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再拜:愈之获见于阁下有年矣,始者亦尝辱一言之誉。贫贱也,衣食于奔走,不得朝夕继见,其后阁下位益尊,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夫位益尊,则贱者日隔;伺候于门墙者日益进,则爱博而情不专。愈也道不加修,而文日益有名。夫道不加修,则贤者不与;文日益有名,则同进者忌。始之以日隔之疏,加之以不专之望,以不与者之心,而听忌者之说,由是阁下之庭,无愈之迹矣。 去年春,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温乎其容,若加其新也;属乎其言,若闵其穷也。退而喜也,以告于人。其后如东京取妻子,又不得朝夕继见,及其还也,亦尝一进谒于左右矣,邈乎其容,若不察其愚也;悄乎其言,若不接其情也。退而惧也,不敢复进。 今则释然悟,翻然悔曰:其邈也,乃所以怒其来之不继也;其悄也,乃所以示其意也。不敏之诛,无所逃避,不敢遂进,辄自疏其所以,并献近所为《复志赋》以下十首为一卷,卷有标轴,《送孟郊序》一首,生纸写,不加装饰,皆有揩字注字处,急于自解而谢,不能俟更写,阁下取其意而略其礼可也。愈恐惧再拜。
伯乐一过冀北之野,而马群遂空。夫冀北马多天下。伯乐虽善知马,安能空其郡邪?解之者曰:“吾所谓空,非无马也,无良马也。伯乐知马,遇其良,辄取之,群无留良焉。苟无良,虽谓无马,不为虚语矣。” 东都,固士大夫之冀北也。恃才能深藏而不市者,洛之北涯曰石生,其南涯曰温生。大夫乌公,以鈇钺镇河阳之三月,以石生为才,以礼为罗,罗而致之幕下。未数月也,以温生为才,于是以石生为媒,以礼为罗,又罗而致之幕下。东都虽信多才士,朝取一人焉,拔其尤;暮取一人焉,拔其尤。自居守河南尹,以及百司之执事,与吾辈二县之大夫,政有所不通,事有所可疑,奚所咨而处焉?士大夫之去位而巷处者,谁与嬉游?小子后生,于何考德而问业焉?缙绅之东西行过是都者,无所礼于其庐。若是而称曰:“大夫乌公一镇河阳,而东都处士之庐无人焉。”岂不可也? 夫南面而听天下,其所托重而恃力者,惟相与将耳。相为天子得人于朝廷,将为天子得文武士于幕下,求内外无治,不可得也。愈縻于兹,不能自引去,资二生以待老。今皆为有力者夺之,其何能无介然于怀邪?生既至,拜公于军门,其为吾以前所称,为天下贺;以后所称,为吾致私怨于尽取也。留守相公首为四韵诗歌其事,愈因推其意而序之。
《离骚》痛饮,笑人生佳处,能消何物。江左诸人成底事,空想岩岩青壁。五亩苍烟,一丘寒玉,岁晚忧风雪。西州扶病,至今悲感前杰。 我梦卜筑萧闲,觉来岩桂,十里幽香发。嵬隗胸中冰与炭,一酌春风都灭。胜日神交,悠然得意,遗恨无毫发。古今同致,永和徒记年月。
清晨发陇西,日暮飞狐谷。 秋月照层岭,寒风扫高木。 雾露夜侵衣,关山晓催轴。 君去欲何之?参差间原陆。 一见终无缘,怀悲空满目。
闻说海棠开尽了。怎生得、夜来一笑。颦绿枝头,落红点里,问有愁多少。 小园闭门春悄悄。禁不得、瘦腰如袅。豆蔻浓时,酴醿香处,试把菱花照。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地有遗利,民有馀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 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不地著,不地著则离乡轻家,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也。夫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畜积,以实仓廪,备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众贵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为物轻微易藏,在于把握,可以周海内而无饥寒之患。此令臣轻背其主,而民易去其乡,盗贼有所劝,亡逃者得轻资也。粟米布帛生于地,长于时,聚于力,非可一日成也。数石之重,中人弗胜,不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饥寒至。是故明君贵五谷而贱金玉。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春耕,夏耘,秋获,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给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署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时之间,无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来,吊死问疾,养孤长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复被水旱之灾,急政暴虐,赋敛不时,朝令而暮改。当具有者半贾而卖,无者取倍称之息;于是有卖田宅、鬻子孙以偿债者矣。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无农夫之苦,有阡陌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遨,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曳缟。