,岂其爱鼎?」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旧许是宅。今郑人贪赖其田,而不我与。我若求之,其与我乎?」对曰:「与君王哉!周不爱鼎,郑敢爱田?」王曰:「昔诸侯远我而畏晋,今我大城陈、蔡、不羹,赋皆千乘,子与有劳焉。诸侯其畏我乎?」对曰:「畏君王哉!是四国者,专足畏也,又加之以楚,敢不畏君王哉!」 工尹路请曰:「君王命剥圭以为金戚铋,敢请命。」王入视之。析父谓子革:「吾子,楚国之望也!今与王言如响,国其若之何?」子革曰:「摩厉以须,王出,吾刃将斩矣。」王出,复语。左史倚相趋过。王曰:「是良史也,子善视之。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对曰:「臣尝问焉。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焉。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止王心,王是以获没于祗宫。臣问其诗而不知也。若问远焉,其焉能知之?」王曰:「子能乎?」对曰:「能。其诗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王揖而入,馈不食,寝不寐,数日,不能自克,以及于难。 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复礼,仁也』。信善哉!楚灵王若能如是,岂其辱于乾溪?」 晋伐鲜虞,因肥之役也。
【经】十有一年春王二月,叔弓如宋。葬宋平公。夏四月丁巳,楚子虔诱蔡侯般杀之于申。楚公子弃疾帅师围蔡。五月甲申,夫人归氏薨。大蒐于比蒲。仲孙玃会邾子,盟于祲祥。秋,季孙意如会晋韩起、齐国弱、宋华亥、卫北宫佗、郑罕虎、曹人、杞人于厥憖。九月己亥,葬我小君齐归。冬十有一月丁酉,楚师灭蔡,执蔡世子有以归,用之。 【传】十一年春,王二月,叔弓如宋,葬平公也。 景王问于苌弘曰:「今兹诸侯,何实吉?何实凶?」对曰:「蔡凶。此蔡侯般弑其君之岁也,岁在豕韦,弗过此矣。楚将有之,然壅也。岁及大梁,蔡复,楚凶,天之道也。」 楚子在申,召蔡灵侯。灵侯将往,蔡大夫曰:「王贪而无信,唯蔡于感,今币重而言甘,诱我也,不如无往。」蔡侯不可。五月丙申,楚子伏甲而飨蔡侯于申,醉而执之。夏四月丁巳,杀之,刑其士七十人。公子弃疾帅师围蔡。 韩宣子问于叔向曰:「楚其克乎?」对曰:「克哉!蔡侯获罪于其君,而不能其民,天将假手于楚以毙之,何故不克?然肸闻之,不信以幸,不可再也。楚王奉孙吴以讨于陈,曰:『将定而国。』陈人听命,而遂县之。今又诱蔡而杀其君,以围其国,虽幸而克,必受其咎,弗能久矣。桀克有婚以丧其国,纣克东夷而陨其身。楚小位下,而亟暴于二王,能无咎乎?天之假助不善,非祚之也,厚其凶恶而降之罚也。且譬之如天,其有五材而将用之,力尽而敝之,是以无拯,大可没振。」 五月,齐归薨,大蒐于比蒲,非礼也。 孟僖子会邾庄公,盟于祲祥,修好,礼也。泉丘人有女梦以其帷幕孟氏之庙,遂奔僖子,其僚从之。盟于清丘之社,曰:「有子,无相弃也。」僖子使助薳氏之簉。反自祲祥,宿于薳氏,生懿子及南宫敬叔于泉丘人。其僚无子,使字敬叔。 楚师在蔡,晋荀吴谓韩宣子曰:「不能救陈,又不能救蔡,物以无亲,晋之不能,亦可知也已!为盟主而不恤亡国,将焉用之?」 秋,会于厥憖,谋救蔡也。郑子皮将行,子产曰:「行不远。不能救蔡也。蔡小而不顺,楚大而不德,天将弃蔡以壅楚,盈而罚之。蔡必亡矣,且丧君而能守者,鲜矣。三年,王其有咎乎!美恶周必复,王恶周矣。」晋人使狐父请蔡于楚,弗许。 单子会韩宣子于戚,视下言徐。叔向曰:「单子其将死乎!朝有着定,会有表,衣有禬带有结。会朝之言,必闻于表着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视不过结、禬之中,所以道容貌也。言以命之,容貌以明之,失则有阙。今单子为王官伯,而命事于会,视不登带,言不过步,貌不道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共;不昭,不从。无守气矣。」 九月,葬齐归,公不戚。晋士之送葬者,归以语史赵。史赵曰:「必为鲁郊。」侍者曰:「何故?」曰:「归姓也,不思亲,祖不归也。」叔向曰:「鲁公室其卑乎?君有大丧,国不废蒐。有三年之丧,而无一日之戚。国不恤丧,不忌君也。君无戚容,不顾亲也。国不忌君,君不顾亲,能无卑乎?殆其失国。」 冬十一月,楚子灭蔡,用隐大子于冈山。申无宇曰:「不祥。五牲不相为用,况用诸侯乎?王必悔之。」 十二月,单成公卒。 楚子城陈、蔡、不羹。使弃疾为蔡公。王问于申无宇曰:「弃疾在蔡,何如?」对曰:「择子莫如父,择臣莫如君。郑庄公城栎而置子元焉,使昭公不立。齐桓公城谷而置管仲焉,至于今赖之。臣闻五大不在边,五细不在庭。亲不在外,羁不在内,今弃疾在外,郑丹在内。君其少戒。」王曰:「国有大城,何如?」对曰:「郑京、栎实杀曼伯,宋萧、亳实杀子游,齐渠丘实杀无知,卫蒲、戚实出献公,若由是观之,则害于国。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
【经】十年春王正月。夏,齐栾施来奔。秋七月,季孙意如、叔弓、仲孙玃帅师伐莒。戊子,晋侯彪卒。九月,叔孙婼如晋,葬晋平公。十有二月甲子,宋公成卒。 【传】十年春,王正月,有星出于婺女。郑裨灶言于子产曰:「七月戊子,晋君将死。今兹岁在颛顼之虚,姜氏、任氏实守其地。居其维首,而有妖星焉,告邑姜也。邑姜,晋之妣也。天以七纪。戊子,逢公以登,星斯于是乎出。吾是以讥之。」 齐惠栾、高氏皆耆酒,信内多怨,强于陈、鲍氏而恶之。 夏,有告陈桓子曰:「子旗、子良将攻陈、鲍。」亦告鲍氏。桓子授甲而如鲍氏,遭子良醉而骋,遂见文子,则亦授甲矣。使视二子,则皆从饮酒。桓子曰:「彼虽不信,闻我授甲,则必逐我。及其饮酒也,先伐诸?」陈、鲍方睦,遂伐栾、高氏。子良曰:「先得公,陈、鲍焉往?」遂伐虎门。 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门之外,四族召之,无所往。其徒曰:「助陈、鲍乎?」曰:「何善焉?」「助栾、高乎?」曰:「庸愈乎?」「然则归乎?」曰:「君伐,焉归?」公召之而后入。公卜使王黑以灵姑金ぶ率,吉,请断三尺焉而用之。五月庚辰,战于稷,栾、高败,又败诸庄。国人追之,又败诸鹿门。栾施、高强来奔。陈、鲍分其室。 晏子谓桓子:「必致诸公。让,德之主也,谓懿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蕴利生孽。姑使无蕴乎!可以滋长。」桓子尽致诸公,而请老于莒。 桓子召子山,私具幄幕、器用、从者之衣屦,而反棘焉。子商亦如之,而反其邑。子周亦如之,而与之夫于。反子城、子公、公孙捷,而皆益其禄。凡公子、公孙之无禄者,私分之邑。国之贫约孤寡者,私与之粟。曰:「《诗》云:『陈锡载周』,能施也,桓公是以霸。」 公与桓子莒之旁邑,辞。穆孟姬为之请高唐,陈氏始大。秋七月,平子伐莒,取郠,献俘,始用人于亳社。臧武仲在齐,闻之,曰:「周公其不飨鲁祭乎!周公飨义,鲁无义。《诗》曰:『德音孔昭,视民不佻。』佻之谓甚矣,而壹用之,将谁福哉?」 戊子,晋平公卒。郑伯如晋,及河,晋人辞之。游吉遂如晋。九月,叔孙婼、齐国弱、宋华定、卫北宫喜、郑罕虎、许人、曹人、莒人、邾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如晋,葬平公也。郑子皮将以币行。子产曰:「丧焉用币?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千人至,将不行。不行,必尽用之。几千人而国不亡?」子皮固请以行。既葬,诸侯之大夫欲因见新君。叔孙昭子曰:「非礼也。」弗听。叔向辞之,曰:「大夫之事毕矣。而又命孤,孤斩焉在衰絰之中。其以嘉服见,则丧礼未毕。其以丧服见,是重受吊也。大夫将若之何?」皆无辞以见。子皮尽用其币,归,谓子羽曰:「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夫子知之矣,我则不足。《书》曰:『欲败度,纵败礼。』我之谓矣。夫子知度与礼矣,我实纵欲而不能自克也。」 昭子至自晋,大夫皆见。高强见而退。昭子语诸大夫曰:「为人子,不可不慎也哉!昔庆封亡,子尾多受邑而稍致诸君,君以为忠而甚宠之。将死,疾于公宫,辇而归,君亲推之。其子不能任,是以在此。忠为令德,其子弗能任,罪犹及之,难不慎也?丧夫人之力,弃德旷宗,以及其身,不亦害乎?《诗》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其是之谓乎!」 冬十二月,宋平公卒。初,元公恶寺人柳。欲杀之。及丧,柳炽炭于位,将至,则去之。比葬,又有宠。
【经】九年春,叔弓会楚子于陈。许迁于夷。夏四月,陈灾。秋,仲孙玃如齐。冬,筑郎囿。 【传】九年春,叔弓、宋华亥、郑游吉、卫赵□会楚子于陈。 二月庚申,楚公子弃疾迁许于夷,实城父,取州来淮北之田以益之。伍举授许男田。然丹迁城父人于陈,以夷濮西田益之。迁方城外人于许。 周甘人与晋阎嘉争阎田。晋梁丙、张趯率阴戎伐颖。王使詹桓伯辞于晋曰:「我自夏以后稷,魏、骀、芮、岐、毕,吾西土也。及武王克商,蒲姑、商奄,吾东土也;巴、濮、楚、邓,吾南土也;肃慎、燕、亳,吾北土也。吾何迩封之有?文、武、成、康之建母弟,以蕃屏周,亦其废队是为,岂如弁髦而因以敝之?先王居檮杌于四裔,以御螭魅,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伯父惠公归自秦,而诱以来,使逼我诸姬,入我郊甸,则戎焉取之。戎有中国,谁之咎也?后稷封殖天下,今戎制之,不亦难乎?伯父图之。我在伯父,犹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民人之有谋主也。伯父若裂冠毁冕,拔本塞原,专弃谋主,虽戎狄其何有馀一人?」叔向谓宣子曰:「文之伯也,岂能改物?翼戴天子而加之以共。自文以来,世有衰德而暴灭宗周,以宣示其侈,诸侯之贰,不亦宜乎?且王辞直,子其图之。」宣子说。 王有姻丧,使赵成如周吊,且致阎田与襚,反颖俘。王亦使宾滑执甘大夫襄以说于晋,晋人礼而归之。 夏四月,陈灾。郑裨灶曰:「五年,陈将复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产问其故,对曰:「陈,水属也,火,水妃也,而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陈,逐楚而建陈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岁五及鹑火,而后陈卒亡,楚克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 晋荀盈如齐逆女,还,六月,卒于戏阳。殡于绛,未葬。晋侯饮酒,乐。膳宰屠蒯趋入,请佐公使尊,许之。而遂酌以饮工,曰:「女为君耳,将司聪也。辰在子卯,谓之疾日。君彻宴乐,学人舍业,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谓股肱。股肱或亏,何痛如之?女弗闻而乐,是不聪也。」又饮外嬖嬖叔曰:「女为君目,将司明也。服以旌礼,礼以行事,事有其物,物有其容。今君之容,非其物也,而女不见。是不明也。」亦自饮也,曰:「味以行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臣实司味,二御失官,而君弗命,臣之罪也。」公说,彻酒。 初,公欲废知氏而立其外嬖,为是悛而止。秋八月,使荀跞佐下军以说焉。 孟僖子如齐殷聘,礼也。 冬,筑郎囿,书,时也。季平子欲其速成也,叔孙昭子曰:「《诗》曰:『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焉用速成?其以剿民也?无囿犹可,无民其可乎?」
【经】七年春王正月,暨齐平。三月,公如楚。叔孙婼如齐莅盟。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秋八月戊辰,卫侯恶卒。九月,公至自楚。冬十有一月癸未,季孙宿卒。十有二月癸亥,葬卫襄公。 【传】七年春,王正月,暨齐平,齐求之也。癸巳,齐侯次于虢。燕人行成,曰:「敝邑知罪,敢不听命?先君之敝器,请以谢罪。」公孙皙曰:「受服而退,俟衅而动,可也。」二月戊午,盟于濡上。燕人归燕姬,赂以瑶瓮、玉椟、斗耳,不克而还。 楚子之为令尹也,为王旌以田。芋尹无宇断之,曰:「一国两君,其谁堪之?」及即位,为章华之宫,纳亡人以实之。无宇之阍入焉。无宇执之,有司弗与,曰:「执人于王宫,其罪大矣。」执而谒诸王。王将饮酒,无宇辞曰:「天子经略,诸侯正封,古之制也。封略之内,何非君土?食土之毛,谁非君臣?故《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皂,皂臣舆,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今有司曰:『女胡执人于王宫?』将焉执之?周文王之法曰:『有亡,荒阅』,所以得天下也。吾先君文王,作仆区之法,曰:『盗所隐器,与盗同罪』,所以封汝也。若从有司,是无所执逃臣也。逃而舍之,是无陪台也。王事无乃阙乎?昔武王数纣之罪,以告诸侯曰:『纣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故夫致死焉。君王始求诸侯而则纣,无乃不可乎?若以二文之法取之,盗有所在矣。」王曰:「取而臣以往,盗有宠,未可得也。」遂赦之。 楚子成章华之台,愿与诸侯落之。大宰薳启强曰:「臣能得鲁侯。」薳启强来召公,辞曰:「昔先君成公,命我先大夫婴齐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将使衡父照临楚国,镇抚其社稷,以辑宁尔民』。婴齐受命于蜀,奉承以来,弗敢失陨,而致诸宗祧。日我先君共王,引领北望,日月以冀。传序相授,于今四王矣。嘉惠未至,唯襄公之辱临我丧。孤与其二三臣,悼心失图,社稷之不皇,况能怀思君德!今君若步玉趾,辱见寡君,宠灵楚国,以信蜀之役,致君之嘉惠,是寡君既受贶矣,何蜀之敢望?其先君鬼神,实嘉赖之,岂唯寡君?君若不来,使臣请问行期,寡君将承质币而见于蜀,以请先君之贶。」 公将往,梦襄公祖。梓慎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适楚也,梦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实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尝适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适楚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 三月,公如楚,郑伯劳于师之梁。孟僖子为介,不能相仪。及楚,不能答郊劳。 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晋侯问于士文伯曰:「谁将当日食?」对曰:「鲁、卫恶之,卫大鲁小。」公曰:「何故?」对曰:「去卫地,如鲁地。于是有灾,鲁实受之。其大咎,其卫君乎?鲁将上卿。」公曰:「《诗》所谓『彼日而食,于何不臧』者,何也?」对曰:「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故政不可不慎也。务三而已,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 晋人来治杞田,季孙将以成与之。谢息为孟孙守,不可。曰:「人有言曰:『虽有挈瓶之知,守不假器,礼也』。夫子从君,而守臣丧邑,虽吾子亦有猜焉。」季孙曰:「君之在楚,于晋罪也。又不听晋,鲁罪重矣。晋师必至,吾无以待之,不如与之,间晋而取诸杞。吾与子桃,成反,谁敢有之?是得二成也。鲁无忧而孟孙益邑,子何病焉?」辞以无山,与之莱、柞,乃迁于桃。晋人为杞取成。 楚子享公于新台,使长鬣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薳启强闻之,见公。公语之,拜贺。公曰:「何贺?对曰:「齐与晋、越欲此久矣。寡君无适与也,而传诸君,君其备御三邻。慎守宝矣,敢不贺乎?」公惧,乃反之。 郑子产聘于晋。晋侯疾,韩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今梦黄熊入于寝门,其何厉鬼也?」对曰:「以君之明,子为大政,其何厉之有?昔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祀之。晋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韩子祀夏郊,晋侯有间,赐子产莒之二方鼎。 子产为丰施归州田于韩宣子,曰:「日君以夫公孙段为能任其事,而赐之州田,今无禄早世,不获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不敢以闻于君,私致诸子。」宣子辞。子产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施将惧不能任其先人之禄,其况能任大国之赐?纵吾子为政而可,后之人若属有疆场之言,敝邑获戾,而丰氏受其大讨。吾子取州,是免敝邑于戾,而建置丰氏也。敢以为请。」宣子受之,以告晋侯。晋侯以与宣子。宣子为初言,病有之,以易原县于乐大心。 郑人相惊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则皆走,不知所往。铸刑书之岁二月,或梦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将杀带也。明年壬寅,余又将杀段也。」及壬子,驷带卒,国人益惧。齐、燕平之月壬寅,公孙段卒。国人愈惧。其明月,子产立公孙泄及良止以抚之,乃止。子大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吾为之归也。」大叔曰:「公孙泄何为?」子产曰:「说也。为身无义而图说,从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不媚,不信。不信,民不从也。」 及子产适晋,赵景子问焉,曰:「伯有犹能为鬼乎?」子产曰:「能。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冯依于人,以为淫厉,况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孙,子耳之子,敝邑之卿,从政三世矣。郑虽无腆,抑谚曰『蕞尔国』,而三世执其政柄,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冯厚矣。而强死,能为鬼,不亦宜乎?」 子皮之族饮酒无度,故马师氏与子皮氏有恶。齐师还自燕之月,罕朔杀罕魋。罕朔奔晋。韩宣子问其位于子产。子产曰:「君之羁臣,苟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择?卿违,从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朔于敝邑,亚大夫也,其官,马师也。