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 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今募天下入粟县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农民有钱,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馀者也。取于有馀,以供上用,则贫民之赋可损,所谓损有馀、补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顺于民心,所补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赋少,三曰劝农功。今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车骑者,天下武备也,故为复卒。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带甲百万,而无粟,弗能守也。”以是观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务。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复一人耳,此其与骑马之功相去远矣。爵者,上之所擅,出于口而无穷;粟者,民之所种,生于地而不乏。夫得高爵也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于边,以受爵免罪,不过三岁,塞下之粟必多矣。 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窃窃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边食足以支五岁,可令入粟郡县矣;足支一岁以上,可时赦,勿收农民租。如此,德泽加于万民,民俞勤农。时有军役,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宁;岁孰且美,则民大富乐矣。
少年多好事,揽辔向西都。相逢狭斜路,驻马诣当垆。
长天落彩霞,远水涵秋镜,花如人面红,山似佛头青。生色围屏,翠冷松云径,嫣然眉黛横。但携将旖旎浓香,何必赋横斜瘦影。 [梁州]挽玉手留连锦英,据胡床指点银瓶,素娥不嫁伤孤另。想当年小小,问何处卿卿?东坡才调,西子娉婷,总相宜千古留名。吾二人此地私行,六一泉亭上诗成。三五夜花前月明,十四弦指下风生。可憎,有情,捧红牙合和伊州令。万籁寂,四山静,幽咽泉流水下声,鹤怨猿惊。 [尾]岩阿禅窟鸣金磬,波底龙官漾水精。夜气清,酒力醒,宝篆销,玉漏鸣。笑归来仿佛二更,煞强似踏雪寻梅灞桥冷。
用尽我为国为民心,祈下些值金值玉雨,数年空盼望,一旦遂沾濡,唤省焦枯,喜万象春如故,恨流民尚在途,留不住都弃业抛家,当不的也离乡背土。 [梁州]恨不得把野草翻腾做菽粟,澄河沙都变化做金珠。直使千门万户家豪富,我也不枉了受天禄。眼觑着灾伤教我没是处,只落得雪满头颅。 [尾声]青天多谢相扶助,赤子从今罢叹吁。只愿得三日霖霪不停住,便下当街上似五湖,都渰了九衢,犹自洗不尽从前受过的苦。
若夫桂洲含润,松崖秘液。绕江曲之寒沙,抱岩幽之古石,泛回塘而积翠,萦修树而凝碧,契山客之奇情,谐野人之妙适。及其瑶房有寂,琼室无光,霏微君子之砌,蔓延君侯之堂。引浮青而泛露,散轻绿而承霜,起金钿之旧感,惊玉箸之新行。若夫弱质绵幕,纤滋布濩。措形不用之境,托迹无人之路。望夷险而齐归,在高深而委遇。惟爱憎之未染,何悲欢之诡赴?宜其背阳就阴,违喧处静,不根不蒂,无华无影。耻桃李之暂芳,笑兰桂之非永。故顺时而不竞,每乘幽而自整。
尔时世尊因药王菩萨、告八万大士:“药王,汝见是大众中,无量诸天、龙王、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侯罗伽、人与非人、及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求声闻者,求辟支佛者,求佛道者,如是等类,咸于佛前、闻妙法华经一偈一句、乃至一念随喜者,我皆与授记,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佛告药王:“又如来灭度之后,若有人闻妙法华经、乃至一偈一句,一念随喜者,我亦与授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若复有人、受持、读诵、解说、书写妙法华经,乃至一偈,于此经卷,敬视如佛,种种供养,华、香、璎珞、末香、涂香、烧香,缯盖、幢幡,衣服、伎乐,乃至合掌恭敬。药王,当知是诸人等、已曾供养十万亿佛,于诸佛所、成就大愿,愍众生故,生此人间。” “药王,若有人问,何等众生,于未来世、当得作佛。应示、是诸人等,于未来世、必得作佛。何以故。若善男子、善女人,于法华经、乃至一句,受持、读诵、解说、书写,种种供养经卷,华、香、璎珞,末香、涂香、烧香,缯盖、幢幡,衣服、伎乐,合掌恭敬,是人、一切世间所应瞻奉,应以如来供养而供养之。当知此人是大菩萨,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哀愍众生,愿生此间,广演分别妙法华经。何况尽能受持、种种供养者?” “药王,当知是人、自舍清净业报,于我灭度后,愍众生故,生于恶世,广演此经。若是善男子、善女人,我灭度后,能窃为一人说法华经、乃至一句,当知是人、则如来使,如来所遣、行如来事。何况于大众中、广为人说?” “药王,若有恶人,以不善心,于一劫中、现于佛前,常毁骂佛,其罪尚轻,若人以一恶言、毁呰在家出家读诵法华经者,其罪甚重。” “药王,其有读诵法华经者,当知是人、以佛庄严而自庄严,则为如来肩所荷担。其所至方,应随向礼,一心合掌,恭敬、供养,尊重、赞叹,华、香、璎珞,末香、涂香、烧香,缯盖、幢幡,衣服、肴馔,作诸伎乐,人中上供、而供养之,应持天宝、而以散之,天上宝聚,应以奉献。所以者何。是人欢喜说法,须臾闻之,即得究竟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若欲住佛道, 成就自然智, 常当勤供养, 受持法华者。 其有欲疾得, 一切种智慧, 当受持是经, 并供养持者。 若有能受持, 妙法华经者, 当知佛所使, 愍念诸众生。 诸有能受持, 妙法华经者, 舍于清净土, 愍众故生此。 当知如是人, 自在所欲生, 能于此恶世, 广说无上法。 应以天华香, 及天宝衣服, 天上妙宝聚, 供养说法者。 吾灭后恶世、 能持是经者, 当合掌礼敬, 如供养世尊, 上馔众甘美、 及种种衣服、 供养是佛子, 冀得须臾闻。 若能于后世、 受持是经者, 我遣在人中, 行于如来事。 若于一劫中, 常怀不善心, 作色而骂佛, 获无量重罪, 其有读诵持、 是法华经者, 须臾加恶言, 其罪复过彼。 有人求佛道, 而于一劫中, 合掌在我前, 以无数偈赞。 由是赞佛故, 得无量功德, 叹美持经者、 其福复过彼。 于八十亿劫, 以最妙色声、 及与香味触、 供养持经者, 如是供养已, 若得须臾闻, 则应自欣庆、 我今获大利。 药王今告汝, 我所说诸经, 而于此经中, 法华最第一。 尔时佛复告药王菩萨摩诃萨:“我所说经典、无量千万亿,已说、今说、当说,而于其中,此法华经、最为难信难解。药王,此经是诸佛秘要之藏,不可分布、妄授与人,诸佛世尊之所守护,从昔已来,未曾显说。而此经者,如来现在,犹多怨嫉,况灭度后?” “药王,当知如来灭后,其能书、持、读、诵、供养、为他人说者,如来则为以衣覆之,又为他方现在诸佛之所护念。是人有大信力,及志愿力、诸善根力,当知是人、与如来共宿,则为如来手摩其头。” “药王,在在处处,若说、若读、若诵、若书,若经卷所住处,皆应起七宝塔,极令高广严饰,不需复安舍利。所以者何。此中已有如来全身,此塔、应以一切华、香、璎珞,缯盖、幢幡,伎乐、歌颂,供养、恭敬,尊重、赞叹。若有人得见此塔,礼拜、供养,当知是等、皆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药王,多有人、在家出家行菩萨道,若不能得见、闻、读、诵、书、持、供养、是法华经者,当知是人未善行菩萨道,若有得闻是经典者,乃能善行菩萨之道。其有众生、求佛道者,若见、若闻、是法华经,闻已、信解受持者,当知是人、得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药王,譬如有人、渴乏需水,于彼高原、穿凿求之,犹见干土,知水尚远,施功不已,转见湿土,遂渐至泥,其心决定、知水必近。菩萨亦复如是,若未闻、未解、未能修习是法华经者,当知是人、去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尚远,若得闻、解、思惟、修习,必知得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所以者何。一切菩萨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皆属此经,此经开方便门,示真实相。是法华经藏,深固幽远,无人能到,今佛教化成就菩萨、而为开示。” “药王,若有菩萨闻是法华经,惊疑、怖畏,当知是为新发意菩萨,若声闻人闻是经,惊疑、怖畏,当知是为增上慢者。药王,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如来灭后,欲为四众说是法华经者,云何应说。是善男子、善女人,入如来室,著如来衣,坐如来座,尔乃应为四众广说斯经。如来室者,一切众生中、大慈悲心是,如来衣者,柔和忍辱心是,如来座者,一切法空是,安住是中,然后以不懈怠心,为诸菩萨及四众、广说是法华经。” “药王,我于余国,遣化人、为其集听法众,亦遣化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听其说法,是诸化人,闻法信受,随顺不逆。若说法者在空闲处,我时广遣天龙、鬼神、乾闼婆、阿修罗、等,听其说法。我虽在异国,时时令说法者得见我身。若于此经忘失句读,我还为说,令得具足。”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欲舍诸懈怠, 应当听此经, 是经难得闻, 信受者亦难。 如人渴需水, 窄凿于高原, 犹见干燥土, 知去水尚远, 渐见湿土泥, 决定知近水。 药王汝当知, 如是诸人等, 不闻法华经, 去佛智甚远, 若闻是深经, 决了声闻法。 是诸经之王, 闻已谛思惟, 当知此人等、 近于佛智慧。 若人说此经, 应入如来室, 著于如来衣, 而坐如来座, 处众无所畏, 广为分别说。 大慈悲为室, 柔和忍辱衣, 诸法空为座, 处此为说法。 若说此经时, 有人恶口骂, 加刀杖瓦石, 念佛故应忍。 我千万亿土、 现净坚固身, 于无量亿劫、 为众生说法。 若我灭度后、 能说此经者, 我遣化四众、 比丘比丘尼、 及清信士女、 供养于法师, 引导诸众生, 集之令听法。 若人欲加恶、 刀杖及瓦石, 则遣变化人、 为之作卫护。 若说法之人, 独在空闲处, 寂寞无人声, 读诵此经典, 我尔时为现 清净光明身。 若忘失章句, 为说令通利。 若人具是德, 或为四众说, 空处读诵经, 皆得见我身。 若人在空闲, 我遣天龙王、 夜叉鬼神等, 为作听法众。 是人乐说法, 分别无挂碍, 诸佛护念故, 能令大众喜。 若亲近法师, 速得菩萨道, 随顺是师学, 得见恒沙佛。