获戾而逃,唯执政所置之。得免其死,为惠大矣,又敢求位?」宣子为子产之敏也,使从嬖大夫。 秋八月,卫襄公卒。晋大夫言于范献子曰:「卫事晋为睦,晋不礼焉,庇其贼人而取其地,故诸侯贰。《诗》曰:『即□鴒在原,兄弟急难。』又曰:『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兄弟之不睦,于是乎不吊,况远人,谁敢归之?今又不礼于卫之嗣,卫必叛我,是绝诸侯也。」献子以告韩宣子。宣子说,使献子如卫吊,且反戚田。 卫齐恶告丧于周,且请命。王使臣简公如卫吊,且追命襄公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以佐事上帝。余敢高圉、亚圉?」 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礼,乃讲学之,苟能礼者从之。及其将死也,召其大夫曰:「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吾闻将有达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灭于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兹益共。故其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饘是,鬻于是,以糊余口。』其共也如是。臧孙纥有言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今其将在孔丘乎?我若获没,必属说与何忌于夫子,使事之,而学礼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与南宫敬叔师事仲尼。仲尼曰:「能补过者,君子也。《诗》曰:『君子是则是效。』孟僖子可则效已矣。」 单献公弃亲用羁。冬十月辛酉,襄、顷之族杀献公而立成公。 十一月,季武子卒。晋侯谓伯瑕曰:「吾所问日食,从矣,可常乎?」对曰:「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一,事序不类,官职不则,同始异终,胡可常也?《诗》曰:『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国。』其异终也如是。」公曰:「何谓六物?」对曰:「岁、时、日、月、星、辰,是谓也。」公曰:「多语寡人辰,而莫同。何谓辰?」对曰:「日月之会,是谓辰,故以配日。」 卫襄公夫人姜氏无子,嬖人婤姶生孟絷。孔成子梦康叔谓己:「立元,余使羁之孙圉与史苟相之。」史朝亦梦康叔谓己:「余将命而子苟与孔烝锄之曾孙圉相元。」史朝见成子,告之梦,梦协。晋韩宣子为政聘于诸侯之岁,婤姶生子,名之曰元。孟絷之足不良,能行。孔成子以《周易》筮之,曰:「元尚享卫国主其社稷。」遇《屯》三。又曰:「余尚立絷,尚克嘉之。」遇《屯》三之《比三。以示史朝。史朝曰:『元亨』,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长之谓乎?」对曰:「康叔名之,可谓长矣。孟非人也,将不列于宗,不可谓长。且其繇曰『利建侯』。嗣吉,何建?建非嗣也。二卦皆云,子其建之。康叔命之,二筮袭于梦,武王所用也,弗从何为?弱足者居,侯主社稷,临祭祀,奉民人,事民人,鬼神,从会朝,又焉得居?各以所利,不亦可乎?」故孔成子立灵公。十二月癸亥,葬卫襄公。
【经】六年春王正月,杞伯益姑卒。葬秦景公。夏,季孙宿如晋。葬杞文公。宋华合比出奔卫。秋九月,大雩。楚薳罢帅师伐吴。冬,叔弓如楚。齐侯伐北燕。 【传】六年春,王正月,杞文公卒,吊如同盟,礼也。大夫如秦,葬景公,礼也。 三月,郑人铸刑书。叔向使诒子产书,曰:「始吾有虞于子,今则已矣。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犹不可禁御,是故闲之以义,纠之以政,行之以礼,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为禄位以劝其从,严断刑罚以威其淫。惧其未也,故诲之以忠,耸之以行,教之以务,使之以和,临之以敬,莅之以强,断之以刚。犹求圣哲之上,明察之官,忠信之长,慈惠之师,民于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祸乱。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并有争心,以征于书,而徼幸以成之,弗可为矣。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三辟之兴,皆叔世也。今吾子相郑国,作封洫,立谤政,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如是,何辟之有?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征于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贿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肸闻之,国将亡,必多制,其此之谓乎!」复书曰:「若吾子之言,侨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既不承命,敢忘大惠?」 士文伯曰:「火见,郑其火乎?火未出而作火以铸刑器,藏争辟焉。火如象之,不火何为?」 夏,季孙宿如晋,拜莒田也。晋侯享之,有加笾。武子退,使行人告曰:「小国之事大国也,苟免于讨,不敢求贶。得贶不过三献。今豆有加,下臣弗堪,无乃戾也。」韩宣子曰:「寡君以为欢也。」对曰:「寡君犹未敢,况下臣,君之隶也,敢闻加贶?」固请彻加而后卒事。晋人以为知礼,重其好货。 宋寺人柳有宠,大子佐恶之。华合比曰:「我杀之。」柳闻之,乃坎、用牲、埋书,而告公曰:「合比将纳亡人之族,既盟于北郭矣。」公使视之,有焉,遂逐华合比,合比奔卫。于是华亥欲代右师,乃与寺人柳比,从为之征,曰「闻之久矣。」公使代之,见于左师,左师曰:「女夫也。必亡!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于女何有?《诗》曰:『宗子维城,毋俾城坏,毋独斯畏。』女其畏哉!」 六月丙戌,郑灾。 楚公子弃疾如晋,报韩子也。过郑,郑罕虎、公孙侨、游吉从郑伯以劳诸柤。辞不敢见,固请见之,见,如见王,以其乘马八匹私面。见子皮如上卿,以马六匹。见子产,以马四匹。见子大叔,以马二匹。禁刍牧采樵,不入田,不樵树,不采刈,不抽屋,不强丐。誓曰:「有犯命者,君子废,小人降。」舍不为暴,主不慁宾。往来如是。郑三卿皆知其将为王也。 韩宣子之适楚也,楚人弗逆。公子弃疾及晋竟,晋侯将亦弗逆。叔向曰:「楚辟我衷,若何效辟?《诗》曰:『尔之教矣,民胥效矣。』从我而已,焉用效人之辟?《书》曰:『圣作则。』无宁以善人为则,而则人之辟乎?匹夫为善,民犹则之,况国君乎?」晋侯说,乃逆之。 秋九月,大雩,旱也。 徐仪楚聘于楚。楚子执之,逃归。惧其叛也,使薳泄伐徐。吴人救之。令尹子荡帅师伐吴,师于豫章,而次于乾溪。吴人败其师于房钟,获宫厩尹弃疾。子荡归罪于薳泄而杀之。 冬,叔弓如楚聘,且吊败也。 十一月,齐侯如晋,请伐北燕也。士□相士鞅,逆诸河,礼也。晋侯许之。十二月,齐侯遂伐北燕,将纳简公。晏子曰:「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贰。吾君贿,左右谄谀,作大事不以信,未尝可也。」
【经】五年春王正月,舍中军。楚杀其大夫屈申。公如晋。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秋七月,公至自晋。戊辰,叔弓帅师败莒师于蚡泉。秦伯卒。冬,楚子、蔡侯、陈侯、许男、顿子、沈子、徐人、越人伐吴。 【传】五年春,王正月,舍中军,卑公室也。毁中军于施氏,成诸臧氏。初作中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季氏尽征之,叔孙氏臣其子弟,孟氏取其半焉。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二子各一。皆尽征之,而贡于公。以书。使杜泄告于殡,曰:「子固欲毁中军,既毁之矣,故告。」杜泄曰:「夫子唯不欲毁也,故盟诸僖闳,诅诸五父之衢。」受其书而投之,帅士而哭之。叔仲子谓季孙曰:「带受命于子叔孙曰:『葬鲜者自西门。』」季孙命杜泄。杜泄曰:「卿丧自朝,鲁礼也。吾子为国政,未改礼,而又迁之。群臣惧死,不敢自也。」既葬而行。 仲至自齐,季孙欲立之。南遗曰:「叔孙氏厚则季氏薄。彼实家乱,子勿与知,不亦可乎?」南遗使国人助竖牛以攻诸大库之庭。司宫射之,中目而死。竖牛取东鄙三十邑,以与南遗。 昭子即位,朝其家众,曰:「竖牛祸叔孙氏,使乱大从,杀适立庶,又披其邑,将以赦罪,罪莫大焉。必速杀之。」竖牛惧,奔齐。孟、仲之子杀诸塞关之外,投其首于宁风之棘上。 仲尼曰:「叔孙昭子之不劳,不可能也。周任有言曰:『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诗》云:『有觉德行,四国顺之。』」 初,穆子之生也,庄叔以《周易》筮之,遇《明夷》三之《谦》三,以示卜楚丘。曰:「是将行,而归为子祀。以谗人入,其名曰牛,卒以馁死。《明夷》,日也。日之数十,故有十时,亦当十位。自王已下,其二为公,其三为卿。日上其中,食日为二,旦日为三。《明夷》之《谦》,明而未融,其当旦乎,故曰:『为子祀』。日之《谦》,当鸟,故曰『明夷于飞』。明之未融,故曰『垂其翼』。象日之动,故曰『君子于行』。当三在旦,故曰『三日不食』。《离》,火也。《艮》,山也。《离》为火,火焚山,山败。于人为言,败言为谗,故曰『有攸往,主人有言』,言必谗也。纯《离》为牛,世乱谗胜,胜将适《离》,故曰『其名曰牛』。谦不足,飞不翔,垂不峻,翼不广,故曰『其为子后乎』。吾子,亚卿也,抑少不终。」 楚子以屈申为贰于吴,乃杀之。以屈生为莫敖,使与令尹子荡如晋逆女。过郑,郑伯劳子荡于汜,劳屈生於菟氏。晋侯送女于邢丘。子产相郑伯,会晋侯于邢丘。 公如晋,自郊劳至于赠贿,无失礼。晋侯谓女叔齐曰:「鲁侯不亦善于礼乎?」对曰:「鲁侯焉知礼?」公曰:「何为?自郊劳至于赠贿,礼无违者,何故不知?」对曰:「是仪也,不可谓礼。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羁,弗能用也。奸大国之盟,陵虐小国。利人之难,不知其私。公室四分,民食于他。思莫在公,不图其终。为国君,难将及身,不恤其所。礼这本末,将于此乎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言善于礼,不亦远乎?君子谓:「叔侯于是乎知礼。」 晋韩宣子如楚送女,叔向为介。郑子皮、子大叔劳诸索氏。大叔谓叔向曰:「楚王汰侈已甚,子其戒之。」叔向曰:「汰侈已甚,身之灾也,焉能及人?若奉吾币帛,慎吾威仪,守之以信,行之以礼,敬始而思终,终无不复,从而不失仪,敬而不失威,道之以训辞,奉之以旧法,考之以先王,度之以二国,虽汰侈,若我何?」 及楚,楚子朝其大夫,曰:「晋,吾仇敌也。苟得志焉,无恤其他。今其来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韩起为阍,以羊舌肸为司宫,足以辱晋,吾亦得志矣。可乎?」大夫莫对。薳启强曰:「可。苟有其备,何故不可?耻匹夫不可以无备,况耻国乎?是以圣王务行礼,不求耻人,朝聘有珪,享《兆见》有璋。小有述职,大有巡功。设机而不倚,爵盈而不饮;宴有好货,飧有陪鼎,入有郊劳,出有赠贿,礼之至也。国家之败,失之道也,则祸乱兴。城濮之役,晋无楚备,以败于邲。邲之役,楚无晋备,以败于鄢。自鄢以来,晋不失备,而加之以礼,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报而求亲焉。既获姻亲,又欲耻之,以召寇仇,备之若何?谁其重此?若有其人,耻之可也。若其未有,君亦图之。晋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诸侯而麇至;求昏而荐女,君亲送之,上卿及上大夫致之。犹欲耻之,君其亦有备矣。不然,奈何?韩起之下,赵成、中行吴、魏舒、范鞅、知盈;羊舌肸之下,祁午、张趯、籍谈、女齐、梁丙、张骼、辅跞、苗贲皇,皆诸侯之选也。韩襄为公族大夫,韩须受命而使矣。箕襄、邢带、叔禽、叔椒、子羽,皆大家也。韩赋七邑,皆成县也。羊舌四族,皆强家也。晋人若丧韩起、杨肸,五卿八大夫辅韩须、杨石,因其十家九县,长毂九百,其馀四十县,遗守四千,奋其武怒,以报其大耻,伯华谋之,中行伯、魏舒帅之,其蔑不济矣。君将以亲易怨,实无礼以速寇,而未有其备,使群臣往遗之禽,以逞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谷之过也,大夫无辱。」厚为韩子礼。王欲敖叔向以其所不知,而不能,亦厚其礼。 韩起反,郑伯劳诸圉。辞不敢见,礼也。 郑罕虎如齐,娶于子尾氏。晏子骤见之,陈桓子问其故,对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 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牟夷非卿而书,尊地也。莒人愬于晋。晋侯欲止公,范献子曰:「不可。人朝而执之,诱也。讨不以师,而诱以成之,惰也。为盟主而犯此二者,无乃不可乎?请归之,间而以师讨焉。」乃归公。秋七月,公至自晋。 莒人来讨,不设备。戊辰,叔弓败诸□分泉,莒未陈也。 冬十月,楚子以诸侯及东夷伐吴,以报棘、栎、麻之役。薳射以繁扬之师,会于夏汭。越大夫常寿过帅师会楚子于琐。闻吴师出,薳启强帅师从之,遽不设备,吴人败诸鹊岸。 楚子以馹至于罗汭。吴子使其弟蹶由犒师,楚人执之,将以衅鼓。王使问焉,曰:「女卜来吉乎?」对曰:「吉。寡君闻君将治兵于敝邑,卜之以守龟,曰:『余亟使人犒师,请行以观王怒之疾徐,而为之备,尚克知之。』龟兆告吉,曰:『克可知也。』君若欢焉,好逆使臣,滋邑休殆,而忘其死,亡无日矣。今君奋焉,震电冯怒,虐执使臣,将以衅鼓,则吴知所备矣。敝邑虽羸,若早修完,其可以息师。难易有备,可谓吉矣。且吴社稷是卜,岂为一人?使臣获衅军鼓,而敝邑知备,以御不虞,其为吉孰大焉?国之守龟,其何事不卜?一臧一否,其谁能常之?城濮之兆,其报在邲。今此行也,其庸有报志?」乃弗杀。 楚师济于罗汭,沈尹赤会楚子,次于莱山。薳射帅繁扬之师,先入南怀,楚师从之。及汝清,吴不可入。楚子遂观兵于坻箕之山。是行也,吴早设备,楚无功而还,以蹶由归。楚子惧吴,使沈尹射待命于巢。薳启强待命于雩娄。礼也。 秦后子复归于秦,景公卒故也。
【经】二年春王正月。夏五月壬辰,雉门及两观灭。秋,楚人伐吴。冬十月,新作雉门及两观。 【传】二年夏四月辛酉,巩氏之群子弟贼简公。 桐叛楚。吴子使舒鸠氏诱楚人,曰:「以师临我,我伐桐,为我使之无忌。」 秋,楚囊瓦伐吴,师于豫章。吴人见舟于豫章,而潜师于巢。冬十月,吴军楚师于豫章,败之。遂围巢,克之,获楚公子繁。 邾庄公与夷射姑饮酒,私出。阍乞肉焉。夺之杖以敲之。
【经】三年春王正月丁未,滕子原卒。夏,叔弓如滕。五月,葬滕成公。秋,小邾子来朝。八月,大雩。冬,大雨雹。北燕伯款出奔齐。 【传】三年春,王正月,郑游吉如晋,送少姜之葬。梁丙与张趯见之。梁丙曰:「甚矣哉!子之为此来也。」子大叔曰:「将得已乎?昔文、襄之霸也,其务不烦诸侯。令诸侯三岁而聘,五岁而朝,有事而会,不协而盟。君薨,大夫吊,卿共葬事。夫人,士吊,大夫送葬。足以昭礼命事谋阙而已,无加命矣。今嬖宠之丧,不敢择位,而数于守适,唯惧获戾,岂敢惮烦?少姜有宠而死,齐必继室。今兹吾又将来贺,不唯此行也。」张趯曰:「善哉!吾得闻此数也。然自今,子其无事矣。譬如火焉,火中,寒暑乃退。此其极也,能无退乎?晋将失诸侯,诸侯求烦不获。」二大夫退。子大叔告人曰:「张趯有知,其犹在君子之后乎!」 丁未,滕子原卒。同盟,故书名。 齐侯使晏婴请继室于晋,曰:「寡君使婴曰:『寡人愿事君,朝夕不倦,将奉质币,以无失时,则国家多难,是以不获。不腆先君之适,以备内官,焜耀寡人之望,则又无禄,早世殒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之好,惠顾齐国,辱收寡人,徼福于大公、丁公,照临敝邑,镇抚其社稷,则犹有先君之适及遗姑姊妹若而人。君若不弃敝邑,而辱使董振择之,以备嫔嫱,寡人之望也。』」韩宣子使叔向对曰:「寡君之愿也。寡君不能独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俪。在縗絰之中,是以未敢请。君有辱命,惠莫大焉。若惠顾敝邑,抚有晋国,赐之内主,岂唯寡君,举群臣实受其贶。其自唐叔以下,实宠嘉之。」 既成昏,晏子受礼。叔向从之宴,相与语。叔向曰:「齐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齐其为陈氏矣!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齐旧四量,豆、区、釜、钟。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钟。陈氏三量,皆登一焉,钟乃大矣。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鱼盐蜃蛤,弗加于海。民参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冻馁。国之诸市,屦贱踊贵。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欲无获民,将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戏,其相胡公、大姬,已在齐矣。」 叔向曰:「然。虽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马不驾,卿无军行,公乘无人,卒列无长。庶民罢敝,而宫室滋侈。道堇相望,而女富溢尤。民闻公命,如逃寇仇。栾、郤、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隶。政在家门,民无所依,君日不悛,以乐慆忧。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谗鼎之铭》曰:『昧旦丕显,后世犹怠。』况日不悛,其能久乎?」 宴子曰:「子将若何?」叔向曰:「晋之公族尽矣。肸闻之,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从之。肸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肸又无子。公室无度,幸而得死,岂其获祀?」 初,景公欲更晏子之宅,曰:「子之宅近市,湫隘嚣尘,不可以居,请更诸爽垲者。」辞曰:「君之先臣容焉,臣不足以嗣之,于臣侈矣。且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小人之利也。敢烦里旅?」公笑曰:「子近市,识贵贱乎?」对曰:「既利之,敢不识乎?」公曰:「何贵何贱?」于是景公繁于刑,有鬻踊者。故对曰:「踊贵屦贱。」