尔时佛前有七宝塔,高五百由旬,纵广二百五十由旬,从地涌出,住在空中,种种宝物而庄校之。五千栏楯,龛室千万,无数幢幡以为严饰,垂宝璎珞宝铃万亿而悬其上。四面皆出多摩罗跋栴檀之香,充遍世界。其诸幡盖,以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真珠、玫瑰、七宝合成,高至四天王宫。三十三天、雨天曼陀罗华、供养宝塔。余诸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侯罗伽、人非人、等,千万亿众,以一切华、香、璎珞、幡盖、伎乐,供养宝塔,恭敬、尊重、赞叹。 尔时宝塔中、出大音声,叹言:“善哉善哉,释迦牟尼世尊,能以平等大慧教菩萨法、佛所护念、妙法华经、为大众说。如是如是,释迦牟尼世尊,如所说者,皆是真实。”尔时四众见大宝塔住在空中,又闻塔中所出音声,皆得法喜,怪未曾有,从座而起,恭敬合掌,却住一面。 尔时有菩萨摩诃萨、名大乐说,知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等,心之所疑,而白佛言,世尊:“以何因缘,有此宝塔、从地涌出,又于其中发是音声?”尔时佛告大乐说菩萨:“此宝塔中、有如来全身,乃往过去、东方无量千万亿阿僧祇世界,国名宝净,彼中有佛,号曰多宝。其佛行菩萨道时,作大誓愿:‘若我成佛、灭度之后,于十方国土、有说法华经处,我之塔庙,为听是经故、涌现其前,为作证明,赞言、善哉。’” “彼佛成道已,临灭度时,于天人大众中、告诸比丘,我灭度后,欲供养我全身者,应起一大塔。其佛以神通愿力,十方世界,在在处处、若有说法华经者,彼之宝塔、皆涌出其前,全身在于塔中,赞言:‘善哉善哉。’” “大乐说,今多宝如来塔、闻说法华经故,从地涌出,赞言:‘善哉善哉。’” 是时大乐说菩萨、以如来神力故,白佛言:“世尊,我等愿欲见此佛身。”佛告大乐说菩萨摩诃萨:“是多宝佛、有深重愿,若我宝塔、为听法华经故、出于诸佛前时,其有欲以我身示四众者,彼佛分身诸佛、在于十方世界说法,尽还集一处,然后我身乃出现耳。” “大乐说,我分身诸佛、在于十方世界说法者,今应当集。” 大乐说白佛言:“世尊,我等亦愿欲见世尊分身诸佛,礼拜供养。”尔时佛放白毫一光,即见东方五百万亿那由他恒河沙等国土诸佛,彼诸国土,皆以玻璃为地,宝树、宝衣、以为庄严,无数千万亿菩萨、充满其中,遍张宝幔,宝网罗上。彼国诸佛,以大妙音而说诸法,及见无量千万亿菩萨,遍满诸国,为众说法。南西北方、四维、上下、白毫相光所照之处,亦复如是。 尔时十方诸佛、各告众菩萨言:“善男子,我今应往娑婆世界、释迦牟尼佛所,并供养多宝如来宝塔。”时娑婆世界、即变清净,琉璃为地,宝树庄严,黄金为绳、以界八道,无诸聚落、村营、城邑、大海、江河、山川、林薮。烧大宝香,曼陀罗华、遍布其地,以宝网幔,罗覆其上,悬诸宝铃。惟留此会众,移诸天人、置于他土。是时、诸佛各将一大菩萨、以为侍者,至娑婆世界,各到宝树下。一一宝树、高五百由旬,枝、叶、华、果、次第庄严,诸宝树下、皆有师子之座,高五由旬,亦以大宝而校饰之。尔时诸佛、各于此座结跏趺坐。如是展转遍满三千大千世界,而于释迦牟尼佛、一方所分之身,犹故未尽。 时释迦牟尼佛、欲容受所分身诸佛故,八方各更变二百万亿那由他国,皆令清净,无有地狱、饿鬼、畜生、及阿修罗,又移诸天、人、置于他土。所化之国,亦以琉璃为地,宝树庄严,树高五百由旬,枝、叶、华、果、次第严饰,树下皆有宝师子座,高五由旬,种种诸宝以为庄校。亦无大海、江河、及目真邻陀山、摩诃目真邻陀山、铁围山、大铁围山、须弥山、等,诸山王,通为一佛国土。宝地平正,宝交露幔、遍覆其上,悬诸幡盖,烧大宝香,诸天宝华遍布其地。 释迦牟尼佛为诸佛当来坐故,复于八方、各更变二百万亿那由他国,皆令清净,无有地狱、饿鬼、畜生、及阿修罗,又移诸天、人、置于他土。所化之国,亦以琉璃为地,宝树庄严,树高五百由旬,枝、叶、华、果、次第庄严,树下皆有宝师子座,高五由旬,亦以大宝而校饰之。亦无大海、江河、及目真邻陀山、摩诃目真邻陀山、铁围山、大铁围山、须弥山、等,诸山王,通为一佛国土。宝地平正,宝交露幔、遍覆其上,悬诸幡盖,烧大宝香,诸天宝华、遍布其地。 尔时东方释迦牟尼佛所分之身、百千万亿那由他恒河沙等国土中诸佛,各各说法、来集于此,如是次第十方诸佛、皆悉来集,坐于八方,尔时一一方、四百万亿那由他国土诸佛如来、遍满其中。是时、诸佛各在宝树下、坐师子座,皆遣侍者问讯释迦牟尼佛,各赍宝华满掬、而告之言: “善男子,汝往诣耆阇崛山、释迦牟尼佛所,如我辞曰:“少病、少恼,气力安乐,及菩萨、声闻众、悉安隐否?”以此宝华、散佛供养,而作是言:“彼某甲佛,与欲开此宝塔”,诸佛遣使、亦复如是。” 尔时释迦牟尼佛、见所分身佛悉已来集,各各坐于师子之座,皆闻诸佛与欲同开宝塔。即从座起,住虚空中。一切四众,起立、合掌,一心观佛。于是释迦牟尼佛、以右指开七宝塔户,出大音声,如却关钥、开大城门。即时一切众会,皆见多宝如来、于宝塔中坐师子座,全身不散,如入禅定。又闻其言:“善哉善哉,释迦牟尼佛、快说是法华经,我为听是经故、而来至此。”尔时四众等、见过去无量千万亿劫灭度佛说如是言,叹未曾有,以天宝华聚、散多宝佛及释迦牟尼佛上。 尔时多宝佛、于宝塔中、分半座与释迦牟尼佛,而作是言:“释迦牟尼佛、可就此座。”即时释迦牟尼佛入其塔中,坐其半座,结跏趺坐。尔时、大众见二如来在七宝塔中师子座上、结跏趺坐,各作是念:“佛座高远,惟愿如来以神通力,令我等辈、俱处虚空。”即时释迦牟尼佛、以神通力,接诸大众、皆在虚空。以大音声、普告四众:“谁能于此娑婆国土、广说妙法华经,今正是时。如来不久当入涅槃,佛欲以此妙法华经、付嘱有在。”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圣主世尊、 虽久灭度, 在宝塔中, 尚为法来, 诸人云何, 不勤为法。 此佛灭度, 无央数劫, 处处听法, 以难遇故。 彼佛本愿, 我灭度后, 在在所往, 常为听法。 又我分身, 无量诸佛, 如恒沙等, 来欲听法。 及见灭度, 多宝如来, 各舍妙土, 及弟子众、 天人龙神、 诸供养事, 令法久住, 故来至此。 为坐诸佛, 以神通力、 移无量众, 令国清净。 诸佛各各, 诣宝树下, 如清净池、 莲华庄严。 其宝树下、 诸师子座, 佛坐其上, 光明严饰, 如夜闇中、 燃大炬火。 身出妙香, 遍十方国, 众生蒙薰, 喜不自胜, 譬如大风、 吹小树枝。 以是方便, 令法久住。 告诸大众, 我灭度后, 谁能护持、 读说斯经, 今于佛前、 自说誓言。 其多宝佛, 虽久灭度, 以大誓愿、 而师子吼。 多宝如来, 及与我身, 所集化佛, 当知此意。 诸佛子等, 谁能护法, 当发大愿, 令得久住。 其有能护, 此经法者, 则为供养, 我及多宝。 此多宝佛, 处于宝塔, 常游十方, 为是经故, 亦复供养, 诸来化佛, 庄严光饰、 诸世界者, 若说此经, 则为见我, 多宝如来、 及诸化佛。 诸善男子, 各谛思惟, 此为难事, 宜发大愿。 诸余经典, 数如恒沙, 虽说此等, 未足为难。 若接须弥, 掷置他方, 无数佛土, 亦未为难。 若以足指, 动大千界, 远掷他国, 亦未为难。 若立有顶, 为众演说, 无量余经, 亦未为难。 若佛灭后, 于恶世中、 能说此经, 是则为难。 假使有人, 手把虚空、 而以游行, 亦未为难。 于我灭后, 若自书持, 若使人书, 是则为难。 若以大地, 置足甲上, 升于梵天, 亦未为难。 佛灭度后, 于恶世中、 暂读此经, 是则为难。 假使劫烧, 担负干草、 入中不烧, 亦未为难。 我灭度后, 若持此经、 为一人说, 是则为难。 若持八万、 四千法藏、 十二部经、 为人演说, 令诸听者, 得六神通, 虽能如是, 亦未为难。 于我灭后, 听受此经, 问其义趣, 是则为难。 若人说法, 令千万亿、 无量无数, 恒沙众生、 得阿罗汉, 具六神通, 虽有是益, 亦未为难。 于我灭后, 若能奉持, 如斯经典, 是则为难。 我为佛道, 于无量土, 从始至今、 广说诸经, 而于其中, 此经第一。 若有能持, 则持佛身。 诸善男子, 于我灭后, 谁能受持、 读诵此经, 今于佛前、 自说誓言。 此经难持, 若暂持者, 我则欢喜, 诸佛亦然, 如是之人, 诸佛所叹。 是则勇猛, 是则一精一进, 是名持戒、 行头陀者, 则为疾得, 无上佛道。 能于来世, 读持此经, 是真佛子, 住淳善地。 佛灭度后, 能解其义, 是诸天人、 世间之眼。 于恐畏世, 能须臾说, 一切天人、 皆应供养。
尔时佛告诸菩萨、及天人四众:“吾于过去无量劫中,求法华经,无有懈倦。于多劫中、常作国王,发愿求于无上菩提,心不退转。为欲满足六波罗蜜,勤行布施,心无吝惜,象、马、七珍、国、城、妻、子,奴婢、仆从,头、目、髓、脑,身、肉、手、足,不惜躯命。时世人民、寿命无量,为于法故,捐舍国位,委政太子,击鼓宣令、四方求法:“谁能为我说大乘者,吾当终身供给走使。”时有仙人、来白王言:“我有大乘,名妙法莲华经,若不违我,当为宣说。”王闻仙言,欢喜踊跃,即随仙人、供给所需,采果、汲水,拾薪、设食,乃至以身而为床座,身心无倦。于时奉事、经于千岁,为于法故,一精一勤给侍,令无所乏。” 尔时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 我念过去劫, 为求大法故, 虽作世国王, 不贪五欲乐。 捶钟告四方, 谁有大法者, 若为我解说, 身当为奴仆。 时有阿私仙, 来白于大王, 我有微妙法, 世间所稀有, 若能修行者, 吾当为汝说。 时王闻仙言, 心生大喜悦, 即便随仙人, 供给于所需。 采薪及果蓏, 随时恭敬与, 情存妙法故, 身心无懈倦。 普为诸众生, 勤求于大法, 亦不为己身、 及以五欲乐。 故为大国王, 勤求获此法, 遂致得成佛, 今故为汝说。 佛告诸比丘:“尔时王者,则我身是。时仙人者,今提婆达多是。由提婆达多善知识故,令我具足六波罗蜜,慈悲喜舍,三十二相,八十种好,紫磨金色,十力、四无所畏、四摄法、十八不共、神通道力,成等正觉,广度众生,皆因提婆达多善知识故。” 告诸四众:“提婆达多却后过无量劫,当得成佛,号曰天王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世界名天道。时天王佛、住世二十中劫,广为众生说于妙法,恒河沙众生得阿罗汉果,无量众生发缘觉心,恒河沙众生发无上道心,得无生忍,至不退转。” “时天王佛般涅槃后,正法住世二十中劫。全身舍利、起七宝塔,高六十由旬,纵广四十由旬,诸天人民,悉以杂华、末香、烧香、涂香,衣服、璎珞、幢幡、宝盖,伎乐、歌颂,礼拜、供养七宝妙塔。无量众生、得阿罗汉果,无量众生、悟辟支佛,不可思议众生、发菩提心,至不退转。” 佛告诸比丘:“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闻妙法华经提婆达多品,净心信敬,不生疑惑者,不堕地狱、饿鬼、畜生,生十方佛前,所生之处,常闻此经。若生人天中,受胜妙乐,若在佛前,莲华化生。” 于时下方多宝世尊、所从菩萨,名曰智积,白多宝佛:“当还本土。”释迦牟尼佛告智积曰:“善男子,且待须臾,此有菩萨、名文殊师利,可与相见,论说妙法,可还本土。” 尔时文殊师利、坐千叶莲华,大如车轮,俱来菩萨亦坐宝莲华,从于大海娑竭罗龙宫、自然涌出,住虚空中,诣灵鹫山,从莲华下,至于佛所,头面敬礼二世尊足。修敬已毕,往智积所,共相慰问,却坐一面。 智积菩萨问文殊师利:“仁往龙宫,所化众生,其数几何?”文殊师利言:“其数无量,不可称计,非口所宣,非心所测,且待须臾,自当证知。”