既已告于君,故与叔向语而称之。景公为是省于刑。君子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晏子一言而齐侯省刑。《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其是之谓乎!」 及宴子如晋,公更其宅,反,则成矣。既拜,乃毁之,而为里室,皆如其旧。则使宅人反之,曰:「谚曰:『非宅是卜,唯邻是卜。』二三子先卜邻矣,违卜不祥。君子不犯非礼,小人不犯不祥,古之制也。吾敢违诸乎?」卒复其旧宅。公弗许,因陈桓子以请,乃许之。 夏四月,郑伯如晋,公孙段相,甚敬而卑,礼无违者。晋侯嘉焉,授之以策,曰:「子丰有劳于晋国,余闻而弗忘。赐女州田,以胙乃旧勋。」伯石再拜稽首,受策以出。君子曰:「礼,其人之急也乎!伯石之汰也,一为礼于晋,犹荷其禄,况以礼终始乎?《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其是之谓乎!」 初,州县,栾豹之邑也。及栾氏亡,范宣子、赵文子、韩宣子皆欲之。文子曰:「温,吾县也。」二宣子曰:「自郤称以别,三传矣。晋之别县不唯州,谁获治之?」文子病之,乃舍之。二子曰:「吾不可以正议而自与也。」皆舍之。及文子为政,赵获曰:「可以取州矣。」文子曰:「退!二子之言,义也。违义,祸也。余不能治余县,又焉用州?其以徼祸也?君子曰:『弗知实难。』知而弗从,祸莫大焉。有言州必死。」 丰氏故主韩氏,伯石之获州也,韩宣子为请之,为其复取之之故。 五月,叔弓如滕,葬滕成公,子服椒为介。及郊,遇懿伯之忌,敬子不入。惠伯曰:「公事有公利,无私忌,椒请先入。」乃先受馆。敬子从之。 晋韩起如齐逆女。公孙虿为少姜之有宠也,以其子更公女而嫁公子。人谓宣子:「子尾欺晋,晋胡受之?」宣子曰:「我欲得齐而远其宠,宠将来乎?」 秋七月,郑罕虎如晋,贺夫人,且告曰:「楚人日征敝邑,以不朝立王之故。敝邑之往,则畏执事其谓寡君『而固有外心。』其不往,则宋之盟云。进退罪也。寡君使虎布之。」宣子使叔向对曰:「君若辱有寡君,在楚何害?修宋盟也。君苟思盟,寡君乃知免于戾矣。君若不有寡君,虽朝夕辱于敝邑,寡君猜焉。君实有心,何辱命焉?君其往也!苟有寡君,在楚犹在晋也。」 张趯使谓大叔曰:「自子之归也,小人粪除先人之敝庐,曰子其将来。今子皮实来,小人失望。」大叔曰:「吉贱,不获来,畏大国,尊夫人也。且孟曰:『而将无事。』吉庶几焉。」 小邾穆公来朝。季武子欲卑之,穆叔曰:「不可。曹、滕、二邾,实不忘我好,敬以逆之,犹惧其贰。又卑一睦,焉逆群好也?其如旧而加敬焉!《志》曰:『能敬无灾。』又曰:『敬逆来者,天所福也。』」季孙从之。 八月,大雩,旱也。 齐侯田于莒,卢蒲弊见,泣且请曰:「余发如此种种,余奚能为?」公曰:「诺,吾告二子。」归而告之。子尾欲复之,子雅不可,曰:「彼其发短而心甚长,其或寝处我矣。」九月,子雅放卢蒲弊于北燕。 燕简公多嬖宠,欲去诸大夫而立其宠人。冬,燕大夫比以杀公之外嬖。公惧,奔齐。书曰:「北燕伯款出奔齐。」罪之也。 十月,郑伯如楚,子产相。楚子享之,赋《吉日》。既享,子产乃具田备,王以田江南之梦。 齐公孙灶卒。司马灶见晏子,曰:「又丧子雅矣。」晏子曰:「惜也!子旗不免,殆哉!姜族弱矣,而妫将始昌。二惠竞爽,犹可,又弱一个焉,姜其危哉!」
【经】二年春,晋侯使韩起来聘。夏,叔弓如晋。秋,郑杀其大夫公孙黑。冬,公如晋,至河乃复。季孙宿如晋。 【传】二年春,晋侯使韩宣子来聘,且告为政而来见,礼也。观书于大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公享之。季武子赋《绵》之卒章。韩子赋《角弓》。季武子拜,曰:「敢拜子之弥缝敝邑,寡君有望矣。」武子赋《节》之卒章。既享,宴于季氏,有嘉树焉,宣子誉之。武子曰:「宿敢不封殖此树,以无忘《角弓》。」遂赋《甘棠》。宣子曰:「起不堪也,无以及召公。」 宣子遂如齐纳币。见子雅。子雅召子旗,使见宣子。宣子曰:「非保家之主也,不臣。」见子尾。子尾见强,宣子谓之如子旗。大夫多笑之,唯晏子信之,曰:「夫子,君子也。君子有信,其有以知之矣。」自齐聘于卫。卫侯享之,北宫文子赋《淇澳》。宣子赋《木瓜》。 夏四月,韩须如齐逆女。齐陈无宇送女,致少姜。少姜有宠于晋侯,晋侯谓之少齐。谓陈无宇非卿,执诸中都。少姜为之请曰:「送从逆班,畏大国也,犹有所易,是以乱作。」 叔弓聘于晋,报宣子也。晋侯使郊劳。辞曰:「寡君使弓来继旧好,固曰:『女无敢为宾!』彻命于执事,敝邑弘矣。敢辱郊使?请辞。」致馆。辞曰:「寡君命下臣来继旧好,好合使成,臣之禄也。敢辱大馆?」叔向曰:「子叔子知礼哉!吾闻之曰:『忠信,礼之器也。卑让,礼之宗也。』辞不忘国,忠信也。先国后己,卑让也。《诗》曰:『敬慎威仪,以近有德。』夫子近德矣。」 秋,郑公孙黑将作乱,欲去游氏而代其位,伤疾作而不果。驷氏与诸大夫欲杀之。子产在鄙,闻之,惧弗及,乘遽而至。使吏数之,曰:「伯有之乱,以大国之事,而未尔讨也。尔有乱心,无厌,国不女堪。专伐伯有,而罪一也。昆弟争室,而罪二也。薰隧之盟,女矫君位,而罪三也。有死罪三,何以堪之?不速死,大刑将至。」再拜稽首,辞曰:「死在朝夕,无助天为虐。」子产曰:「人谁不死?凶人不终,命也。作凶事,为凶人。不助天,其助凶人乎?」请以印为褚师。子产曰:「印也若才,君将任之。不才,将朝夕从女。女罪之不恤,而又何请焉?不速死,司寇将至。」七月壬寅,缢。尸诸周氏之衢,加木焉。 晋少姜卒。公如晋,及河。晋侯使士文伯来辞,曰:「非伉俪也。请君无辱!」公还,季孙宿遂致服焉。叔向言陈无宇于晋侯曰:「彼何罪?君使公族逆之,齐使上大夫送之。犹曰不共,君求以贪。国则不共,而执其使。君刑已颇,何以为盟主?且少姜有辞。」冬十月,陈无宇归。 十一月,郑印段如晋吊。
【经】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公子围、齐国弱、宋向戌、卫齐恶、陈公子招、蔡公孙归生、郑罕虎、许人、曹人于虢。三月,取郓。夏,秦伯之弟金咸出奔晋。六月丁巳,邾子华卒。晋荀吴帅师败狄于大卤。秋,莒去疾自齐入于莒。莒展舆出奔吴。叔弓帅师疆郓田。葬邾悼公。冬十有一月己酉,楚子麇卒。公子比出奔晋。 【传】元年春,楚公子围聘于郑,且娶于公孙段氏,伍举为介。将入馆,郑人恶之,使行人子羽与之言,乃馆于外。既聘,将以众逆。子产患之,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墠听命!」令尹命大宰伯州犁对曰:「君辱贶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于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不宁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其蔑以复矣。唯大夫图之!」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诸侯,使莫不憾者,距违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伍举知其有备也,请垂橐而入。许之。 正月乙未,入,逆而出。遂会于虢,寻宋之盟也。祁午谓赵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于晋。今令尹之不信,诸侯之所闻也。子弗戒,惧又如宋。子木之信称于诸侯,犹诈晋而驾焉,况不信之尤者乎?楚重得志于晋,晋之耻也。子相晋国以为盟主,于今七年矣!再合诸侯,三合大夫,服齐、狄,宁东夏,平秦乱,城淳于,师徒不顿,国家不罢,民无谤讟,诸侯无怨,天无大灾,子之力也。有令名矣,而终之以耻,午也是惧。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赐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祸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驾于晋也。今武犹是心也,楚又行僭,非所害也。武将信以为本,循而行之。譬如农夫,是□麃是衮,虽有饥馑,必有丰年。且吾闻之:『能信不为人下。』吾未能也。《诗》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信也。能为人则者,不为人下矣。吾不能是难,楚不为患。」 楚令尹围请用牲,读旧书,加于牲上而已。晋人许之。 三月甲辰,盟。楚公子围设服离卫。叔孙穆子曰:「楚公子美矣,君哉!」郑子皮曰:「二执戈者前矣!」蔡子家曰:「蒲宫有前,不亦可乎?」楚伯州犁曰:「此行也,辞而假之寡君。」郑行人挥曰:「假不反矣!」伯州犁曰:「子姑忧子皙之欲背诞也。」子羽曰:「当璧犹在,假而不反,子其无忧乎?」齐国子曰:「吾代二子愍矣!」陈公子招曰:「不忧何成,二子乐矣。」卫齐子曰:「苟或知之,虽忧何害?」宋合左师曰:「大国令,小国共。吾知共而已。」晋乐王鲋曰:「《小旻》之卒章善矣,吾从之。」 退会,子羽谓子皮曰:「叔孙绞而婉,宋左师简而礼,乐王鲋字而敬,子与子家持之,皆保世之主也。齐、卫、陈大夫其不免乎?国子代人忧,子招乐忧,齐子虽忧弗害。夫弗及而忧,与可优而乐,与忧而弗害,皆取忧之道也,忧必及之。《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三大夫兆忧,能无至乎?言以知物,其是之谓矣。」 季武子伐莒,取郓,莒人告于会。楚告于晋曰:「寻盟未退,而鲁伐莒,渎齐盟,请戮其使。」乐桓子相赵文子,欲求货于叔孙而为之请,使请带焉,弗与。梁其跁曰:「货以藩身,子何爱焉?」叔孙曰:「诸侯之会,卫社稷也。我以货免,鲁必受师。是祸之也,何卫之为?人之有墙,以蔽恶也。墙之隙坏,谁之咎也?卫而恶之,吾又甚焉。虽怨季孙,鲁国何罪?叔出季处,有自来矣,吾又谁怨?然鲋也贿,弗与,不已。」召使者,裂裳帛而与之,曰:「带其褊矣。」赵孟闻之,曰:「临患不忘国,忠也。思难不越官,信也;图国忘死,贞也;谋主三者,义也。有是四者,又可戮乎?」乃请诸楚曰:「鲁虽有罪,其执事不辟难,畏威而敬命矣。子若免之,以劝左右可也。若子之群吏处不辟污,出不逃难,其何患之有?患之所生,污而不治,难而不守,所由来也。能是二者,又何患焉?不靖其能,其谁从之?鲁叔孙豹可谓能矣,请免之以靖能者。子会而赦有罪,又赏其贤,诸侯其谁不欣焉望楚而归之,视远如迩?疆埸之邑,一彼一此,何常之有?王伯之令也,引其封疆,而树之官。举之表旗,而着之制令。过则有刑,犹不可壹。于是乎虞有三苗,夏有观、扈,商有姺、邳,周有徐、奄。自无令王,诸侯逐进,狎主齐盟,其又可壹乎?恤大舍小,足以为盟主,又焉用之?封疆之削,何国蔑有?主齐盟者,谁能辩焉?吴、濮有衅,楚之执事岂其顾盟?莒之疆事,楚勿与知,诸侯无烦,不亦可乎?莒、鲁争郓,为日久矣,苟无大害于其社稷,可无亢也。去烦宥善,莫不竞劝。子其图之!」固请诸楚,楚人许之,乃免叔孙。 令尹享赵孟,赋《大明》之首章。赵孟赋《小宛》之二章。事毕,赵孟谓叔向曰:「令尹自以为王矣,何如?」对曰:「王弱,令尹强,其可哉!虽可,不终。」赵孟曰:「何故?」对曰:「强以克弱而安之,强不义也。不义而强,其毙必速。《诗》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强不义也。令尹为王,必求诸侯。晋少懦矣,诸侯将往。若获诸侯,其虐滋甚。民弗堪也,将何以终?夫以强取,不义而克,必以为道。道以淫虐,弗可久已矣!」 夏四月,赵孟、叔孙豹、曹大夫入于郑,郑伯兼享之。子皮戒赵孟,礼终,赵孟赋《瓠叶》。子皮遂戒穆叔,且告之。穆叔曰:「赵孟欲一献,子其从之!」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欲也,又何不敢?」及享,具五献之笾豆于幕下。赵孟辞,私于子产曰:「武请于冢宰矣。」乃用一献。赵孟为客,礼终乃宴。穆叔赋《鹊巢》。赵孟曰:「武不堪也。」又赋《采蘩》,曰:「小国为蘩,大国省穑而用之,其何实非命?」子皮赋《野有死麇》之卒章。赵孟赋《常棣》,且曰:「吾兄弟比以安,龙也可使无吠。」穆叔、子皮及曹大夫兴,拜,举兕爵,曰:「小国赖子,知免于戾矣。」饮酒乐。赵孟出,曰:「吾不复此矣。」 天王使刘定公劳赵孟于颖,馆于洛汭。刘子曰:「美哉禹功,明德远矣!微禹,吾其鱼乎!吾与子弁冕端委,以治民临诸侯,禹之力也。子盍亦远绩禹功,而大庇民乎?」对曰:「老夫罪戾是惧,焉能恤远?吾侪偷食,朝不谋夕,何其长也?」刘子归,以语王曰:「谚所为老将知而耄及之者,其赵孟之谓乎!为晋正卿,以主诸侯,而侪于隶人,朝不谋夕,弃神人矣。神怒民叛,何以能久?赵孟不复年矣。神怒,不歆其祀;民叛,不即其事。祀事不从,又何以年?」 叔孙归,曾夭御季孙以劳之。旦及日中不出。曾夭谓曾阜曰:「旦及日中,吾知罪矣。鲁以相忍为国也,忍其外不忍其内,焉用之?」阜曰:「数月于外,一旦于是,庸何伤?贾而欲赢,而恶嚣乎?」阜谓叔孙曰:「可以出矣!」叔孙指楹曰:「虽恶是,其可去乎?」乃出见之。 郑徐吾犯之妹美,公孙楚聘之矣,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犯惧,告子产。子产曰:「是国无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与。」犯请于二子,请使女择焉。皆许之,子皙盛饰入,布币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女自房观之,曰:「子皙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夫妇妇,所谓顺也。」适子南氏。子皙怒,既而櫜甲以见子南,欲杀之而取其妻。子南知之,执戈逐之。及冲,击之以戈。子皙伤而归,告大夫曰:「我好见之,不知其有异志也,故伤。」 大夫皆谋之。子产曰:「直钧,幼贱有罪。罪在楚也。」乃执子南而数之,曰:「国之大节有五,女皆奸之:畏君之威,听其政,尊其贵,事其长,养其亲。五者所以为国也。今君在国,女用兵焉,不畏威也。奸国之纪,不听政也。子皙,上大夫,女,嬖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贵也。幼而不忌,不事长也。兵其从兄,不养亲也。君曰:『余不女忍杀,宥女以远。』勉,速行乎,无重而罪!」 五月庚辰,郑放游楚于吴,将行子南,子产咨于大叔。大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彼,国政也,非私难也。子图郑国,利则行之,又何疑焉?周公杀管叔而蔡蔡叔,夫岂不爱?王室故也。吉若获戾,子将行之,何有于诸游?」 秦后子有宠于桓,如二君于景。其母曰:「弗去,惧选。」癸卯,金咸适晋,其车千乘。书曰:「秦伯之弟金咸出奔晋。」罪秦伯也。后子享晋侯,造舟于河,十里舍车,自雍及绛。归取酬币,终事八反。司马侯问焉,曰:「子之车,尽于此而已乎?」对曰:「此之谓多矣!若能少此,吾何以得见?」女叔齐以告公,且曰:「秦公子必归。臣闻君子能知其过,必有令图。令图,天所赞也。」 后子见赵孟。赵孟曰:「吾子其曷归?」对曰:「金咸惧选于寡君,是以在此,将待嗣君。」赵孟曰:「秦君何如?」对曰:「无道。」赵孟曰:「亡乎?」对曰:「何为?一世无道,国未艾也。国于天地,有与立焉。不数世淫,弗能毙也。」赵孟曰:「天乎?」对曰:「有焉。」赵孟曰:「其几何?」对曰:「金咸闻之,国无道而年谷和熟,天赞之也。鲜不五稔。」赵孟视荫,曰:「朝夕不相及,谁能待五?」后子出,而告人曰:「赵孟将死矣。主民,玩岁而愒日,其与几何?」 郑为游楚乱故,六月丁巳,郑伯及其大夫盟于公孙段氏,罕虎、公孙侨、公孙段、印段、游吉、驷带私盟于闺门之外,实薰隧。公孙黑强与于盟,使大史书其名,且曰七子。子产弗讨。 晋中行穆子败无终及群狄于大原,崇卒也。将战,魏舒曰:「彼徒我车,所遇又厄,以什共车必克。困诸厄,又克。请皆卒,自我始。」乃毁车以为行,五乘为三伍。荀吴之嬖人不肯即卒,斩以徇。为五陈以相离,两于前,伍于后,专为左角,参为左角,偏为前拒,以诱之。翟人笑之。未陈而薄之,大败之。 莒展舆立,而夺群公子秩。公子召去疾于齐。秋,齐公子锄纳去疾,展舆奔吴。 叔弓帅师疆郓田,因莒乱也。于是莒务娄、瞀胡及公子灭明以大厖与常仪靡奔齐。君子曰:「莒展之不立,弃人也夫!人可弃乎?《诗》曰:『无竞维人。』善矣。」 晋侯有疾,郑伯使公孙侨如晋聘,且问疾。叔向问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实沈、台骀为祟。』史莫之知,敢问此何神也?」子产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当武王邑姜方震大叔,梦帝谓己:『余命而子曰虞,将与之唐,属诸参,其蕃育其子孙。』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灭唐而封大叔焉,故参为晋星。由是观之,则实沈,参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为玄冥师,生允格、台骀。台骀能业其官,宣汾、洮,障大泽,以处大原。帝用嘉之,封诸汾川。沈、姒、蓐、黄,实守其祀。今晋主汾而灭之矣。由是观之,则台骀,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禜之。若君身,则亦出入饮食哀乐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为焉」?侨闻之,君子有四时: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于是乎节宣其气,勿使有所壅闭湫底,以露其体。兹心不爽,而昏乱百度。今无乃壹之,则生疾矣。侨又闻之,内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尽矣,则相生疾,君子是以恶之。故《志》曰:『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违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今君内实有四姬焉,其无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为也已。四姬有省犹可,无则必生疾矣。」叔向曰:「善哉!肸未之闻也。此皆然矣。」 叔向出,行人挥送之。叔向问郑故焉,且问子皙。对曰:「其与几何?无礼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 晋侯闻子产之言,曰:「博物君子也。」重贿之。 晋侯求医于秦。秦伯使医和视之,曰:「疾不可为也。是谓:『近女室,疾如蛊。非鬼非食,惑以丧志。良巨将死,天命不佑』」公曰:「女不可近乎?」对曰:「节之。先王之乐,所以节百事也。故有五节,迟速本末以相及,中声以降,五降之后,不容弹矣。于是有烦手淫声,慆堙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德也。物亦如之,至于烦,乃舍也已,无以生疾。君子之近琴瑟,以仪节也,非以慆心也。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征为五声,淫生六疾。六气曰阴、阳、风、雨、晦、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过则为灾。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阳物而晦时,淫则生内热惑蛊之疾。今君不节不时,能无及此乎?」出,告赵孟。赵孟曰:「谁当良臣?」对曰:「主是谓矣!主相晋国,于今八年,晋国无乱,诸侯无阙,可谓良矣。和闻之,国之大臣,荣其宠禄,任其宠节,有灾祸兴而无改焉,必受其咎。今君至于淫以生疾,将不能图恤社稷,祸孰大焉!主不能御,吾是以云也。」赵孟曰:「何谓蛊」对曰:「淫溺惑乱之所生也。于文,皿虫为蛊。谷之飞亦为蛊。在《周易》,女惑男,风落山,谓之《蛊》三。皆同物也。」赵孟曰:「良医也。」厚其礼归之。 楚公子围使公子黑肱、伯州犁城雠、栎、郏,郑人惧。子产曰:「不害。令尹将行大事,而先除二子也。祸不及郑,何患焉?」 冬,楚公子围将聘于郑,伍举为介。未出竟,闻王有疾而还。伍举遂聘。十一月己酉,公子围至,入问王疾,缢而弑之。遂杀其二子幕及平夏。右尹子干出奔晋。宫厩尹子皙出奔郑。杀大宰伯州犁于郏。葬王于郏,谓之郏敖。使赴于郑,伍举问应为后之辞焉。对曰:「寡大夫围。」伍举更之曰:「共王之子围为长。」 子干奔晋,从车五乘。叔向使与秦公子同食,皆百人之饩。赵文子曰:「秦公子富。」叔向曰:「底禄以德,德钧以年,年同以尊。公子以国,不闻以富。且夫以千乘去其国,强御已甚。《诗》曰:『不侮鳏寡,不畏强御。』秦、楚,匹也。」使后子与子干齿。辞曰:「金咸惧选,楚公子不获,是以皆来,亦唯命。且臣与羁齿,无乃不可乎?史佚有言曰:『非羁何忌?』」 楚灵王即位,薳罢为令尹,薳启强为大宰。郑游吉如楚,葬郏敖,且聘立君。归,谓子产曰:「具行器矣!楚王汰侈而自说其事,必合诸侯。吾往无日矣。」子产曰:「不数年,未能也。」 十二月,晋既烝,赵孟适南阳,将会孟子余。甲辰朔,烝于温。庚戌,卒。郑伯如晋吊,及雍乃复。