所言未竟,无数菩萨、坐宝莲华,从海涌出,诣灵鹫山,住虚空中。此诸菩萨,皆是文殊师利之所化度,具菩萨行,皆共论说六波罗蜜。本声闻人、在虚空中说声闻行,今皆修行大乘空义。文殊师利谓智积曰:“于海教化,其事如是。”尔时智积菩萨,以偈赞曰: 大智德勇健, 化度无量众, 今此诸大会、 及我皆已见。 演畅实相义, 开阐一乘法, 广导诸众生, 令速成菩提, 文殊师利言:“我于海中,惟常宣说妙法华经。”智积问文殊师利言:“此经甚深微妙,诸经中宝,世所稀有,颇有众生、勤加一精一进,修行此经,速得佛否?”文殊师利言:“有裟竭罗龙王女,年始八岁,智慧利根,善知众生诸根行业,得陀罗尼,诸佛所说甚深秘藏,悉能受持。深入禅定,了达诸法,于刹那顷、发菩提心,得不退转,辩才无碍。慈念众生、犹如赤子,功德具足,心念口演,微妙广大,慈悲仁让,志意和雅,能至菩提。” 智积菩萨言:“我见释迦如来,于无量劫、难行苦行,积功累德,求菩提道,未曾止息。观三千大千世界,乃至无有如芥子许、非是菩萨舍身命处,为众生故,然后乃得成菩提道。不信此女于须臾顷、便成正觉。”言论未讫,时龙王女、忽现于前,头面礼敬,却住一面,以偈赞曰: 深达罪福相, 遍照于十方, 微妙净法身, 具相三十二, 以八十种好、 用庄严法身。 天人所戴仰, 龙神咸恭敬, 一切众生类, 无不宗奉者。 又闻成菩提, 唯佛当证知, 我阐大乘教, 度脱苦众生。 时舍利弗语龙女言:“汝谓不久得无上道,是事难信。所以者何。女身垢秽,非是法器,云何能得无上菩提。佛道悬旷,经无量劫、勤苦积行,具修诸度,然后乃成。又女人身、犹有五障,一者、不得作梵天王,二者、帝释,三者、魔王,四者、转轮圣王,五者、佛身,云何女身速得成佛?” 尔时龙女有一宝珠,价值三千大千世界,持以上佛。佛即受之。龙女谓智积菩萨、尊者舍利弗言:“我献宝珠,世尊纳受,是事疾否?”答言:“甚疾。”女言:“以汝神力、观我成佛,复速于此。”当时众会,皆见龙女、忽然之间、变成男子,具菩萨行,即往南方无垢世界,坐宝莲华,成等正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普为十方一切众生、演说妙法。尔时娑婆世界、菩萨、声闻、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普为时会人天说法,心大欢喜,悉遥敬礼。无量众生、闻法解悟,得不退转,无量众生、得受道记,无垢世界、六反震动,娑婆世界、三千众生住不退地、三千众生发菩提心、而得受记。智积菩萨、及舍利弗,一切众会,默然信受。
武林万山,皆自天目分发,故《地钤》有“天目生来两乳长”偈。冬日木落,作天目看山之游。时得天气清朗,烟云净尽,扶策蹑巅,四望无际。两山东引,高下起伏,屈曲奔腾,隐隐到江始尽,真若龙翔凤舞。目极匹练横隔,知为钱塘江也。外此茫茫,是为东海。几簇松筠,山僧指云:“往宋王侯废冢。”噫!山川形胜,千古一日,曾无改移,奈何故宫黍离,陵墓丘壑,今几变迁哉?重可慨也。
珍重幽兰开一枝,清香耿耿听犹疑。 定应欲较香高下,故取群芳竞发时。
末世多轻薄,骄代好浮华。 志意既放逸,赀财亦丰奢。 被服极纤丽,肴膳尽柔嘉。 僮仆馀梁肉,婢妾蹈绫罗。 文轩树羽盖,乘马鸣玉珂。 横簪刻玳瑁,长鞭错象牙。 足下金鑮履,手中双莫邪。 宾从焕络绎,侍御何芬葩。 朝与金张期,暮宿许史家。 甲笫面长街,朱门赫嵯峨。 苍梧竹叶青,宜城九酝醝。 浮醪随觞转,素蚁自跳波。 美女兴齐赵,妍唱出西巴。 一顾倾城国,千金不足多。 北里献奇舞,大陵奏名歌。 新声逾激楚,妙妓绝阳阿。 玄鹤降浮云,鱏鱼跃中河。 墨翟且停车,展季犹咨嗟。 淳于前行酒,雍门坐相和。 孟公结重关,宾客不得蹉。 三雅来何迟?耳热眼中花。 盘案互交错,坐席咸喧哗。 簪珥或堕落,冠冕皆倾斜。 酣饮终日夜,明灯继朝霞。 绝缨尚不尤,安能复顾他? 留连弥信宿,此欢难可过。 人生若浮寄,年时忽蹉跎。 促促朝露期,荣乐遽几何? 念此肠中悲,涕下自滂沱。 但畏执法吏,礼防且切蹉。
暮雨收尘马,薰风起箨龙。夜凉人锁武成宫。却忆亲旁、寿饼荐油葱。 谁锡诗人类,应晞颖谷封。儿行虽远母心通。触拨今宵、梦逐彩云东。
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不受。又让于子州支父,子州支父曰:“以我为天子,犹之可也。虽然,我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夫天下至重也,而不以害其生,又况他物乎!唯无以天下为者,可以托天下也。 舜让天下于子州支伯。子州支伯曰:“予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故天下大器也,而不以易生,此有道者之所以异乎俗者也。 舜以天下让善卷,善卷曰:“余立于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于是去而入深山,莫知其处。 舜以天下让其友石户之农,石户之农曰:“卷卷乎后之为人,葆力之士也!”以舜之德为未至也,于是夫负妻戴,携子以入于海,终身不反也。 大王亶父居邠,狄人攻之;事之以皮帛而不受,事之以犬马而不受,事之以珠玉而不受,狄人之所求者土地也。大王亶父曰:“与人之兄居而却杀其弟,与人之父居而杀其子,吾不忍也。子皆勉居矣!为吾臣与为狄人臣奚以异!且吾闻之,不以所用养害所养。”因杖?而去之。民相连而从之,遂成国于岐山之下。夫大王亶父,可望能尊生矣。能尊生者,虽贵富不以养伤身,虽贫贱不以利累形。今世之人居高官尊爵者,皆重失之,见利轻亡其身,岂不惑者! 越人三世弑其君,王子搜患之,逃乎丹穴。而越国无君,求王之搜不得,从之丹穴。王子搜不肯出,越人薰之以艾。乘以王舆。王子搜援绥登车,仰天而呼曰:“君乎君乎!独不可以舍我乎!”王子搜非恶为君也,恶为君之患也。