【经】三十年春王正月,楚子使薳罢来聘。夏四月,蔡世子般弑其君固。五月甲午。宋灾。宋伯姬卒。天王杀其弟佞夫。王子瑕奔晋。秋七月,叔弓如宋,葬宋共姬。郑良霄出奔许,自许入于郑,郑人杀良霄。冬十月,葬蔡景公。晋人、齐人、宋人、卫人、郑人、曹人、莒人、邾人、滕子、薛人、杞人、小邾人会于澶渊,宋灾故。 【传】三十年春,王正月,楚子使薳罢来聘,通嗣君也。穆叔问:「王子之为政何如?」对曰:「吾侪小人,食而听事,犹惧不给命而不免于戾,焉与知政?」固问焉,不告。穆叔告大夫曰:「楚令尹将有大事,子荡将与焉,助之匿其情矣。」 子产相郑伯以如晋,叔向问郑国之政焉。对曰:「吾得见与否,在此岁也。驷、良方争,未知所成。若有所成,吾得见,乃可知也。」叔向曰:「不既和矣乎?」对曰:「伯有侈而愎,子皙好在人上,莫能相下也。虽其和也,犹相积恶也,恶至无日矣。」 三月癸未,晋悼夫人食舆人之城杞者。绛县人或年长矣,无子,而往与于食。有与疑年,使之年。曰:「臣小人也,不知纪年。臣生之岁,正月甲子朔,四百有四十五甲子矣,其季于今三之一也。」吏走问诸朝,师旷曰:「鲁叔仲惠伯会郤成子于承匡之岁也。是岁也,狄伐鲁。叔孙庄叔于是乎败狄于咸,获长狄侨如及虺也豹也,而皆以名其子。七十三年矣。」史赵曰:「亥有二首六身,下二如身,是其日数也。」士文伯曰:「然则二万六千六百有六旬也。」 赵孟问其县大夫,则其属也。召之,而谢过焉,曰:「武不才,任君之大事,以晋国之多虞,不能由吾子,使吾子辱在泥涂久矣,武之罪也。敢谢不才。」遂仕之,使助为政。辞以老。与之田,使为君复陶,以为绛县师,而废其舆尉。于是,鲁使者在晋,归以语诸大夫。季武子曰:「晋未可媮也。有赵孟以为大夫,有伯瑕以为佐,有史赵、师旷而咨度焉,有叔向、女齐以师保其君。其朝多君子,其庸可媮乎?勉事之而后可。」 夏四月己亥,郑伯及其大夫盟。君子是以知郑难之不已也。 蔡景侯为大子般娶于楚,通焉。大子弑景侯。 初,王儋季卒,其子括将见王,而叹。单公子愆期为灵王御士,过诸廷,闻其叹而言曰:「乌乎!必有此夫!」入以告王,且曰:「必杀之!不戚而愿大,视躁而足高,心在他矣。不杀,必害。」王曰:「童子何知?」及灵王崩,儋括欲立王子佞夫,佞夫弗知。戊子,儋括围蒍,逐成愆。成愆奔平畦。五月癸巳,尹言多、刘毅、单蔑、甘过、巩成杀佞夫。括、瑕、廖奔晋。书曰「天王杀其弟佞夫。」罪在王也。 或叫于宋大庙,曰:「譆,譆!出出!」鸟鸣于亳社,如曰:「譆譆。」甲午,宋大灾。宋伯姬卒,待姆也。君子谓:「宋共姬,女而不妇。女待人,妇义事也。」 六月,郑子产如陈莅盟。归,覆命。告大夫曰:「陈,亡国也,不可与也。聚禾粟,缮城郭,恃此二者,而不抚其民。其君弱植,公子侈,大子卑,大夫敖,政多门,以介于大国,能无亡乎?不过十年矣。」 秋七月,叔弓如宋,葬共姬也。 郑伯有耆酒,为窟室,而夜饮酒击钟焉,朝至未已。朝者曰:「公焉在?」其人曰:「吾公在壑谷。」皆自朝布路而罢。既而朝,则又将使子皙如楚,归而饮酒。庚子,子皙以驷氏之甲伐而焚之。伯有奔雍梁,醒而后知之,遂奔许。大夫聚谋,子皮曰:「《仲虺之志》云:『乱者取之,亡者侮之。推亡固存,国之利也。』罕、驷、丰同生。伯有汰侈,故不免。」 人谓子产:「就直助强!」子产曰:「岂为我徒?国之祸难,谁知所儆?或主强直,难乃不生。姑成吾所。」辛丑,子产敛伯有氏之死者而殡之,不乃谋而遂行。印段从之。子皮止之,众曰:「人不我顺,何止焉?」子皮曰:「夫人礼于死者,况生者乎?」遂自止之。壬寅,子产入。癸卯,子石入。皆受盟于子皙氏。乙巳,郑伯及其大夫盟于大宫。盟国人于师之梁之外。 伯有闻郑人之盟己也,怒。闻子皮之甲不与攻己也,喜。曰:「子皮与我矣。」癸丑,晨,自墓门之渎入,因马师颉介于襄库,以伐旧北门。驷带率国人以伐之。皆召子产。子产曰:「兄弟而及此,吾从天所与。」伯有死于羊肆,子产襚之,枕之股而哭之,敛而殡诸伯有之臣在市侧者。既而葬诸斗城。子驷氏欲攻子产,子皮怒之曰:「礼,国之干也,杀有礼,祸莫大焉。」乃止。 于是游吉如晋还,闻难不入,覆命于介。八月甲子,奔晋。驷带追之,及酸枣。与子上盟,用两珪质于河。使公孙肸入盟大夫。己巳,复归。书曰「郑人杀良霄。」不称大夫,言自外入也。 于子蟜之卒也,将葬,公孙挥与裨灶晨会事焉。过伯有氏,其门上生莠。子羽曰:「其莠犹在乎?」于是岁在降娄,降娄中而旦。裨灶指之曰:「犹可以终岁,岁不及此次也已。」及其亡也,岁在娵訾之口。其明年,乃及降娄。 仆展从伯有,与之皆死。羽颉出奔晋,为任大夫。鸡泽之会,郑乐成奔楚,遂适晋。羽颉因之,与之比,而事赵文子,言伐郑之说焉。以宋之盟故,不可。子皮以公孙锄为马师。 楚公子围杀大司马蒍掩而取其室。申无宇曰:「王子必不免。善人,国之主也。王子相楚国,将善是封殖,而虐之,是祸国也。且司马,令尹之偏,而王之四体也。绝民之主,去身之偏,艾王之体,以祸其国,无不祥大焉!何以得免?」 为宋灾故,诸侯之大夫会,以谋归宋财。冬十月,叔孙豹会晋赵武、齐公孙虿、宋向戌、卫北宫佗、郑罕虎及小邾之大夫,会于澶渊。既而无归于宋,故不书其人。 君子曰:「信其不可不慎乎!澶渊之会,卿不书,不信也夫!诸侯之上卿,会而不信,宠名皆弃,不信之不可也如是!《诗》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信之谓也。又曰:『淑慎尔止,无载尔伪。』不信之谓也。」书曰「某人某人会于澶渊,宋灾故。」尤之也。不书鲁大夫,讳之也。 郑子皮授子产政,辞曰:「国小而逼,族大宠多,不可为也。」子皮曰:「虎帅以听,谁敢犯子?子善相之,国无小,小能事大,国乃宽。」 子产为政,有事伯石,赂与之邑。子大叔曰:「国,皆其国也。奚独赂焉?」子产曰:「无欲实难。皆得其欲,以从其事,而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何爱于邑?邑将焉往?」子大叔曰:「若四国何?」子产曰:「非相违也,而相从也,四国何尤焉?《郑书》有之曰:『安定国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大,以待其所归。」既,伯石惧而归邑,卒与之。伯有既死,使大史命伯石为卿,辞。大史退,则请命焉。覆命之,又辞。如是三,乃受策入拜。子产是以恶其为人也,使次己位。 子产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 丰卷将祭,请田焉。弗许,曰:「唯君用鲜,众给而已。」子张怒,退而征役。子产奔晋,子皮止之而逐丰卷。丰卷奔晋。子产请其田里,三年而复之,反其田里及其入焉。 从政一年,舆人诵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及三年,又诵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谁其嗣之?」
【经】二十有八年春,无冰。夏,卫石恶出奔晋。邾子来朝。秋八月,大雩。仲孙羯如晋。冬,齐庆封来奔。十有一月,公如楚。十有二月甲寅,天王崩。乙未,楚子昭卒。 【传】二十八年春,无冰。梓慎曰:「今兹宋、郑其饥乎?岁在星纪,而淫于玄枵,以有时灾,阴不堪阳。蛇乘龙。龙,宋、郑之星也,宋、郑必饥。玄枵,虚中也。枵,秏名也。土虚而民秏,不饥何为?」 夏。齐侯、陈侯、蔡侯、北燕伯、杞伯、胡子、沈子、白狄朝于晋,宋之盟故也。齐侯将行,庆封曰:「我不与盟,何为于晋?」陈文子曰:「先事后贿,礼也。小事大,未获事焉,从之如志,礼也。虽不与盟,敢叛晋乎?重丘之盟,未可忘也。子其劝行!」 卫人讨宁氏之党,故石恶出奔晋。卫人立其从子圃以守石氏之祀,礼也。 邾悼公来朝,时事也。 秋八月,大雩,旱也。 蔡侯归自晋,入于郑。郑伯享之,不敬。子产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过此也,君使子展廷劳于东门之外,而傲。吾曰:『犹将更之。』今还,受享而惰,乃其心也。君小国事大国,而惰傲以为己心,将得死乎?若不免,必由其子。其为君也,淫而不父。侨闻之,如是者,恒有子祸。」 孟孝伯如晋,告将为宋之盟故如楚也。 蔡侯之如晋也,郑伯使游吉如楚。及汉,楚人还之,曰:「宋之盟,君实亲辱。今吾子来,寡君谓吾子姑还!吾将使馹奔问诸晋而以告。」子大叔曰:「宋之盟,君命将利小国,而亦使安定其社稷,镇抚其民人,以礼承天之休,此君之宪令,而小国之望也。寡君是故使吉奉其皮币,以岁之不易,聘于下执事。今执事有命曰:『女何与政令之有?必使而君弃而封守,跋涉山川,蒙犯霜露,以逞君心。』小国将君是望,敢不唯命是听。无乃非盟载之言,以阙君德,而执事有不利焉,小国是惧。不然,其何劳之敢惮?」子大叔归,覆命,告子展曰:「楚子将死矣!不修其政德,而贪昧于诸侯,以逞其愿,欲久,得乎?《周易》有之,在《复》三之《颐》三,曰:『迷复,凶。』其楚子之谓乎?欲复其愿,而弃其本,复归无所,是谓迷复。能无凶乎?君其往也!送葬而归,以快楚心。楚不几十年,未能恤诸侯也。吾乃休吾民矣。」裨灶曰:「今兹周王及楚子皆将死。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 九月,郑游吉如晋,告将朝于楚,以从宋之盟。子产相郑伯以如楚,舍不为坛。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适四国,未尝不为坛。自是至今,亦皆循之。今子草舍,无乃不可乎?」子产曰:「大适小,则为坛。小适大,苟舍而已,焉用坛?侨闻之,大适小有五美:宥其罪戾,赦其过失,救其灾患,赏其德刑,教其不及。小国不困,怀服如归。是故作坛以昭其功,宣告后人,无怠于德。小适大有五恶:说其罪戾,请其不足,行其政事,共某职贡,从其时命。不然,则重其币帛,以贺其福而吊其凶,皆小国之祸也。焉用作坛以昭其祸?所以告子孙,无昭祸焉可也。」 齐庄封好田而耆酒,与庆舍政。则以其内实迁于卢蒲弊氏,易内而饮酒。数日,国迁朝焉。使诸亡人得贼者,以告而反之,故反卢蒲癸。癸臣子之,有宠,妻之。庆舍之士谓卢蒲癸曰:「男女辨姓。子不辟宗,何也?」曰:「宗不馀辟,余独焉辟之?赋诗断章,余取所求焉,恶识宗?」癸言王何而反之,二人皆嬖,使执寝戈,而先后之。 公膳,日双鸡。饔人窃更之以鹜。御者知之,则去其肉而以其洎馈。子雅、子尾怒。庆封告卢蒲弊。卢蒲弊曰;「譬之如禽兽,吾寝处之矣。」使析归父告晏平仲。平仲曰:「婴之众不足用也,知无能谋也。言弗敢出,有盟可也。」子家曰:「子之言云,又焉用盟?」告北郭子车。子车曰:「人各有以事君,非佐之所能也。」陈文子谓桓子曰:「祸将作矣!吾其何得?」对曰:「得庆氏之木百车于庄。」文子曰:「可慎守也已!」 卢蒲癸、王何卜攻庆氏,示子之兆,曰:「或卜攻仇,敢献其兆。」子之曰:「克,见血。」冬十月,庆封田于莱,陈无宇从。丙辰,文子使召之。请曰:「无宇之母疾病,请归。」庆季卜之,示之兆,曰:「死。」奉龟而泣。乃使归。庆嗣闻之,曰:「祸将作矣!谓子家:「速归!祸作必于尝,归犹可及也。」子家弗听,亦无悛志。子息曰:「亡矣!幸而获在吴、越。」陈无宇济水而戕舟发梁。卢蒲姜谓癸曰:「有事而不告我,必不捷矣。」癸告之。姜曰:「夫子愎,莫之止,将不出,我请止之。」癸曰:「诺。」十一月乙亥,尝于大公之庙,庆舍莅事。卢蒲姜告之,且止之。弗听,曰:「谁敢者!」遂如公。麻婴为尸,庆圭为上献。卢蒲癸、王何执寝戈。庆氏以其甲环公宫。陈氏、鲍氏之圉人为优。庆氏之马善惊,士皆释甲束马而饮酒,且观优,至于鱼里。栾、高、陈、鲍之徒介庆氏之甲。子尾抽桷击扉三,卢蒲癸自后刺子之,王何以戈击之,解其左肩。犹援庙桷,动于甍,以俎壶投,杀人而后死。遂杀庆绳、麻婴。公惧,鲍国曰:「群臣为君故也。」陈须无以公归,税服而如内宫。 庆封归,遇告乱者,丁亥,伐西门,弗克。还伐北门,克之。入,伐内宫,弗克。反,陈于岳,请战,弗许。遂来奔。献车于季武子,美泽可以鉴。展庄叔见之,曰:「车甚泽,人必瘁,宜其亡也。」叔孙穆子食庆封,庆封汜祭。穆子不说,使工为之诵《茅鸱》,亦不知。既而齐人来让,奔吴。吴句余予之朱方,聚其族焉而居之,富于其旧。子服惠伯谓叔孙曰:「天殆富淫人,庆封又富矣。」穆子曰:「善人富谓之赏,淫人富谓之殃。天其殃之也,其将聚而歼旃?」 癸巳,天王崩。未来赴,亦未书,礼也。 崔氏之乱,丧群公子。故锄在鲁,叔孙还在燕,贾在句渎之丘。及庆氏亡,皆召之,具其器用而反其邑焉。与晏子邶殿,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之所欲也,何独弗欲?」对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足欲,亡无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不受邶殿,非恶富也,恐失富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为之制度,使无迁也。夫民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使无黜嫚,谓之幅利。利过则为败。吾不敢贪多,所谓幅也。」与北郭佐邑六十,受之。与子雅邑,辞多受少。与子尾邑,受而稍致之。公以为忠,故有宠。 释卢蒲弊于北竟。求崔杼之尸,将戮之,不得。叔孙穆子曰:「必得之。武王有乱臣十人,崔杼其有乎?不十人,不足以葬。」既,崔氏之臣曰:「与我其拱璧,吾献其柩。」于是得之。十二月乙亥朔,齐人迁庄公,殡于大寝。以其棺尸崔杼于市,国人犹知之,皆曰:「崔子也。」 为宋之盟故,公及宋公、陈侯、郑伯、许男如楚。公过郑,郑伯不在。伯有廷劳于黄崖,不敬。穆叔曰:「伯有无戾于郑,郑必有大咎。敬,民之主也,而弃之,何以承守?郑人不讨,必受其辜,济泽之阿,行潦之苹藻,置诸宗室,季兰尸之,敬也。敬可弃乎?」 及汉,楚康王卒。公欲反,叔仲昭伯曰:「我楚国之为,岂为一人?行也!」子服惠伯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从迩。饥寒之不恤,谁遑其后?不如姑归也。」叔孙穆子曰:「叔仲子专之矣,子服子始学者也。」荣成伯曰:「远图者,忠也。」公遂行。宋向戌曰:「我一人之为,非为楚也。饥寒之不恤,谁能恤楚?姑归而息民,待其立君而为之备。」宋公遂反。 楚屈建卒。赵文子丧之如同盟,礼也。 王人来告丧,问崩日,以甲寅告,故书之,以征过也。
【经】二十有七春,齐侯使庆封聘。夏,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屈建、蔡公孙归生、卫石恶、陈孔奂、郑良霄、许人、曹人于宋。卫杀其大夫宁喜。卫侯之弟鱄出奔晋。秋七月辛巳,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冬十有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传】二十七年春,胥梁带使诸丧邑者具车徒以受地,必周。使乌余车徒以受封,乌余以众出。使诸侯伪效乌余之封者,而遂执之,尽获之。皆取其邑而归诸侯,诸侯是以睦于晋。 齐庆封来聘,其车美。孟孙谓叔孙曰:「庆季之车,不亦美乎?」叔孙曰:「豹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美车何为?」叔孙与庆封食,不敬。为赋《相鼠》,亦不知也。卫宁喜专,公患之。公孙免余请杀之。公曰:「微宁子不及此,吾与之言矣。事未可知,只成恶名,止也。」对曰:「臣杀之,君勿与知。」乃与公孙无地、公孙臣谋,使攻宁氏。弗克,皆死。公曰:「臣也无罪,父子死余矣!」夏,免余复攻宁氏,杀宁喜及右宰谷,尸诸朝。石恶将会宋之盟,受命而出。衣其尸,枕之股而哭之。欲敛以亡,惧不免,且曰:「受命矣。」乃行。 子鲜曰:「逐我者出,纳我者死,赏罚无章,何以沮劝?君失其信,而国无刑。不亦难乎!且鱄实使之。」遂出奔晋。公使止之,不可。及河,又使止之。止使者而盟于河,托于木门,不乡卫国而坐。木门大夫劝之仕,不可,曰:「仕而废其事,罪也。从之,昭吾所以出也。将准愬乎?吾不可以立于人之朝矣。」终身不仕。公丧之,如税服,终身。 公与免余邑六十,辞曰:「唯卿备百邑,臣六十矣。下有上禄,乱也,臣弗敢闻。且宁子唯多邑,故死。臣惧死之速及也。」公固与之,受其半。以为少师。公使为卿,辞曰:「大叔仪不贰,能赞大事。君其命之!」乃使文子为卿。 宋向戌善于赵文子,又善于令尹子木,欲弭诸侯之兵以为名。如晋,告赵孟。赵孟谋于诸大夫,韩宣子曰:「兵,民之残也,财用之蠹,小国之大灾也。将或弭之,虽曰不可,必将许之。弗许,楚将许之,以召诸侯,则我失为盟主矣。」晋人许之。如楚,楚亦许之。如齐,齐人难之。陈文子曰:「晋、楚许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许,则固携吾民矣!将焉用之?」齐人许之。告于秦,秦亦许之。皆告于小国,为会于宋。 五月甲辰,晋赵武至于宋。丙午,郑良霄至。六月丁未朔,宋人享赵文子,叔向为介。司马置折俎,礼也。仲尼使举是礼也,以为多文辞。戊申,叔孙豹、齐庆封、陈须无、卫石恶至。甲寅,晋荀盈从赵武至。丙辰,邾悼公至。壬戌,楚公子黑肱先至,成言于晋。丁卯,宋戌如陈,从子木成言于楚。戊辰,滕成公至。子木谓向戌:「请晋、楚之从交相见也。」庚午,向戌复于赵孟。赵孟曰:「晋、楚、齐、秦,匹也。晋之不能于齐,犹楚之不能于秦也。楚君若能使秦君辱于敝邑,寡君敢不固请于齐?」壬申,左师复言于子木。子木使馹谒诸王,王曰:「释齐、秦,他国请相见也。」秋七月戊寅,左师至。是夜也,赵孟及子皙盟,以齐言。庚辰,子木至自陈。陈孔奂、蔡公孙归生至。曹、许之大夫皆至。以藩为军,晋、楚各处其偏。伯夙谓赵孟曰:「楚氛甚恶,惧难。」赵孟曰:「吾左还,入于宋,若我何?」 辛巳,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伯州犁曰:「合诸侯之师,以为不信,无乃不可乎?夫诸侯望信于楚,是以来服。若不信,是弃其所以服诸侯也。」固请释甲。子木曰:「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已。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退,告人曰:「令尹将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弃信,志将逞乎?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参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赵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单毙其死。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济之。必莫之与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则夫能致死,与宋致死,虽倍楚可也。子何惧焉?又不及是。曰弭兵以召诸侯,而称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 季武子使谓叔孙以公命,曰:「视邾、滕。」既而齐人请邾,宋人请滕,皆不与盟。叔孙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国也,何故视之?宋、卫,吾匹也。」乃盟。故不书其族,言违命也。 晋、楚争先。晋人曰:「晋固为诸侯盟主,未有先晋者也。」楚人曰:「子言晋、楚匹也,若晋常先,是楚弱也。且晋、楚狎主诸侯之盟也久矣!岂专在晋?」叔向谓赵孟曰:「诸侯归晋之德只,非归其尸盟也。子务德,无争先!且诸侯盟,小国固必有尸盟者。楚为晋细,不亦可乎?」乃先楚人。书先晋,晋有信也。 壬午,宋公兼享晋、楚之大夫,赵孟为客。子木与之言,弗能对。使叔向侍言焉,子木亦不能对也。 乙酉,宋公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蒙门之外。子木问于赵孟曰:「范武子之德何如?」对曰:「夫人之家事治,言于晋国无隐情。其祝史陈信于鬼神,无愧辞。」子木归,以语王。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辅五君以为盟主也。」子木又语王曰:「宜晋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无以当之,不可与争。」晋荀寅遂如楚莅盟。 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床第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文子曰:「其馀皆数世之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乐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 宋左师请赏,曰:「请免死之邑。」公与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曰:「凡诸侯小国,晋、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后上下慈和,慈和而后能安靖其国家,以事大国,所以存也。无威则骄,骄则乱生,乱生必灭,所以亡也。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废兴存亡昏明之术,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诬乎?以诬道蔽诸侯,罪莫大焉。纵无大讨,而又求赏,无厌之甚也!」削而投之。左师辞邑。向氏欲攻司城,左师曰:「我将亡,夫子存我,德莫大焉,又可攻乎?」君子曰:「『彼己之子,邦之司直。』乐喜之谓乎?『何以恤我,我其收之。』向戌之谓乎?」 齐崔杼生成及强而寡。娶东郭姜,生明。东郭姜以孤入,曰棠无咎,与东郭偃相崔氏。崔成有病,而废之,而立明。成请老于崔,崔子许之。偃与无咎弗予,曰:「崔,宗邑也,必在宗主。」成与强怒,将杀之。告庆封曰:「夫子之身亦子所知也,唯无咎与偃是从,父兄莫得进矣。大恐害夫子,敢以告。」庆封曰:「子姑退,吾图之。」告卢蒲弊。卢蒲弊曰:「彼,君之仇也。天或者将弃彼矣。彼实家乱,子何病焉!崔之薄,庆之厚也。」他日又告。庆封曰:「苟利夫子,必去之!难,吾助女。」 九月庚辰,崔成、崔强杀东郭偃、棠无咎于崔氏之朝。崔子怒而出,其众皆逃,求人使驾,不得。使圉人驾,寺人御而出。且曰:「崔氏有福,止余犹可。」遂见庆封。庆封曰:「崔、庆一也。是何敢然?请为子讨之。」使卢蒲弊帅甲以攻崔氏。崔氏堞其宫而守之,弗克。使国人助之,遂灭崔氏,杀成与强,而尽俘其家。其妻缢。弊覆命于崔子,且御而归之。至,则无归矣,乃缢。崔明夜辟诸大墓。辛巳,崔明来奔,庆封当国。 楚薳罢如晋莅盟,晋将享之。将出,赋《既醉》。叔向曰:「薳氏之有后于楚国也,宜哉!承君命,不忘敏。子荡将知政矣。敏以事君,必能养民。政其焉往?」 崔氏之乱,申鲜虞来奔,仆赁于野,以丧庄公。冬,楚人召之,遂如楚为右尹。 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辰在申,司历过也,再失闰矣。
【经】二十有六年春王二月辛卯,卫宁喜弑其君剽。卫孙林父入于戚以叛。甲午,卫侯衎复归于卫。夏,晋侯使荀吴来聘。公会晋人、郑良霄、宋人、曹人于澶渊。秋,宋公弑其世子痤。晋人执卫宁喜。八月壬午,许男宁卒于楚。冬,楚子、蔡侯、陈侯伐郑。葬许灵公。 【传】二十六年春,秦伯之弟金咸如晋修成,叔向命召行人子员。行人子朱曰:「朱也当御。」三云,叔向不应。子朱怒,曰:「班爵同,何以黜朱于朝?」抚剑从之。叔向曰:「秦、晋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晋国赖之。不集,三军暴骨。子员道二国之言无私,子常易之。奸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拂衣从之。人救之。平公曰:「晋其庶乎!吾臣之所争者大。」师旷曰:「公室惧卑。臣不心竞而力争,不务德而争善,私欲已侈,能无卑乎?」 卫献公使子鲜为复,辞。敬姒强命之。对曰:「君无信,臣惧不免。」敬姒曰:「虽然,以吾故也。」许诺。初,献公使与宁喜言,宁喜曰:「必子鲜在,不然必败。」故公使子鲜。子鲜不获命于敬姒,以公命与宁喜言,曰:「苟反,政由宁氏,祭则寡人。」宁喜告蘧伯玉,伯玉曰:「瑗不得闻君之出,敢闻其入?」遂行,从近关出。告右宰谷,右宰谷曰:「不可。获罪于两君,天下谁畜之?」悼子曰:「吾受命于先人,不可以贰。」谷曰:「我请使焉而观之。」遂见公于夷仪。反曰:「君淹恤在外十二年矣,而无忧色,亦无宽言,犹夫人也。若不已,死无日矣。」悼子曰:「子鲜在。」右宰谷曰:「子鲜在,何益?多而能亡,于我何为?」悼子曰:「虽然,不可以已。」孙文子在戚,孙嘉聘于齐,孙襄居守。 二月庚寅,宁喜、右宰谷伐孙氏,不克。伯国伤。宁子出舍于郊。伯国死,孙氏夜哭。国人召宁子,宁子复攻孙氏,克之。辛卯,杀子叔及大子角。书曰:「宁喜弑其君剽。」言罪之在宁氏也。孙林父以戚如晋。书曰:「入于戚以叛。」罪孙氏也。臣之禄,君实有之。义则进,否则奉身而退,专禄以周旋,戮也。 甲午,卫侯入。书曰:「复归。」国纳之也。大夫逆于竟者,执其手而与之言。道逆者,自车揖之。逆于门者,颔之而已。公至,使让大叔文子曰:「寡人淹恤在外,二三子皆使寡人朝夕闻卫国之言,吾子独不在寡人。古人有言曰:『非所怨勿怨。』寡人怨矣。」对曰:「臣知罪矣!臣不佞不能负羁泄,以从手干牧圉,臣之罪一也。有出者,有居者。臣不能贰,通外内之言以事君,臣之罪二也。有二罪,敢忘其死?」乃行,从近关出。公使止之。 卫人侵戚东鄙,孙氏愬于晋,晋戍茅氏。殖绰伐茅氏,杀晋戍三百人。孙蒯追之,弗敢击。文子曰:「厉之不如!」遂从卫师,败之圉。雍锄获殖绰。复愬于晋。 郑伯赏入陈之功。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赐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隆杀以两,礼也。臣之位在四,且子展之功也。臣不敢及及赏礼,请辞邑。」公固予之,乃受三邑。公孙挥曰:「子产其将知政矣!让不失礼。」 晋人为孙氏故,召诸侯,将以讨卫也。夏,中行穆子来聘,召公也。 楚子、秦人侵吴,及雩娄,闻吴有备而还。遂侵郑,五月,至于城麇。郑皇颉戍之,出,与楚师战,败。穿封戌囚皇颉,公子围与之争之。正于伯州犁,伯州犁曰:「请问于囚。」乃立囚。伯州犁曰:「所争,君子也,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为王子围,寡君之贵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为穿封戌,方城外之县尹也。谁获子?」囚曰:「颉遇王子,弱焉。」戌怒,抽戈逐王子围,弗及。楚人以皇颉归。 印堇父与皇颉戍城麇,楚人囚之,以献于秦。郑人取货于印氏以请之,子大叔为令正,以为请。子产曰:「不获。受楚之功而取货于郑,不可谓国,秦不其然。若曰:『拜君之勤郑国,微君之惠,楚师其犹在敝邑之城下。』其可。」弗从,遂行。秦人不予。更币,从子产而后获之。 六月,公会晋赵武、宋向戌、郑良霄、曹人于澶渊以讨卫,疆戚田。取卫西鄙懿氏六十以与孙氏。赵武不书,尊公也。向戌不书,后也。郑先宋,不失所也。于是卫侯会之。晋人执宁喜、北宫遗,使女齐以先归。卫侯如晋,晋人执而囚之于士弱氏。 秋七月,齐侯、郑伯为卫侯故,如晋,晋侯兼享之。晋侯赋《嘉乐》。国景子相齐侯,赋《蓼萧》。子展相郑伯,赋《缁衣》。叔向命晋侯拜二君曰:「寡君敢拜齐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敢拜郑君之不贰也。」国子使晏平仲私于叔向,曰:「晋君宣其明德于诸侯,恤其患而补其阙,正其违而治其烦,所以为盟主也。今为臣执君,若之何?」叔向告赵文子,文子以告晋侯。晋侯言卫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国子赋《辔之柔矣》,子展赋《将仲子兮》,晋侯乃许归卫侯。叔向曰:「郑七穆,罕氏其后亡者也。子展俭而壹。」 初,宋芮司徒生女子,赤而毛,弃诸堤下,共姬之妾取以入,名之曰弃。长而美。平公入夕,共姬与之食。公见弃也,而视之,尤。姬纳诸御,嬖,生佐。恶而婉。大子痤美而很,合左师畏而恶之。寺人惠墙伊戾为大子内师而无宠。 秋,楚客聘于晋,过宋。大子知之,请野享之。公使往,伊戾请从之。公曰:「夫不恶女乎?」对曰:「小人之事君子也,恶之不敢远,好之不敢近。敬以待命,敢有贰心乎?纵有共其外,莫共其内,臣请往也。」遣之。至,则□欠,用牲,加书,征之,而聘告公曰:「大子将为乱,既与楚客盟矣。」公曰:「为我子,又何求?」对曰:「欲速。」公使视之,则信有焉。问诸夫人与左师,则皆曰:「固闻之。」公囚大子。大子曰:「唯佐也能免我。」召而使请,曰:「日中不来,吾知死矣。」左师闻之,聒而与之语。过期,乃缢而死。佐为大子。公徐闻其无罪也,乃亨伊戾。 左师见夫人之步马者,问之,对曰:「君夫人氏也。」左师曰:「谁为君夫人?余胡弗知?」圉人归,以告夫人。夫人使馈之锦与马,先之以玉,曰:「君之妾弃使某献。」左师改命曰:「君夫人。」而后再拜稽首受之。 郑伯归自晋,使子西如晋聘,辞曰:「寡君来烦执事,惧不免于戾,使夏谢不敏。」君子曰:「善事大国。」 初,楚伍参与蔡太师子朝友,其子伍举与声子相善也。伍举娶于王子牟,王子牟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举实送之。」伍举奔郑,将遂奔晋。声子将如晋,遇之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声子曰:「子行也!吾必复子。」及宋向戌将平晋、楚,声子通使于晋。还如楚,令尹子木与之语,问晋故焉,且曰:「晋大夫与楚孰贤?」对曰:「晋卿不如楚,其大夫则贤,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虽楚有材,晋实用之。」子木曰:「夫独无族姻乎?」对曰:「虽有,而用楚材实多。归生闻之:『善为国者,赏不僭而刑不滥。』赏僭,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若不幸而过,宁僭无滥。与其失善,宁其利淫。无善人,则国从之。《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无善人之谓也。故《夏书》曰:『与其杀不幸,宁失不经。』惧失善也。《商颂》有之曰:『不僭不滥,不敢怠皇,命于下国,封建厥福。』此汤所以获天福也。古之治民者,劝赏而畏刑,恤民不倦。赏以春夏,刑以秋冬。是以将赏,为之加膳,加膳则饫赐,此以知其劝赏也。将刑,为之不举,不举则彻乐,此以知其畏刑也。夙兴夜寐,朝夕临政,此以知其恤民也。三者,礼之大节也。有礼无败。今楚多淫刑,其大夫逃死于四方,而为之谋主,以害楚国,不可救疗,所谓不能也。子仪之乱,析公奔晋。晋人置诸戎车之殿,以为谋主。绕角之役,晋将遁矣,析公曰:『楚师轻窕,易震荡也。若多鼓钧声,以夜军之,楚师必遁。』晋人从之,楚师宵溃。晋遂侵蔡,袭沈,获其君;败申、息之师于桑隧,获申丽而还。郑于是不敢南面。楚失华夏,则析公之为也。雍子之父兄谮雍子,君与大夫不善是也。雍子奔晋。晋人与之鄐,以为谋主。彭城之役,晋、楚遇于靡角之谷。晋将遁矣。雍子发命于军曰:『归老幼,反孤疾,二人役,归一人,简兵搜乘,秣马蓐食,师陈焚次,明日将战。』行归者而逸楚囚,楚师宵溃。晋绛彭城而归诸宋,以鱼石归。楚失东夷,子辛死之,则雍子之为也。子反与子灵争夏姬,而雍害其事,子灵奔晋。晋人与之邢,以为谋主。扞御北狄,通吴于晋,教吴判楚,教之乘车、射御、驱侵,使其子孤庸为吴行人焉。吴于是伐巢、取驾、克棘、入州来,楚罢于奔命,至今为患,则子灵之为也。若敖之乱,伯贲之子贲皇奔晋。晋人与之苗,以为谋主。鄢陵之役,楚晨压晋军而陈,晋将遁矣。苗贲皇曰:『楚师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若塞井夷灶,成陈以当之,栾、范易行以诱之,中行、二郤必克二穆。吾乃四萃于其王族,必大败之。』晋人从之,楚师大败,王夷师熠,子反死之。郑叛吴兴,楚失诸侯,则苗贲皇之为也。」子木曰:「是皆然矣。」声子曰:「今又有甚于此。椒举娶于申公子牟,子牟得戾而亡,君大夫谓椒举:『女实遣之!』惧而奔郑,引领南望曰:『庶几赦余!』亦弗图也。今在晋矣。晋人将与之县,以比叔向。彼若谋害楚国,岂不为患?」子木惧,言诸王,益其禄爵而复之。声子使椒鸣逆之。 许灵公如楚,请伐郑,曰:「师不兴,孤不归矣!」八月,卒于楚。楚子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冬十月,楚子伐郑。郑人将御之,子产曰:「晋、楚将平,诸侯将和,楚王是故昧于一来。不如使逞而归,乃易成也。夫小人之性,衅于勇,啬于祸,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国家之利也。若何从之?」子展说,不御寇。十二月乙酉,入南里,堕其城。涉于乐氏,门于师之梁。县门发,获九人焉。涉入汜而归,而后葬许灵公。 卫人归卫姬于晋,乃释卫侯。君子是以知平公之失政也。 晋韩宣子聘于周。王使请事。对曰:「晋士起将归时事于宰旅,无他事矣。」王闻之曰:「韩氏其昌阜于晋乎!辞不失旧。」 齐人城郏之岁,其夏,齐乌余以廪丘奔晋,袭卫羊角,取之;遂袭我高鱼。有大雨,自其窦入,介于其库,以登其城,克而取之。又取邑于宋。于是范宣子卒,诸侯弗能治也,及赵文子为政,乃卒治之。文子言于晋侯曰:「晋为盟主。诸侯或相侵也,则讨而使归其地。今乌余之邑,皆讨类也,而贪之,是无以为盟主也。请归之!」公曰:「诺。孰可使也?」对曰:「胥梁带能无用师。」晋侯使往。
【经】二十有五年春,齐崔杼帅师伐我北鄙。夏五月乙亥,齐崔杼弑其君光。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夷仪。六月壬子,郑公孙舍之帅师入陈。秋八月己巳,诸侯同盟于重丘。公至自会。卫侯入于夷仪。楚屈建帅师灭舒鸠。冬,郑公孙夏帅师伐陈。十有二月,吴子遏伐楚,门于巢,卒。 【传】二十五年春,齐崔杼帅师伐我北鄙,以报孝伯之师也。公患之,使告于晋。孟公绰曰:「崔子将有大志,不在病我,必速归,何患焉!其来也不寇,使民不严,异于他日。」齐师徒归。 齐棠公之妻,东郭偃之姊也。东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见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武子筮之,遇《困》三之《大过》三。史皆曰:「吉。」示陈文子,文子曰:「夫从风,风陨,妻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困于石,往不济也。据于蒺藜,所恃伤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无所归也。」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当之矣。」遂取之。庄公通焉,骤如崔氏。以崔子之冠赐人,侍者曰:「不可。」公曰:「不为崔子,其无冠乎?」崔子因是,又以其间伐晋也,曰:「晋必将报。」欲弑公以说于晋,而不获间。公鞭侍人贾举而又近之,乃为崔子间公。 夏五月,莒为且于之役故,莒子朝于齐。甲戌,飨诸北郭。崔子称疾,不视事。乙亥,公问崔子,遂从姜氏。姜入于室,与崔子自侧户出。公拊楹而歌。侍人贾举止众从者,而入闭门。甲兴,公登台而请,弗许;请盟,弗许;请自刃于庙,勿许。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听命。近于公宫,陪臣干掫有淫者,不知二命。」公逾墙。又射之,中股,反队,遂弑之。贾举,州绰、邴师、公孙敖、封具、铎父、襄伊、偻堙皆死。祝佗父祭于高唐,至,覆命。不说弁而死于崔氏。申蒯侍渔者,退,谓其宰曰:「尔以帑免,我将死。」其宰曰:「免,是反子之义也。」与之皆死。崔氏杀融蔑于平阴。 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归乎?」曰:「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兴,三踊而出。人谓崔子:「必杀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卢蒲癸奔晋,王何奔莒。 叔孙宣伯之在齐也,叔孙还纳其女于灵公。嬖,生景公。丁丑,崔杼立而相之。庆封为左相。盟国人于大宫,曰:「所不与崔、庆者。」晏子仰天叹曰:「婴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与,有如上帝。」乃歃。辛巳,公与大夫及莒子盟。 大史书曰:「崔杼弑其君。」崔子杀之。