若王子搜者,可谓不以国伤生矣,此固越人之所欲得为君也。 韩魏相与争侵地。子华子见昭僖侯,昭僖侯有忧色。子华子曰:“今使天下书铭于君之前,书之言曰:‘左手攫之则右手废,右手攫之则左手废,然而攫之者必有天下。’君能攫之乎?昭僖侯曰:“寡人不攫也。”子华子曰:“甚善!”自是观之,两臂重于天下也,身亦重于两臂。韩之轻于天下亦远矣,今之所争者,其轻于韩又远。君固愁身伤生以忧戚之不得也!"僖侯曰:“善哉!教寡人者众矣,未尝得闻此言也。”子华子可谓知轻重矣。 鲁君闻颜阖得道之人也,使人以币先焉。颜阖守陋闾,苴布之衣而自饭牛。鲁君之使者至,颜阖自对之。使者曰:"此颜阖之家与?"颜阖对曰:"此阖之家也。"使者致币,颜阖对曰:“恐听者谬而遗使者罪,不若审之。”使者还,反审之,复来求之,则不得已。故若颜阖者,真恶富贵也。 故曰,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为国家,其土苴以治天下。由此观之,帝王之功,圣人之余事也,非所以完身养生也。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弃生以殉物,岂不悲哉!凡圣人之动作也,必察其所以之与其所以为。今且有人于此,以随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世必笑之,是何也?则其所用者重而所要者轻也。夫生者,岂特随侯之重哉! 子列子穷,容貌有饥色。客有言之于郑子阳者曰:“列御寇,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郑子阳即令官遗之粟。子列子见使者,再拜而辞。 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之而拊心曰:“妾闻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乐,今有饥色。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不命邪!”子列子笑谓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难而杀子阳。 楚昭王失国,屠羊说走而从于昭王。昭王反国,将赏从者,及屠羊说。屠羊说曰:“大王失国,说失屠羊;大王反国,说亦反屠羊。臣之爵禄己复矣,又何赏之有!”王曰:“强之!”屠羊说曰:“大王失国,非臣之罪,故不敢伏其诛;大王反国,非臣之功,故不敢当其赏。”王曰:“见之!”屠羊说曰:“楚国之法,必有重赏大功而后得见,今臣之知不足以存国而勇不足以死寇。吴军入郢,说畏难而避寇,非故随大王也。今大王欲废法毁约而见说,此非臣之所以闻于天下也。” 王谓司马子綦曰:“屠羊说居处卑贱而陈义甚高,子綦为我延之以三旌之位。”屠羊说曰:“夫三旌之位,吾知其贵于屠羊之肆也;万钟之禄,吾知其富于屠羊之利也;然岂可以贪爵禄而使吾君有妄施之名乎!说不敢当,愿复反吾屠羊之肆。”遂不受也。 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为枢;而瓮牖二室,褐以为塞;上漏下湿,匡坐而弦。子贡乘大马,中绀而表素,轩车不容巷,往见原宪。原宪华冠縰履,杖藜而应门。子贡曰:“嘻!先生何病?”原宪应之曰:“宪闻之,无财谓之贫,学而不能行谓之病。今宪贫也,非病也。”子贡逡巡而有愧色。原宪笑曰:“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学以为人,教以为己,仁义之慝,舆马之饰,宪不忍为也。” 曾子居卫,缊袍无表,颜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衿而肘见,纳屦而踵决。曳、縰而歌商颂,声满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故养志者忘形,养形者忘利,致道者忘心矣。 孔子谓颜回曰:“回,来!家贫居卑,胡不仕乎?”颜回对曰:“不愿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亩,足以给飦粥;郭内之田四十亩,足以为丝麻;鼓琴足以自娱,所学夫子之道者足以自乐也。回不愿仕。”孔子愀然变容曰:“善哉,回之意!丘闻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审自得者失之而不惧;行修于内者无位而不怍。’丘诵之久矣,今于回而后见之,是丘之得也。” 中山公子牟谓瞻子曰:“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奈何?”瞻子曰:“重生,重生则利轻。”中山公子牟曰:“虽知之,未能自胜也。”瞻子曰:“不能自胜则从,神无恶乎?不能自胜而强不从者,此之谓重伤。重伤之人,无寿类矣。”魏牟,万乘之公子也,其隐岩穴也,难为于布衣之士;虽未至乎道,可谓有其意矣。” 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糁,颜色甚惫,而弦歌于室。颜回择菜。子路子贡相与言曰:“夫子再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商周,围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无禁。弦歌鼓琴,未尝绝音,君子之无耻也若此乎?” 颜回无以应,入告孔子。孔子推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细人也。召而来,吾语之。”