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大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 闾丘婴以帷缚其妻而栽之,与申鲜虞乘而出,鲜虞推而下之,曰:「君昏不能匡,危不能救,死不能死,而知匿其昵,其谁纳之?」行及弇中,将舍。婴曰:「崔、庆其追我!」鲜虞曰:「一与一,谁能惧我?」遂舍,枕辔而寝,食马而食。驾而行,出弇中,谓婴曰:「速驱这!崔、庆之众,不可当也。」遂来奔。 崔氏侧庄公于北郭。丁亥,葬诸士孙之里,四翣,不跸,下车七乘,不以兵甲。 晋侯济自泮,会于夷仪,伐齐,以报朝歌之役。齐人以庄公说,使隰锄请成。庆封如师,男女以班。赂晋侯以宗器、乐器。自六正、五吏、三十帅、三军之大夫、百官之正长、师旅及处守者,皆有赂。晋侯许之。使叔向告于诸侯。公使子服惠伯对曰:「君舍有罪,以靖小国,君之惠也。寡君闻命矣!」 晋侯使魏舒、宛没逆卫侯,将使卫与之夷仪。崔子止其帑,以求五鹿。 初,陈侯会楚子伐郑,当陈隧者,井堙木刊。郑人怨之,六月,郑子展、子产帅车七百乘伐陈,宵突陈城,遂入之。陈侯扶其大子偃师奔墓,遇司马桓子,曰:「载余!」曰:「将巡城。」遇贾获,载其母妻,下之,而授公车。公曰:「舍而母!」辞曰:「不祥。」与其妻扶其母以奔墓,亦免。子展命师无入公宫,与子产亲御诸门。陈侯使司马桓子赂以宗器。陈侯免,拥社。使其众,男女别而累,以待于朝。子展执絷而见,再拜稽首,承饮而进献。子美入,数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马致节,司空致地,乃还。 秋七月己巳,同盟于重丘,齐成故也。 赵文子为政,令薄诸侯之币而重其礼。穆叔见之,谓穆叔曰:「自今以往,兵其少弭矣!齐崔、庆新得政,将求善于诸侯。武也知楚令尹。若敬行其礼,道之以文辞,以靖诸侯,兵可以弭。」 楚薳子冯卒,屈建为令尹。屈荡为莫敖。舒鸠人卒叛楚。令尹子木伐之,及离城。吴人救之,子木遽以右师先,子强、息桓、子捷、子骈、子盂帅左师以退。吴人居其间七日。子强曰:「久将垫隘,隘乃禽也。不如速战!请以其私卒诱之,简师陈以待我。我克则进,奔则亦视之,乃可以免。不然,必为吴禽。」从之。五人以其私卒先击吴师。吴师奔,登山以望,见楚师不继,复逐之,傅诸其军。简师会之,吴师大败。遂围舒鸠,舒鸠溃。八月,楚灭舒鸠。 卫献公入于夷仪。 郑子产献捷于晋,戎服将事。晋人问陈之罪,对曰:「昔虞阏父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赖其利器用也,与其神明之后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诸陈,以备三恪。则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赖。桓公之乱,蔡人欲立其出。我先君庄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杀之。我又与蔡人奉戴厉公,至于庄、宣,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乱,成公播荡,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今陈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弃我姻亲,介恃楚众,以凭陵我敝邑,不可亿逞。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获成命,则有我东门之役。当陈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惧不竟,而耻大姬。天诱其衷,启敝邑之心。陈知其罪,授手于我。用敢献功!」晋人曰:「何故侵小?」对曰:「先王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且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一同,自是以衰。今大国多数圻矣!若无侵小,何以至焉?」晋人曰:「何故戎服?」对曰:「我先君武、庄,为平、桓卿士。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复旧职!』命我文公戎服辅王,以授楚捷,不敢废王命故也。」士庄伯不能诘,复于赵文子。文子曰:「其辞顺,犯顺不祥。」乃受之。 冬十月,子展相郑伯如晋,拜陈之功。子西复伐陈,陈及郑平。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也!」 楚蒍掩为司马,子木使庀赋,数甲兵。甲午,蒍掩书土田,度山林,鸠薮泽,辨京陵,表淳卤,数疆潦,规偃猪,町原防,牧隰皋,井衍沃,量入修赋。赋车籍马,赋车兵、徒卒、甲楯之数。既成,以授子木,礼也。 十二月,吴子诸樊伐楚,以报舟师之役。门于巢。巢牛臣曰:「吴王勇而轻,若启之,将亲门。我获射之,必殪。是君也死,强其少安!」从之。吴子门焉,牛臣隐于短墙以射之,卒。 楚子以灭舒鸠赏子木。辞曰:「先大夫蒍子之功也。」以与蒍掩。 晋程郑卒。子产始知然明,问为政焉。对曰:「视民如子。见不仁者诛之,如鹰鸇之逐鸟雀也。」子产喜,以语子大叔,且曰:「他日吾见蔑之面而已,今吾见其心矣。」子大叔问政于子产。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其过鲜矣。」 卫献公自夷仪使与宁喜言,宁喜许之。大叔文子闻之,曰:「乌乎!《诗》所谓『我躬不说,皇恤我后』者,宁子可谓不恤其后矣。将可乎哉?殆必不可。君子之行,思其终也,思其复也。《书》曰:『慎始而敬终,终以不困。』《诗》曰:『夙夜匪解,以事一人。』今宁子视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而况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九世之卿族,一举而灭之。可哀也哉!」 会于夷仪之岁,齐人城郏。其五月,秦、晋为成。晋韩起如秦莅盟,秦伯车如晋莅盟,成而不结。
【经】二十有二年春王正月,公至自会。夏四月。秋七月辛酉,叔老卒。冬,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沙随。公至自会。楚杀其大夫公子追舒。 【传】二十二年春,臧武仲如晋,雨,过御叔。御叔在其邑,将饮酒,曰:「焉用圣人!我将饮酒而己,雨行,何以圣为?」穆叔闻之曰:「不可使也,而傲使人,国之蠹也。」令倍其赋。 夏,晋人征朝于郑。郑人使少正公孙侨对曰:「在晋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于是即位。即位八月,而我先大夫子驷从寡君以朝于执事。执事不礼于寡君。寡君惧,因是行也,我二年六月朝于楚,晋是以有戏之役。楚人犹竞,而申礼于敝邑。敝邑欲从执事而惧为大尤,曰晋其谓我不共有礼,是以不敢携贰于楚。我四年三月,先大夫子蟜又从寡君以观衅于楚,晋于是乎有萧鱼之役。谓我敝邑,迩在晋国,譬诸草木,吾臭味也,而何敢差池?楚亦不竞,寡君尽其土实,重之以宗器,以受齐盟。遂帅群臣随于执事以会岁终。贰于楚者,子侯、石盂,归而讨之。湨梁之明年,子蟜老矣,公孙夏从寡君以朝于君,见于尝酎,与执燔焉。间二年,闻君将靖东夏,四月又朝,以听事期。不朝之间,无岁不聘,无役不从。以大国政令之无常,国家罢病,不虞荐至,无日不惕,岂敢忘职?大国若安定之,其朝夕在庭,何辱命焉?若不恤其患,而以为口实,其无乃不堪任命,而剪为仇雠,敝邑是惧。其敢忘君命?委诸执事,执事实重图之。」 秋,栾盈自楚适齐。晏平仲言于齐侯曰:「商任之会,受命于晋。今纳栾氏,将安用之?小所以事大,信也。失信不立,君其图之。」弗听。退告陈文子曰:「君人执信,臣人执共,忠信笃敬,上下同之,天之道也。君自弃也,弗能久矣!」 九月,郑公孙黑肱有疾,归邑于公。召室老、宗人立段,而使黜官、薄祭。祭以特羊,殷以少牢。足以共祀,尽归其馀邑。曰:「吾闻之,生于乱世,贵而能贫,民无求焉,可以后亡。敬共事君,与二三子。生在敬戒,不在富也。」己巳,伯张卒。君子曰:「善戒。《诗》曰:『慎尔侯度,用戒不虞。』郑子张其有焉。」 冬,会于沙随,复锢栾氏也。 栾盈犹在齐,晏子曰:「祸将作矣!齐将伐晋,不可以不惧。」 楚观起有宠于令尹子南,未益禄,而有马数十乘。楚人患之,王将讨焉。子南之子弃疾为王御士,王每见之,必泣。弃疾曰:「君三泣臣矣,敢问谁之罪也?」王曰:「令尹之不能,尔所知也。国将讨焉,尔其居乎?」对曰:「父戮子居,君焉用之?泄命重刑,臣亦不为。」王遂杀子南于朝,轘观起于四竟。子南之臣谓弃疾,请徙子尸于朝,曰:「君臣有礼,唯二三子。」三日,弃疾请尸,王许之。既葬,其徒曰:「行乎?」曰:「吾与杀吾父,行将焉入?」曰:「然则臣王乎?」曰:「弃父事仇,吾弗忍也。」遂缢而死。 复使薳子冯为令尹,公子齮为司马。屈建为莫敖。有宠于薳子者八人,皆无禄而多马。他日朝,与申叔豫言。弗应而退。从之,入于人中。又从之,遂归。退朝,见之,曰:「子三困我于朝,吾惧,不敢不见。吾过,子姑告我。何疾我也?」对曰:「吾不免是惧,何敢告子?」曰:「何故?」对曰:「昔观起有宠于子南,子南得罪,观起车裂。何故不惧?」自御而归,不能当道。至,谓八人者曰:「吾见申叔,夫子所谓生死而肉骨也。知我者,如夫子则可。不然,请止。」辞八人者,而后王安之。 十二月,郑游贩将归晋,未出竟,遭逆妻者,夺之,以馆于邑。丁巳,其夫攻子明,杀之,以其妻行。子展废良而立大叔,曰:「国卿,君之贰也,民之主也,不可以苟。请舍子明之类。」求亡妻者,使复其所。使游氏勿怨,曰:「无昭恶也。」
【经】二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公如晋。邾庶其以漆、闾丘来奔。夏,公至自晋。秋,晋栾出奔楚。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冬十月庚辰朔,日有食之。曹伯来朝。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于商任。 【传】二十一年春,公如晋,拜师及取邾田也。 邾庶其以漆、闾丘来奔。季武子以公姑姊妻之,皆有赐于其从者。 于是鲁多盗。季孙谓臧武仲曰:「子盍诘盗?」武仲曰:「不可诘也,纥又不能。」季孙曰:「我有四封,而诘其盗,何故不可?子为司寇,将盗是务去,若之何不能?」武仲曰:「子召外盗而大礼焉,何以止吾盗?子为正卿,而来外盗;使纥去之,将何以能?庶其窃邑于邾以来,子以姬氏妻之,而与之邑,其从者皆有赐焉。若大盗礼焉以君之姑姊与其大邑,其次皋牧舆马,其小者衣裳剑带,是赏盗也。赏而去之,其或难焉。纥也闻之,在上位者,洒濯其心,壹以待人,轨度其信,可明征也,而后可以治人。夫上之所为,民之归也。上所不为而民或为之,是以加刑罚焉,而莫敢不惩。若上之所为而民亦为之,乃其所也,又可禁乎?《夏书》曰:『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将谓由己壹也。信由己壹,而后功可念也。」 庶其非卿也,以地来,虽贱必书,重地也。 齐侯使庆佐为大夫,复讨公子牙之党,执公子买于句渎之丘。公子锄来奔。叔孙还奔燕。 夏,楚子庚卒,楚子使薳子冯为令尹。访于申叔豫,叔豫曰:「国多宠而王弱,国不可为也。」遂以疾辞。方署,阙地,下冰而床焉。重茧衣裘,鲜食而寝。楚子使医视之,复曰:「瘠则甚矣,而血气未动。」乃使子南为令尹。 栾桓子娶于范宣子,生怀子。范鞅以其亡也,怨栾氏,故与栾盈为公族大夫而不相能。桓子卒,栾祁与其老州宾通,几亡室矣。怀子患之。祁惧其讨也,愬诸宣子曰:「盈将为乱,以范氏为死桓主而专政矣,曰:『吾父逐鞅也,不怒而以宠报之,又与吾同官而专之,吾父死而益富。死吾父而专于国,有死而已,吾蔑从之矣!』其谋如是,惧害于主,吾不敢不言。」范鞅为之征。怀子好施,士多归之。宣子畏其多士也,信之。怀子为下卿,宣子使城着而遂逐之。 秋,栾盈出奔楚。宣子杀箕遗、黄渊、嘉父、司空靖、邴豫、董叔、邴师、申书、羊舌虎、叔罴。囚伯华、叔向、籍偃。人谓叔向曰:「子离于罪,其为不知乎?」叔向曰:「与其死亡若何?《诗》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知也。」乐王鲋见叔向曰:「吾为子请!」叔向弗应。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叔向曰:「必祁大夫。。」室老闻之,曰:「乐王鲋言于君无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许。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曰:「乐王鲋,从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举不弃仇,内举不失亲,其独遗我乎?《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夫子,觉者也。」 晋侯问叔向之罪于乐王鲋,对曰:「不弃其亲,其有焉。」于是祁奚老矣,闻之,乘馹而见宣子,曰:「《诗》曰:『惠我无疆,子孙保之。』《书》曰:『圣有谟勋,明征定保。』夫谋而鲜过,惠训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犹将十世宥之,以劝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弃社稷,不亦惑乎?鲧殛而禹兴。伊尹放大甲而相之,卒无怨色。管、蔡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弃社稷?子为善,谁敢不勉?多杀何为?」宣子说,与之乘,以言诸公而免之。不见叔向而归。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 初,叔向之母□石叔虎之母美而不使,其子皆谏其母。其母曰:「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彼美,余惧其生龙蛇以祸女。女,敝族也。国多大宠,不仁人间之,不亦难乎?余何爱焉!」使往视寝,生叔虎。美而有勇力,栾怀子嬖之,故羊舌氏之族及于难。 栾盈过于周,周西鄙掠之。辞于行人,曰:「天子陪臣盈,得罪于王之守臣,将逃罪。罪重于郊甸,无所伏窜,敢布其死。昔陪臣书能输力于王室,王施惠焉。其子□,不能保任其父之劳。大君若不弃书之力,亡臣犹有所逃。若弃书之力,而思□之罪,臣,戮余也,将归死于尉氏,不敢还矣。敢布四体,唯大君命焉!」王曰:「尤而效之,其又甚焉!」使司徒禁掠栾氏者,归所取焉。使候出诸轘辕。 冬,曹武公来朝,始见也。 会于商任,锢栾氏也。齐侯、卫侯不敬。叔向曰:「二君者必不免。会朝,礼之经也;礼,政之舆也;政,身之守也;怠礼失政,失政不立,是以乱也。」 知起、中行喜、州绰、邢蒯出奔齐,皆栾氏之党也。乐王鲋谓范宣子曰:「盍反州绰、邢蒯,勇士也。」宣子曰:「彼栾氏之勇也,余何获焉?」王鲋曰:「子为彼栾氏,乃亦子之勇也。」 齐庄公朝,指殖绰、郭最曰:「是寡人之雄也。」州绰曰:「君以为雄,谁敢不雄?然臣不敏,平阴之役,先二子鸣。」庄公为勇爵。殖绰、郭最欲与焉。州绰曰:「东闾之役,臣左骖迫,还于门中,识其枚数。其可以与于此乎?」公曰:「子为晋君也。」对曰:「臣为隶新。然二子者,譬于禽兽,臣食其肉而寝处其皮矣。」
【经】二十年春王正月辛亥,仲孙速会莒人盟于向。夏六月庚申,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盟于澶渊。秋,公至自会。仲孙速帅师伐邾。蔡杀其大夫公子燮。蔡公子履出奔楚。陈侯之弟黄出奔楚。叔老如齐。冬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季孙宿如宋。 【传】二十年春,及莒平。孟庄子会莒人,盟于向,督扬之盟故也。 夏,盟于澶渊,齐成故也。 邾人骤至,以诸侯之事,弗能报也。秋,孟庄子伐邾以报之。 蔡公子燮欲以蔡之晋,蔡人杀之。公子履,其母弟也,故出奔楚。 陈庆虎、庆寅畏公子黄之逼,愬诸楚曰:「与蔡司马同谋。」楚人以为讨。公子黄出奔楚。 初,蔡文侯欲事晋,曰:「先君与于践士之盟,晋不可弃,且兄弟也。」畏楚,不能行而卒。楚人使蔡无常,公子燮求从先君以利蔡,不能而死。书曰:「蔡杀其大夫公子燮」,言不与民同欲也;「陈侯之弟黄出奔楚」,言非其罪也。公子黄将出奔,呼于国曰:「庆氏无道,求专陈国,暴蔑其君,而去其亲,五年不灭,是无天也。」 齐子初聘于齐,礼也。 冬,季武子如宋,报向戌之聘也。褚师段逆之以受享,赋《常棣》之七章以卒。宋人重贿之。归,覆命,公享之。赋《鱼丽》之卒章。公赋《南山有台》。武子去所,曰:「臣不堪也。」 卫宁惠子疾,召悼子曰:「吾得罪于君,悔而无及也。名藏在诸侯之策,曰:『孙林父、宁殖出其君。』君入则掩之。若能掩之,则吾子也。若不能,犹有鬼神,吾有馁而已,不来食矣。」悼子许诺,惠子遂卒。
【经】十有九年春王正月,诸侯盟于祝柯。晋人执邾子,公至自伐齐。取邾田,自漷水。季孙宿如晋。葬曹成公。夏,卫孙林父帅师伐齐。秋七月辛卯,齐侯环卒。晋士□帅师侵齐,至谷,闻齐侯卒,乃还。八月丙辰,仲孙蔑卒。齐杀其大夫高厚。郑杀其大夫公子嘉。冬,葬齐灵公。城西郛。叔孙豹会晋士□于柯。城武城。 【传】十九年春,诸侯还自沂上,盟于督扬,曰:「大毋侵小。」 执邾悼公,以其伐我故。遂次于泗上,疆我田。取邾田,自漷水归之于我。晋侯先归。公享晋六卿于蒲圃,赐之三命之服。军尉、司马、司空、舆尉、候奄,皆受一命之服。贿荀偃束锦,加璧,乘马,先吴寿梦之鼎。 荀偃瘅疽,生疡于头。济河,及着雍,病,目出。大夫先归者皆反。士□请见,弗内。请后,曰:「郑甥可。」二月甲寅,卒,而视,不可含。宣子盥而抚之,曰:「事吴,敢不如事主!」犹视。栾怀子曰:「其为未卒事于齐故也乎?」乃复抚之曰:「主苟终,所不嗣事于齐者,有如河!」乃暝,受含。宣子出,曰:「吾浅之为丈夫也。」 晋栾鲂帅师从卫孙文子伐齐。季武子如晋拜师,晋侯享之。范宣子为政,赋《黍苗》。季武子兴,再拜稽首曰:「小国之仰大国也,如百谷之仰膏雨焉!若常膏之,其天下辑睦,岂唯敝邑?」赋《六月》。 季武子以所得于齐之兵,作林钟而铭鲁功焉。臧武仲谓季孙曰:「非礼也。夫铭,天子令德,诸侯言时计功,大夫称伐。今称伐则下等也,计功则借人也,言时则妨民多矣,何以为铭?且夫大伐小,取其所得以作彝器,铭其功烈以示子孙,昭明德而惩无礼也。今将借人之力以救其死,若之何铭之?小国幸于大国,而昭所获焉以怒之,亡之道也。」 齐侯娶于鲁,曰颜懿姬,无子。其侄鬲声姬,生光,以为大子。诸子仲子、戎子,戎子嬖。仲子生牙,属诸戎子。戎子请以为大子,许之。仲子曰:「不可。废常,不祥;间诸侯,难。光之立也,列于诸侯矣。今无故而废之,是专黜诸侯,而以难犯不祥也。君必悔之。」公曰:「在我而已。」遂东大子光。使高厚傅牙,以为大子,夙沙卫为少傅。 齐侯疾,崔杼微逆光。疾病,而立之。光杀戎子,尸诸朝,非礼也。妇人无刑。虽有刑,不在朝市。 夏五月壬辰晦,齐灵公卒。庄公即位,执公子牙于句渎之丘。以夙沙卫易己,卫奔高唐以叛。 晋士□侵齐,及谷,闻丧而还,礼也。 于四月丁未,郑公孙虿卒,赴于晋大夫。范宣子言于晋侯,以其善于伐秦也。六月,晋侯请于王,王追赐之大路,使以行,礼也。 秋八月,齐崔杼杀高厚于洒蓝而兼其室。书曰:「齐杀其大夫。」从君于昏也。 郑子孔之为政也专。国人患之,乃讨西宫之难,与纯门之师。子孔当罪,以其甲及子革、子良氏之甲守。甲辰,子展、子西率国人伐之,杀子孔而分其室。书曰:「郑杀其大夫。」专也。子然、子孔,宋子之子也;士子孔,圭妫之子也。圭妫之班亚宋子,而相亲也;二子孔亦相亲也。僖之四年,子然卒,简之元年,士子孔卒。司徒孔实相子革、子良之室,三室如一,故及于难。子革、子良出奔楚,子革为右尹。郑人使子展当国,子西听政,立子产为卿。 齐庆封围高唐,弗克。冬十一月,齐侯围之,见卫在城上,号之,乃下。问守备焉,以无备告。揖之,乃登。闻师将傅,食高唐人。殖绰、工偻会夜缒纳师,醢卫于军。 城西郛,惧齐也。 齐及晋平,盟于大隧。故穆叔会范宣子于柯。穆叔见叔向,赋《载驰》之四章。叔向曰:「肸敢不承命。」穆叔曰:「齐犹未也,不可以不惧。」乃城武城。 卫石共子卒,悼子不哀。孔成子曰:「是谓蹶其本,必不有其宗。」
【经】十有七年春王二月庚午,邾子卒。宋人伐陈。夏,卫石买帅师伐曹。秋,齐侯伐我北鄙,围桃。高厚帅师伐我北鄙,围防。九月,大雩。宋华臣出奔陈。冬,邾人伐我南鄙。 【传】十七年春,宋庄朝伐陈,获司徒卬,卑宋也。 卫孙蒯田于曹隧,饮马于重丘,毁其瓶。重丘人闭门而呴之,曰:「亲逐而君,尔父为厉。是之不忧,而何以田为?」 夏,卫石买、孙蒯伐曹,取重丘。曹人愬于晋。 齐人以其未得志于我故,秋,齐侯伐我北鄙,围桃。高厚围臧纥于防。师自阳关逆臧孙,至于旅松。郰叔纥、臧畴、臧贾帅甲三百,宵犯齐师,送之而复。齐师去之。 齐人获臧坚。齐侯使夙沙卫唁之,且曰:「无死!」坚稽首曰:「拜命之辱!抑君赐不终,姑又使其刑臣礼于士。」以杙抉其伤而死。 冬,邾人伐我南鄙,为齐故也。 宋华阅卒。华臣弱皋比之室,使贼杀其宰华吴。贼六人以铍杀诸卢门合左师之后。左师惧曰:「老夫无罪。」贼曰:「皋比私有讨于吴。」遂幽其妻,曰:「畀余而大璧!」宋公闻之,曰:「臣也,不唯其宗室是暴,大乱宋国之政,必逐之!」左师曰:「臣也,亦卿也。大臣不顺,国之耻也。不如盖之。」乃舍之。左师为己短策,苟过华臣之门,必聘。 十一月甲午,国人逐□狗,□狗入于华臣氏,国人从之。华臣惧,遂奔陈。 宋皇国父为大宰,为平公筑台,妨于农功。子罕请俟农功之毕,公弗许。筑者讴曰:「泽门之皙,实兴我役。邑中之黔,实尉我心。」子罕闻之,亲执扑,以行筑者,而抶其不勉者,曰:「吾侪小人,皆有阖庐以辟燥湿寒暑。今君为一台而不速成,何以为役?」讴者乃止。或问其故,子罕曰:「宋国区区,而且诅有祝,祸之本也。」 齐晏桓子卒。晏婴粗縗斩,苴絰、带、杖,菅屦,食鬻,居倚庐,寝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礼也。」曰:「唯卿为大夫。」
【经】十有六年春王正月,葬晋悼公。三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湨梁。戊寅,大夫盟。晋人执莒子、邾子以归。齐侯伐我北鄙。夏,公至自会。五月甲子,地震。叔老会郑伯、晋荀偃、卫宁殖、宋人伐许。秋,齐侯伐我北鄙,围郕。大雩。冬,叔孙豹如晋。 【传】十六年春,葬晋悼公。平公即位,羊舌肸为傅,张君臣为中军司马,祁奚、韩襄、栾盈、士鞅为公族大夫,虞丘书为乘马御。改服修官,烝于曲沃。警守而下,会于湨梁。命归侵田。以我故,执邾宣公、莒犁比公,且曰:「通齐、楚之使。」 晋侯与诸侯宴于温,使诸大夫舞,曰:「歌诗必类!」齐高厚之诗不类。荀偃怒,且曰:「诸侯有异志矣!」使诸大夫盟高厚,高厚逃归。于是,叔孙豹、晋荀偃、宋向戌、卫宁殖、郑公孙虿、小邾之大夫盟曰:「同讨不庭。」 许男请迁于晋。诸侯遂迁许,许大夫不可。晋人归诸侯。 郑子蟜闻将伐许,遂相郑伯以从诸侯之师。穆叔从公。齐子帅师会晋荀偃。书曰:「会郑伯。」为夷故也。 夏六月,次于棫林。庚寅,伐许,次于函氏。 晋荀偃、栾□帅师伐楚,以报宋扬梁之役。楚公子格帅师及晋师战于湛阪,楚师败绩。晋师遂侵方城之外,复伐许而还。 秋,齐侯围郕,孟孺子速缴之。齐侯曰:「是好勇,去之以为之名。」速遂塞海陉而还。 冬,穆叔如晋聘,且言齐故。晋人曰:「以寡君之未禘祀,与民之未息。不然,不敢忘。」穆叔曰:「以齐人之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是以大请!敝邑之急,朝不及夕,引领西望曰:『庶几乎!』比执事之间,恐无及也!」见中行献子,赋《圻父》。献子曰:「偃知罪矣!敢不从执事以同恤社稷,而使鲁及此。」见范宣子,赋《鸿雁》之卒章。宣子曰:「丐在此,敢使鲁无鸠乎?」
孟子曰:“舜之饭糗茹草也,若将终身焉;及其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
风沙万里梦堪惊,地老天荒只此情。 世上但知王蠋义,人间惟有伯夷清。 堂前旧燕归何处,花外啼鹃月几更。 莫话凄凉当日事,剑歌泪尽血沾缨。
【经】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季孙宿、叔老会晋士□、齐人、宋人、卫人、郑公孙虿、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会吴于向。二月乙朔,日有食之。夏四月,叔孙豹会晋荀偃、齐人、宋人、卫北宫括、郑公孙虿、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己未,卫侯出奔齐。莒人侵我东鄙。秋,楚公子贞帅师伐吴。冬,季孙宿会晋士□、宋华阅、卫孙林父、郑公孙虿、莒人、邾人于戚。 【传】十四年春,吴告败于晋。会于向,为吴谋楚故也。范宣子数吴之不德也,以退吴人。 执莒公子务娄,以其通楚使也。 将执戎子驹支。范宣子亲数诸朝,曰:「来!姜戎氏!昔秦人迫逐乃祖吾离于瓜州,乃祖吾离被苫盖,蒙荆棘,以来归我先君。我先君惠公有不腆之田,与女剖分而食之。今诸侯之事我寡君不知昔者,盖言语漏泄,则职女之由。诘朝之事,尔无与焉!与将执女!」对曰:「昔秦人负恃其众,贪于土地,逐我诸戎。惠公蠲其大德,谓我诸戎,是四岳之裔胄也,毋是剪弃。赐我南鄙之田,狐狸所居,豺狼所嗥。我诸戎除剪其荆棘,驱其狐狸豺狼,以为先君不侵不叛之臣,至于今不贰。昔文公与秦伐郑,秦人窃与郑盟而舍戍焉,于是乎有殽之师。晋御其上,戎亢其下,秦师不复,我诸戎实然。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与晋踣之,戎何以不免?自是以来,晋之百役,与我诸戎相继于时,以从执政,犹殽志也。岂敢离逖?今官之师旅,无乃实有所阙,以携诸侯,而罪我诸戎!我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何恶之能为?不与于会,亦无瞢焉!」赋《青蝇》而退。宣子辞焉,使即事于会,成恺悌也。于是,子叔齐子为季武子介以会,自是晋人轻鲁币,而益敬其使。 吴子诸樊既除丧,将立季札。季札辞曰:「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臧。子臧去之,遂弗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君,义嗣也。谁敢奸君?有国,非吾节也。扎虽不才,愿附于子臧,以无失节。」固立之。弃其室而耕。乃舍之。 夏,诸侯之大夫从晋侯伐秦,以报栎之役也。晋侯待于竟,使六卿帅诸侯之师以进。及泾,不济。叔向见叔孙穆子。穆子赋《匏有苦叶》。叔向退而具舟,鲁人、莒人先济。郑子蟜见卫北宫懿子曰:「与人而不固,取恶莫甚焉!若社稷何?」懿子说。二子见诸侯之师而劝之济,济泾而次。秦人毒泾上流,师人多死。郑司马子蟜帅郑师以进,师皆从之,至于棫林,不获成焉。荀偃令曰:「鸡鸣而驾,塞井夷灶,唯余马首是瞻!」栾□曰:「晋国之命,未是有也。余马首欲东。」乃归。下军从之。左史谓魏庄子曰:「不待中行伯乎?」庄子曰:「夫子命从帅。栾伯,吾帅也,吾将从之。从帅,所以待夫子也。」伯游曰:「吾令实过,悔之何及,多遗秦禽。」乃命大还。晋人谓之迁延之役。 栾金咸曰:「此役也,报栎之败也。役又无功,晋之耻也。吾有二位于戎路,敢不耻乎?」与士鞅驰秦师,死焉。士鞅反,栾□谓士□曰:「余弟不欲住,而子召之。余弟死,而子来,是而子杀余之弟也。弗逐,余亦将杀之。」士鞅奔秦。 于是,齐崔杼、宋华阅、仲江会伐秦,不书,惰也。向之会亦如之。卫北宫括不书于向,书于伐秦,摄也。 秦伯问于士鞅曰:「晋大夫其谁先亡?」对曰:「其栾氏乎!」秦伯曰:「以其汰乎?」对曰:「然。栾□汰虐已甚,犹可以免。其在盈乎!」秦伯曰:「何故?」对曰:「武子之德在民,如周人之思召公焉,爱其甘棠,况其子乎?栾□死,盈之善未能及人,武子所施没矣,而□之怨实章,将于是乎在。」秦伯以为知言,为之请于晋而复之。 卫献公戒孙文子、宁惠子食,皆服而朝。日旰不召,而射鸿于囿。二子从之,不释皮冠而与之言。二子怒。孙文子如戚,孙蒯入使。公饮之酒,使大师歌《巧言》之卒章。大师辞,师曹请为之。初,公有嬖妾,使师曹诲之琴,师曹鞭之。公怒,鞭师曹三百。故师曹欲歌之,以怒孙子以报公。公使歌之,遂诵之。 蒯惧,告文子。文子曰:「君忌我矣,弗先。必死。」并帑于戚而入,见蘧伯玉曰:「君之暴虐,子所知也。大惧社稷之倾覆,将若之何?」对曰:「君制其国,臣敢奸之?虽奸之,庸如愈乎?」遂行,从近关出。公使子蟜、子伯、子皮与孙子盟于丘宫,孙子皆杀之。四月己未,子展奔齐。公如鄄,使子行于孙子,孙子又杀之。公出奔齐,孙氏追之,败公徒于河泽。鄄人执之。 初,尹公佗学射于庚公差,庚公差学射于公孙丁。二子追公,公孙丁御公。子鱼曰:「射为背师,不射为戮,射为礼乎。」射两軥而还。尹公佗曰:「子为师,我则远矣。」乃反之。公孙丁授公辔而射之,贯臂。 子鲜从公,及竟,公使祝宗告亡,且告无罪。定姜曰:「无神何告?若有,不可诬也。有罪,若何告无?舍大臣而与小臣谋,一罪也。先君有冢卿以为师保,而蔑之,二罪也。余以巾栉事先君,而暴妾使余,三罪也。告亡而已,无告无罪。」 公使厚成叔吊于卫,曰:「寡君使瘠,闻君不抚社稷,而越在他竟,若之何不吊?以同盟之故,使瘠敢私于执事曰:『有君不吊,有臣不敏,君不赦宥,臣亦不帅职,增淫发泄,其若之何?』」卫人使大叔仪对曰:「群臣不佞,得罪于寡君。寡君不以即刑而悼弃之,以为君忧。君不忘先君之好,辱吊群臣,又重恤之。敢拜君命之辱,重拜大贶。」厚孙归,覆命,语臧武仲曰:「卫君其必归乎!有大叔仪以守,有母弟鱄以出,或抚其内,或营其外,能无归乎?」 齐人以郲寄卫侯。及其复也,以郲粮归。右宰谷从而逃归,卫人将杀之。辞曰:「余不说初矣,余狐裘而羔袖。」乃赦之。卫人立公孙剽,孙林父、宁殖相之,以听命于诸侯。 卫侯在郲,臧纥如齐,唁卫侯。与之言,虐。退而告其人曰:「卫侯其不得入矣!其言粪土也,亡而不变,何以复国?」子展、子鲜闻之,见臧纥,与之言,道。臧孙说,谓其人曰:「卫君必入。夫二子者,或挽之,或推之,欲无入,得乎?」 师归自伐秦,晋侯舍新军,礼也。成国不过半天子之军,周为六军,诸侯之大者,三军可也。于是知朔生盈而死,盈生六年而武子卒,彘裘亦幼,皆未可立也。新军无帅,故舍之。 师旷侍于晋侯。晋侯曰:「卫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对曰:「或者其君实甚。良君将赏善而刑淫,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乏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为?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是故天子有公,诸侯有卿,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隶、牧、圉皆有亲昵,以相辅佐也。善则赏之,过则匡之,患则救之,失则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补察其政。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商旅于市,百工献艺。故《夏书》曰:『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正月孟春,于是乎有之,谏失常也。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秋,楚子为庸浦之役故,子囊师于棠以伐吴,吴不出而还。子囊殿,以吴为不能而弗儆。吴人自皋舟之隘要而击之,楚人不能相救。吴人败之,获楚公子宜谷。 王使刘定公赐齐侯命,曰:「昔伯舅大公,右我先王,股肱周室,师保万民,世胙大师,以表东海。王室之不坏,繄伯舅是赖。今余命女环!兹率舅氏之典,纂乃祖考,无忝乃旧。敬之哉,无废朕命!」 晋侯问卫故于中行献子,对曰:「不如因而定之。卫有君矣,伐之,未可以得志而勤诸侯。史佚有言曰:『因重而抚之。』仲虺有言曰:『亡者侮之,乱者取之,推亡固存,国之道也。』君其定卫以待时乎!」 冬,会于戚,谋定卫也。 范宣子假羽毛于齐而弗归,齐人始贰。 楚子囊还自伐吴,卒。将死,遗言谓子庚:「必城郢。」君子谓:「子囊忠。君薨不忘增其名,将死不忘卫社稷,可不谓忠乎?忠,民之望也。《诗》曰:『行归于周,万民所望。』忠也。」
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
【经】十有三年春,公至自晋。夏,取邿。秋九月庚辰,楚子审卒。冬,城防。 【传】十三年春,公至自晋,孟献子书劳于庙,礼也。 夏,邿乱,分为三。师救邿,遂取之。凡书「取」,言易也。用大师焉曰「灭」。弗地曰「入」。 荀罃、士鲂卒。晋侯搜于上以治兵,使士□将中军,辞曰:「伯游长。昔臣习于知伯,是以佐之,非能贤也。请从伯游。」荀偃将中军,士□佐之。使韩起将上军,辞以赵武。又使栾□,辞曰:「臣不如韩起。韩起愿上赵武,君其听之!」使赵武将上军,韩起佐之。栾□将下军,魏绛佐之。新军无帅,晋侯难其人,使其什吏,率其卒乘官属,以从于下军,礼也。晋国之民,是以大和,诸侯遂睦。君子曰:「让,礼之主也。范宣子让,其下皆让。栾□为汰,弗敢违也。晋国以平,数世赖之。刑善也夫!一人刑善,百姓休和,可不务乎?《书》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宁惟永。』其是之谓乎?周之兴也,其《诗》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言刑善也。及其衰也,其《诗》曰:『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言不让也。世之治也,君子尚能而让其下,小人农力以事其上,是以上下有礼,而谗慝黜远,由不争也,谓之懿德。及其乱也,君子称其功以加小人,小人伐其技以冯君子,是以上下无礼,乱虐并生,由争善也,谓之昏德。国家之敝,恒必由之。」 楚子疾,告大夫曰:「不谷不德,少主社稷,生十年而丧先君,未及习师保之教训,而应受多福。是以不德,而亡师于鄢,以辱社稷,为大夫忧,其弘多矣。若以大夫之灵,获保首领以殁于地,唯是春秋窀穸之事,所以从先君于祢庙者,请为『灵』若『厉』。大夫择焉!」莫对。及五命乃许。 秋,楚共王卒。子囊谋谥。大夫曰:「君有命矣。」子囊曰:「君命以共,若之何毁之?赫赫楚国,而君临之,抚有蛮夷,奄征南海,以属诸夏,而知其过,可不谓共乎?请谥之『共』。」大夫从之。 吴侵楚,养由基奔命,子庚以师继之。养叔曰:「吴乘我丧,谓我不能师也,必易我而不戒。子为三覆以待我,我请诱之。」子庚从之。战于庸浦,大败吴师,获公子党。君子以吴为不吊。《诗》曰:「不吊昊天,乱靡有定。」 冬,城防,书事,时也。于是将早城,臧武仲请俟毕农事,礼也。 郑良霄、大宰石□犹在楚。石□言于子囊曰:「先王卜征五年,而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则增修德而改卜。今楚实不竞,行人何罪?止郑一卿,以除其逼,使睦而疾楚,以固于晋,焉用之?使归而废其使,怨其君以疾其大夫,而相牵引也,不犹愈乎?」楚人归之。
【经】十有二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我东鄙,围台。季孙宿帅师救台,遂入郓。夏,晋侯使士鲂来聘。秋九月,吴子乘卒。冬,楚公子贞帅师侵宋。公如晋。 【传】十二年春,莒人伐我东鄙,围台。季武子救台,遂入郓,取其钟以为公盘。 夏,晋士鲂来聘,且拜师。 秋,吴子寿梦卒。临于周庙,礼也。凡诸侯之丧,异姓临于外,同姓于宗庙,同宗于祖庙,同族于祢庙。是故鲁为诸姬,临于周庙。为邢、凡、蒋、茅、胙、祭临于周公之庙。 冬,楚子囊、秦庶长无地伐宋,师于扬梁,以报晋之取郑也。 灵王求后于齐。齐侯问对于晏桓子,桓子对曰:「先王之礼辞有之,天子求后于诸侯,诸侯对曰:『夫妇所生若而人。妾妇之子若而人。』无女而有姊妹及姑姊妹,则曰:『先守某公之遗女若而人。』」齐侯许昏,王使阴里逆之。 公如晋,朝,且拜士鲂之辱,礼也。 秦嬴归于楚。楚司马子庚聘于秦,为夫人宁,礼也。
【经】十有一年春王正月,作三军。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不郊。郑公孙舍之帅师侵宋。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郑。秋七月己未,同盟于亳城北。公至自伐郑。楚子、郑伯伐宋。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郑,会于萧鱼。公至自会。楚执郑行人良霄。冬,秦人伐晋。 【传】十一年春,季武子将作三军,告叔孙穆子曰:「请为三军,各征其军。」穆子曰:「政将及子,子必不能。」武子固请之,穆子曰:「然则盟诸?」乃盟诸僖闳,诅诸五父之衢。 正月,作三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三子各毁其乘。季氏使其乘之人,以其役邑入者,无征;不入者,倍征。孟氏使半为臣,若子若弟。叔孙氏使尽为臣,不然,不舍。 郑人患晋、楚之故,诸大夫曰:「不从晋,国几亡。楚弱于晋,晋不吾疾也。晋疾,楚将辟之。何为而使晋师致死于我,楚弗敢敌,而后可固与也。」子展曰:「与宋为恶,诸侯必至,吾从之盟。楚师至,吾又从之,则晋怒甚矣。晋能骤来,楚将不能,吾乃固与晋。」大夫说之,使疆埸之司恶于宋。宋向戌侵郑,大获。子展曰:「师而伐宋可矣。若我伐宋,诸侯之伐我必疾,吾乃听命焉,且告于楚。楚师至,吾又与之盟,而重赂晋师,乃免矣。」夏,郑子展侵宋。 四月,诸侯伐郑。己亥,齐大子光、宋向戌先至于郑,门于东门。其莫,晋荀罃至于西郊,东侵旧许。卫孙林父侵其北鄙。六月,诸侯会于北林,师于向,右还,次于琐,围郑。观兵于南门,西济于济隧。郑人惧,乃行成。 秋七月,同盟于亳。范宣子曰:「不慎,必失诸侯。诸侯道敝而无成,能无贰乎?」乃盟,载书曰:「凡我同盟,毋蕴年,毋壅利,毋保奸,毋留慝,救灾患,恤祸乱,同好恶,奖王室。或间兹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国之祖,明神殛之,俾失其民,队命亡氏,踣其国家。」 楚子囊乞旅于秦,秦右大夫詹帅师从楚子,将以伐郑。郑伯逆之。丙子,伐宋。 九月,诸侯悉师以复伐郑。郑人使良霄、大宰石□如楚,告将服于晋,曰:「孤以社稷之故,不能怀君。君若能以玉帛绥晋,不然则武震以摄威之,孤之愿也。」楚人执之,书曰「行人」,言使人也。诸侯之师观兵于郑东门,郑人使王子伯骈行成。甲戌,晋赵武入盟郑伯。冬十月丁亥,郑子展出盟晋侯。十二月戊寅,会于萧鱼。庚辰,赦郑囚,皆礼而归之。纳斥候,禁侵掠。晋侯使叔肸告于诸侯。公使臧孙纥对曰:「凡我同盟,小国有罪,大国致讨,苟有以藉手,鲜不赦宥。寡君闻命矣。」郑人赂晋侯以师悝、师触、师蠲,广车、軘车淳十五乘,甲兵备,凡兵车百乘,歌钟二肆,及其鏄磐,女乐二八。 晋侯以乐之半赐魏绛,曰:「子教寡人和诸戎狄,以正诸华。八年之中,九合诸侯,如乐之和,无所不谐。请与子乐之。」辞曰:「夫和戎狄,国之福也;八年之中,九合诸侯,诸侯无慝,君之灵也,二三子之劳也,臣何力之有焉?抑臣愿君安其乐而思其终也!《诗》曰:『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福禄攸同。便蕃左右,亦是帅从。』夫乐以安德,义以处之,礼以行之,信以守之,仁以厉之,而后可以殿邦国,同福禄,来远人,所谓乐也。《书》曰:『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敢以此规。」公曰:「子之教,敢不承命。抑微子,寡人无以待戎,不能济河。夫赏,国之典也,藏在盟府,不可废也,子其受之!」魏绛于是乎始有金石之乐,礼也。 秦庶长鲍、庶长武帅师伐晋以救郑。鲍先入晋地,士鲂御之,少秦师而弗设备。壬午,武济自辅氏,与鲍交伐晋师。己丑,秦、晋战于栎,晋师败绩,易秦故也。
【经】十年春,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会吴于柤。夏,五月甲午,遂灭逼阳。公至自会。楚公子贞、郑公孙辄帅师伐宋。晋师伐秦。秋,莒人伐我东鄙。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齐世子光、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郑。冬,盗杀郑公子□非、公子发、公孙辄。戍郑虎牢。楚公子贞帅师救郑。公至自伐郑。 【传】十年春,会于柤,会吴子寿梦也。三月癸丑,齐高厚相大子光以先会诸侯于钟离,不敬。士庄子曰:「高子相大子以会诸侯,将社稷是卫,而皆不敬,弃社稷也,其将不免乎!」 夏四月戊午,会于柤。 晋荀偃、士□请伐逼阳,而封宋向戌焉。荀罃曰:「城小而固,胜之不武,弗胜为笑。」固请。丙寅,围之,弗克。孟氏之臣秦堇父辇重如役。逼阳人启门,诸侯之士门焉。县门发,郰人纥抉之以出门者。狄虒弥建大车之轮而蒙之以甲以为橹,左执之,右拔戟,以成一队。孟献子曰:「《诗》所谓『有力如虎』者也。」主人县布,堇父登之,及堞而绝之。队则又县之,苏而复上者三。主人辞焉乃退,带其断以徇于军三日。 诸侯之师久于逼阳,荀偃、士□请于荀罃曰:「水潦将降,惧不能归,请班师。」知伯怒,投之以机,出于其间,曰:「女成二事而后告余。余恐乱命,以不女违。女既勤君而兴诸侯,牵帅老夫以至于此,既无武守,而又欲易余罪,曰:『是实班师,不然克矣』。余赢老也,可重任乎?七日不克,必尔乎取之!」五月庚寅,荀偃、士□帅卒攻逼阳,亲受矢石。甲午,灭之。书曰「遂灭逼阳」,言自会也。以与向戌,向戌辞曰:「君若犹辱镇抚宋国,而以逼阳光启寡君,群臣安矣,其何贶如之?若专赐臣,是臣兴诸侯以自封也,其何罪大焉?敢以死请。」乃予宋公。 宋公享晋侯于楚丘,请以《桑林》。荀罃辞。荀偃、士□曰:「诸侯宋、鲁,于是观礼。鲁有禘乐,宾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舞,师题以旌夏,晋侯惧而退入于房。去旌,卒享而还。及着雍,疾。卜,桑林见。荀偃、士□欲奔请祷焉。荀罃不可,曰:「我辞礼矣,彼则以之。犹有鬼神,于彼加之。」晋侯有间,以逼阳子归,献于武宫,谓之夷俘。逼阳妘姓也。使周内史选其族嗣,纳诸霍人,礼也。 师归,孟献子以秦堇父为右。生秦丕兹,事仲尼。 六月,楚子囊、郑子耳伐宋,师于訾毋。庚午,围宋,门于桐门。 晋荀罃伐秦,报其侵也。 卫侯救宋,师于襄牛。郑子展曰:「必伐卫,不然,是不与楚也。得罪于晋,又得罪于楚,国将若之何?」子驷曰:「国病矣!」子展曰:「得罪于二大国,必亡。病不犹愈于亡乎?」诸大夫皆以为然。故郑皇耳帅师侵卫,楚令也。孙文子卜追之,献兆于定姜。姜氏问繇。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丧其雄。」姜氏曰:「征者丧雄,御寇之利也。大夫图之!」卫人追之,孙蒯获郑皇耳于犬丘。 秋七月,楚子囊、郑子耳伐我西鄙。还,围萧,八月丙寅,克之。九月,子耳侵宋北鄙。孟献子曰:「郑其有灾乎!师竞已甚。周犹不堪竞,况郑乎?有灾,其执政之三士乎!」 莒人间诸侯之有事也,故伐我东鄙。 诸侯伐郑。齐崔杼使大子光先至于师,故长于滕。己酉,师于牛首。 初,子驷与尉止有争,将御诸侯之师而黜其车。尉止获,又与之争。子驷抑尉止曰:「尔车,非礼也。」遂弗使献。初,子驷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皆丧田焉,故五族聚群不逞之人,因公子之徒以作乱。于是子驷当国,子国为司马,子耳为司空,子孔为司徒。冬十月戊辰,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帅贼以入,晨攻执政于西宫之朝,杀子驷、子国、子耳,劫郑伯以如北宫。子孔知之,故不死。书曰「盗」,言无大夫焉。 子西闻盗,不儆而出,尸而追盗,盗入于北宫,乃归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丧。子产闻盗,为门者,庀群司,闭府库,慎闭藏,完守备,成列而后出,兵车十七乘,尸而攻盗于北宫。子蟜帅国人助之,杀尉止,子师仆,盗众尽死。侯晋奔晋。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奔宋。 子孔当国,为载书,以位序,听政辟。大夫、诸司、门子弗顺,将诛之。子产止之,请为之焚书。子孔不可,曰:「为书以定国,众怒而焚之,是众为政也,国不亦难乎?」子产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以安国,危之道也。不如焚书以安众,子得所欲,众亦得安,不亦可乎?专欲无成,犯众兴祸,子必从之。」乃焚书于仓门之外,众而后定。 诸侯之师城虎牢而戍之。晋师城梧及制,士鲂、魏绛戍之。书曰「戍郑虎牢」,非郑地也,言将归焉。郑及晋平。楚子囊救郑。十一月,诸侯之师还郑而南,至于阳陵,楚师不退。知武子欲退,曰:「今我逃楚,楚必骄,骄则可与战矣。」栾□曰:「逃楚,晋之耻也。合诸侯以益耻,不如死!我将独进。」师遂进。己亥,与楚师夹颖而军。子矫曰:「诸侯既有成行,必不战矣。从之将退,不从亦退。退,楚必围我。犹将退也。不如从楚,亦以退之。」宵涉颖,与楚人盟。栾□欲伐郑师,荀罃不可,曰:「我实不能御楚,又不能庇郑,郑何罪?不如致怨焉而还。今伐其师,楚必救之,战而不克,为诸侯笑。克不可命,不如还也!」丁未,诸侯之师还,侵郑北鄙而归。楚人亦还。 王叔陈生与伯舆争政。王右伯舆,王叔陈生怒而出奔。及河,王复之,杀史狡以说焉。不入,遂处之。晋侯使士□平王室,王叔与伯舆讼焉。王叔之宰与伯舆之大夫瑕禽坐狱于王庭,士□听之。王叔之宰曰:「筚门闺窦之人而皆陵其上,其难为上矣!」瑕禽曰:「昔平王东迁,吾七姓从王,牲用备具。王赖之,而赐之騂旄之盟,曰:『世世无失职。』若筚门闺窦,其能来东底乎?且王何赖焉?今自王叔之相也,政以贿成,而刑放于宠。官之师旅,不胜其富,吾能无筚门闺窦乎?唯大国图之!下而无直,则何谓正矣?」范宣子曰:「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所在,亦左之。」使王叔氏与伯舆合要,王叔氏不能举其契。王叔奔晋。不书,不告也。单靖公为卿士,以相王室。
【经】九年春,宋灾。夏,季孙宿如晋。五月辛酉,夫人姜氏薨。秋八月癸未,葬我小君穆姜。冬,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伐郑。十有二月己亥,同盟于戏。楚子伐郑。 【传】九年春,宋灾。乐喜为司城以为政。使伯氏司里,火所未至,彻小屋,涂大屋;陈畚挶具绠缶,备水器;量轻重,蓄水潦,积土涂;巡丈城,缮守备,表火道。使华臣具正徒,令隧正纳郊保,奔火所。使华阅讨右官,官庀其司。向戌讨左,亦如之。使乐遄庀刑器,亦如之。使皇郧命校正出马,工正出车,备甲兵,庀武守使西锄吾庀府守,令司宫、巷伯儆宫。二师令四乡正敬享,祝宗用马于四墉,祀盘庚于西门之外。 晋侯问于士弱曰:「吾闻之,宋灾,于是乎知有天道。何故?」对曰:「古之火正,或食于心,或食于咮,以出内火。是故咮为鹑火,心为大火。陶唐氏之火正阏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纪时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商人阅其祸败之衅,必始于火,是以日知其有天道也。」公曰:「可必乎?」对曰:「在道。国乱无象,不可知也。」 夏,季武子如晋,报宣子之聘也。 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三。史曰:「是谓《艮》之《随》三。《随》其出也。君必速也。」姜曰:「亡。是于《周易》曰:『《随》,元亨利贞,无咎。』元,体之长也;享,嘉之会也;利,义之和也;贞,事之干也。体仁足以长人,嘉德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然,故不可诬也,是以虽《随》无咎。今我妇人而与于乱。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谓元。不靖国家,不可谓亨。作而害身,不可谓利。弃位而姣,不可谓贞。有四德者,《随》而无咎。我皆无之,岂《随》也哉?我则取恶,能无咎乎?必死于此,弗得出矣。」 秦景公使士雅乞师于楚,将以伐晋,楚子许之。子囊曰:「不可。当今吾不能与晋争。晋君类能而使之,举不失选,官不易方。其卿让于善,其大夫不失守,其士竞于教,其庶人力于农穑。商工皂隶,不知迁业。韩厥老矣,知罃禀焉以为政。范□少于中行偃而上之,使佐中军。韩起少于栾□,而栾□、士鲂上之,使佐上军。魏绛多功,以赵武为贤而为之佐。君明臣忠,上让下竞。当是时也,晋不可敌,事之而后可。君其图之!」王曰:「吾既许之矣。虽不及晋,必将出师。」秋,楚子师于武城以为秦援。秦人侵晋,晋饥,弗能报也。 冬十月,诸侯伐郑。庚午,季武子、齐崔杼、宋皇郧从荀罃、士□门于鄟门。卫北宫括、曹人、邾人从荀偃、韩起门于师之梁。滕人、薛人从栾□、士鲂门于北门。杞人、郳人从赵武、魏绛斩行栗。甲戌,师于汜,令于诸侯曰:「修器备,盛□粮,归老幼,居疾于虎牢,肆眚,围郑。」郑人恐,乃行成。中行献子曰:「遂围之,以待楚人之救也而与之战。不然,无成。」知武子曰:「许之盟而还师,以敝楚人。吾三分四军,与诸侯之锐以逆来者,于我未病,楚不能矣,犹愈于战。暴骨以逞,不可以争。大劳未艾。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制也」诸侯皆不欲战,乃许郑成。十一月己亥,同盟于戏,郑服也。 将盟,郑六卿公子□非、公子发、公子嘉、公孙辄、公孙虿、公孙舍之及其大夫、门子皆从郑伯。晋士庄子为载书,曰:「自今日既盟之后,郑国而不唯晋命是听,而或有异志者,有如此盟。」公子□非趋进曰:「天祸郑国,使介居二大国之间。大国不加德音而乱以要之,使其鬼神不获歆其禋祀,其民人不获享其土利,夫妇辛苦垫隘,无所底告。自今日既盟之后,郑国而不唯有礼与强可以庇民者是从,而敢有异志者,亦如之。」荀偃曰:「改载书。」公孙舍之曰:「昭大神,要言焉。若可改也,大国亦可叛也。」知武子谓献子曰:「我实不德,而要人以盟,岂礼也哉!非礼,何以主盟?姑盟而退,修德息师而来,终必获郑,何必今日?我之不德,民将弃我,岂唯郑?若能休和,远人将至,何恃于郑?」乃盟而还。 晋人不得志于郑,以诸侯复伐之。十二月癸亥,门其三门。闰月,戊寅,济于阴阪,侵郑。次于阴口而还。子孔曰:「晋师可击也,师老而劳,且有归志,必大克之。」子展曰:「不可。」 公送晋侯。晋侯以公晏于河上,问公年,季武子对曰:「会于沙随之岁,寡君以生。」晋侯曰:「十二年矣!是谓一终,一星终也。国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子,礼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为冠具?」武子对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礼行之,以金石之乐节之,以先君之祧处之。今寡君在行,未可具也。请及兄弟之国而假备焉。」晋侯曰:「诺。」公还,及卫,冠于成公之庙,假钟磬焉,礼也。 楚子伐郑,子驷将及楚平。子孔、子蟜曰:「与大国盟,口血未干而背之,可乎?」子驷、子展曰:「吾盟固云:『唯强是从。』今楚师至,晋不我救,则楚强矣。盟誓之言,岂敢背之?且要盟无质,神弗临也,所临唯信。信者,言之瑞也,善之主也,是故临之。明神不蠲要盟,背之可也。」乃及楚平。公子罢戎入盟,同盟于中分。 楚庄夫人卒,王未能定郑而归。 晋侯归,谋所以息民。魏绛请施舍,输积聚以贷。自公以下,苟有积者,尽出之。国无滞积,亦无困人。公无禁利,亦无贪民。祈以币更,宾以特性,器用不作,车服从给。行之期年,国乃有节。三驾而楚不能与争。
【经】八年春王正月,公如晋。夏,葬郑僖公。郑人侵蔡,获蔡公子燮。季孙宿会晋侯、郑伯、齐人、宋人、卫人、邾人于邢丘。公至自晋。莒人伐我东鄙。秋九月,大雩。冬,楚公子贞帅师伐郑。晋侯使士□来聘。 【传】八年春,公如晋,朝,且听朝聘之数。 郑群公子以僖公之死也,谋子驷。子驷先之。夏四月庚辰,辟杀子狐、子熙、子侯、子丁。孙击、孙恶出奔卫。 庚寅,郑子国、子耳侵蔡,获蔡司马公子燮。郑人皆喜,唯子产不顺,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楚人来讨,能勿从乎?从之,晋师必至。晋、楚伐郑,自今郑国不四五年,弗得宁矣。」子国怒之曰:「尔何知?国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将为戮矣。」 五月甲辰,会于邢丘,以命朝聘之数,使诸侯之大夫听命。季孙宿、齐高厚、宋向戌、卫宁殖、邾大夫会之。郑伯献捷于会,故亲听命。大夫不书,尊晋侯也。 莒人伐我东鄙,以疆鄫田。 秋九月,大雩,旱也。 冬,楚子囊伐郑,讨其侵蔡也。 子驷、子国、子耳欲从楚,子孔、子蟜、子展欲待晋。子驷曰:「《周诗》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兆云询多,职竞作罗。』谋之多族,民之多违,事滋无成。民急矣,姑从楚以纾吾民。晋师至,吾又从之。敬共币帛,以待来者,小国之道也。牺牲玉帛,待于二竞,以待强者而庇民焉。寇不为害,民不罢病,不亦可乎?」子展曰:「小所以事大,信也。小国无信,兵乱日至,亡无日矣。五会之信,今将背之,虽楚救我,将安用之?亲我无成,鄙我是欲,不可从也。不如待晋。晋君方明,四军无阙,八卿和睦,必不弃郑。楚师辽远,粮食将尽,必将速归,何患焉?舍之闻之:『杖莫如信。』完守以老楚,杖信以待晋,不亦可乎?」子驷曰:「《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请从楚,□非也受其咎。」乃及楚平。 使王子伯骈告于晋,曰:「君命敝邑:『修而车赋,儆而师徒,以讨乱略。』蔡人不从,敝邑之人,不敢宁处,悉索敝赋,以讨于蔡,获司马燮,献于邢丘。今楚来讨曰:『女何故称兵于蔡?』焚我郊保,冯陵我城郭。敝邑之众,夫妇男女,不皇启处,以相救也。剪焉倾覆,无所控告。民死亡者,非其父兄,即其子弟,夫人愁痛,不知所庇。民知穷困,而受盟于楚,狐也与其二三臣不能禁止。不敢不告。」知武子使行人子员对之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君,而即安于楚。君之所欲也,谁敢违君?寡君将帅诸侯以见于城下,唯君图之!」 晋范宣子来聘,且拜公之辱,告将用师于郑。公享之,宣子赋《摽有梅》。季武子曰:「谁敢哉!今譬于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欢以承命,何时之有?」武子赋《角弓》。宾将出,武子赋《彤弓》。宣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献功于衡雍,受彤弓于襄王,以为子孙藏。□也,先君守官之嗣也,敢不承命?」君子以为知礼。
【经】七年春,郯子来朝。夏四月,三卜郊,不从,乃免牲。小邾子来朝。城费。秋,季孙宿如卫。八月,螽。冬十月,卫侯使孙林父来聘。壬戌,及孙林父盟。楚公子贞帅师围陈。十有二月,公会晋侯、宋公、陈侯、卫侯、曹伯、莒子、邾子于鄬。郑伯髡顽如会,未见诸侯,丙戌,卒于鄵。陈侯逃归。 【传】七年春,郯子来朝,始朝公也。 夏四月,三卜郊,不从,乃免牲。孟献子曰:「吾乃今而后知有卜筮。夫郊,祀后稷以祈农事也。是故启蛰而郊,郊而后耕。今既耕而卜郊,宜其不从也。」 南遗为费宰。叔仲昭伯为隧正,欲善季氏而求媚于南遗,谓遗:「请城费,吾多与而役。」故季氏城费。 小邾穆公来朝,亦始朝公也。 秋,季武子如卫,报子叔之聘,且辞缓报,非贰也。 冬十月,晋韩献子告老。公族穆子有废疾,将立之。辞曰:「《诗》曰:『岂不夙夜,谓行多露。』又曰:『弗躬弗亲,庶民弗信。』无忌不才,让,其可乎?请立起也!与田苏游,而曰好仁。《诗》曰:『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恤民为德,正直为正,正曲为直,参和为仁。如是,则神听之,介福降之。立之,不亦可乎?」庚戌,使宣子朝,遂老。晋侯谓韩无忌仁,使掌公族大夫。 卫孙文子来聘,且拜武子之言,而寻孙桓子之盟。公登亦登。叔孙穆子相,趋进曰:「诸侯之会,寡君未尝后卫君。今吾子不后寡君,寡君未知所过。吾子其少安!」孙子无辞,亦无悛容。 穆叔曰:「孙子必亡。为臣而君,过而不悛,亡之本也。《诗》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谓从者也。衡而委蛇必折。」 楚子囊围陈,会于鄬以救之。 郑僖公之为大子也,于成之十六年,与子罕适晋,不礼焉。又与子丰适楚,亦不礼焉。及其元年,朝于晋。子丰欲愬诸晋而废之,子罕止之。及将会于鄬,子驷相,又不礼焉。侍者谏,不听,又谏,杀之。及鄵,子驷使贼夜弑僖公,而以疟疾赴于诸侯。简公生五年,奉而立之。 陈人患楚。庆虎、庆寅谓楚人曰:「吾使公子黄往而执之。」楚人从之。二庆使告陈侯于会,曰:「楚人执公子黄矣!君若不来,群臣不忍社稷宗庙,惧有二图。」陈侯逃归。
【经】六年春王三月,壬午,杞伯姑容卒。夏,宋华弱来奔。秋,杞葬桓公。滕子来朝。莒人灭鄫。冬,叔孙豹如邾,季孙宿如晋。十有二月,齐侯灭莱。 【传】六年春,杞桓公卒,始赴以名,同盟故也。 宋华弱与乐辔少相狎,长相优,又相谤也。子荡怒,以弓梏华弱于朝。平公见之,曰:「司武而梏于朝,难以胜矣!」遂逐之。夏,宋华弱来奔。司城子罕曰:「同罪异罚,非刑也。专戮于朝,罪孰大焉!」亦逐子荡。子荡射子罕之门,曰:「几日而不我从!」子罕善之如初。 秋,滕成公来朝,始朝公也。 莒人灭鄫,鄫恃赂也。 冬,穆叔如邾,聘,且修平。 晋人以鄫故来讨,曰:「何故亡鄫?」季武子如晋见,且听命。 十一月,齐侯灭莱,莱恃谋也。于郑子国之来聘也,四月,晏弱城东阳,而遂围莱。甲寅,堙之环城,傅于堞。及杞桓公卒之月,乙未,王湫帅师及正舆子、棠人军齐师,齐师大败之。丁未,入莱。莱共公浮柔奔棠。正舆子、王湫奔莒,莒人杀之。四月,陈无宇献莱宗器于襄宫。晏弱围棠,十一月丙辰,而灭之。迁莱于郳。高厚、崔杼定其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