子路子贡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陈蔡之隘,于丘其幸乎!”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子路扢然执干而舞。子贡曰:“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 古之得道者,穷亦乐,通亦乐。所乐非穷通也,道德于此,则穷通为寒暑风雨之序矣。故许由娱于颍阳而共伯得乎共首。 舜以天下让其友北人无择,北人无择曰:“异哉后之为人也,居于畎亩之中而游尧之门!不若是而已,又欲以其辱行漫我。吾羞见之。”因自投清泠之渊。 汤将伐桀,因卞随而谋,卞随曰:“非吾事也。”汤曰:“孰可?”曰:“吾不知也。”汤又因瞀光而谋,瞀光曰:“非吾事也。”汤曰:“孰可?”曰:“吾不知也。”汤曰:“伊尹何如?”曰:“强力忍垢,吾不知其他也。”汤遂与伊尹谋伐桀,克之,以让卞随。卞随辞曰:“后之伐桀也谋乎我,必以我为贼也;胜桀而让我,必以我为贪也。吾生乎乱世,而无道之人再来漫我以其辱行,吾不忍数闻也。”乃自投椆水而死。 汤又让瞀光曰:“知者谋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立乎?”瞀光辞曰:“废上,非义也;杀民,非仁也;人犯其难,我享其利,非廉也。吾闻之曰:非其义者,不受其禄,无道之世,不践其土。况尊我乎!吾不忍久见也。”乃负石而自沉于庐水。 昔周之兴,有士二人处于孤竹,曰伯夷叔齐。二人相谓曰:“吾闻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试往观焉。”至于岐阳,武王闻之,使叔旦往见之,与盟曰:“加富二等,就官一列。”血牲而埋之。 二人相视而笑曰:“嘻,异哉!此非吾所谓道也。昔者神农之有天下也,时祀尽敬而不祈喜;其于人也,忠信尽治而无求焉。乐与政为政,乐与治为治,不以人之坏自成也,不以人之卑自高也,不以遭时自利也。今周见殷之乱而遽为政,上谋而下行货,阻兵而保威,割牲而盟以为信,扬行以说众,杀伐以要利,是推乱以易暴也。吾闻古之士,遭治世不避其任,遇乱世不为苟存。今天下?,周德衰,其并乎周以涂吾身也,不如避之以絜吾行。”二子北至于首阳之山,遂饿死焉。若伯夷叔齐者,其于富贵也,苟可得已,则必不赖。高节戾行,独乐其志,不事于世,此二士之节也。
龙焙今年绝品,谷帘自古珍泉。雪芽双井散神仙。苗裔来从北苑。 汤发云腴酽白,琖浮花乳轻圆。人间谁敢更争妍。斗取红窗粉面。
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谢。穿针人在合欢楼,正月露、玉盘高泻。 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做古今佳话。人间刚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
江之南有贤人焉,字子固,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淮之南有贤人焉,字正之,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二贤人者,足未尝相过也,口未尝相语也,辞币未尝相接也。其师若友,岂尽同哉?予考其言行,其不相似者,何其少也!曰:“学圣人而已矣。”学圣人,则其师若友,必学圣人者。圣人之言行,岂有二哉?其相似也适然。 予在淮南,为正之道子固,正之不予疑也。还江南,为子固道正之,子固亦以为然。予又知所谓贤人者,既相似,又相信不疑也。 子固作《怀友》一首遗予,其大略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后已。正之盖亦常云尔。夫安驱徐行,轥中庸之庭,而造于其堂,舍二贤人者而谁哉?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亦愿从事于左右焉尔。辅而进之,其可也。 噫!官有守,私有系,会合不可以常也,作《同学一首别子固》以相警,且相慰云。
软波拖碧蒲芽短。画桥外、花晴柳暖。今年自是清明晚。便觉芳情较懒。 春衫瘦、东风剪剪。过花卩乌、香吹醉面。归来立马斜阳岸。隔岸歌声一片。
海内东北陬以南者。 钜燕在东北陬。 国在流沙中者埻端、玺㬇,在昆仑虚东南。一曰海内之郡,不为郡县,在流沙中。 国在流沙外者,大夏、竖沙、居繇、月支之国。 西胡白玉山在大夏东,苍梧在白玉山西南,皆在流沙西,昆仑虚东南。昆仑山在西胡西。皆在西北。 雷泽中有雷神,龙首而人头,鼓其腹。在吴西。 都州在海中。一曰郁州。 琅邪台在渤海间,琅邪之东。其北有山,一曰在海间。 韩雁在海中,都州南。 始鸠在海中,辕厉南。 会稽山在大楚南。
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吴孺帝颛顼于此,弃其琴瑟。 有甘山者,甘水出焉,生甘渊。 大荒东南隅有,名皮母地丘。 东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 有波谷山者,有大人之国。有大人之市,名曰大人之堂。有一大人踆其上,张其两耳。 有小人国,名靖人。 有神,人面兽身,名曰犂。 有潏山,杨水出焉。 有蒍国,黍食,使四鸟:虎、豹、熊、罴。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虚,日月所出。 有中容之国。帝俊生中容,中容人食兽、木实,使四鸟:豹、虎、熊、罴。 有东口之山。有君子之国,其人衣冠带剑。 有司幽之国。帝俊生晏龙,晏龙生司幽,司幽生思土,不妻;思女,不夫。食黍,食兽,是使四鸟。 有大阿之山者。 大荒中有山,名曰明星,日月所出。 有白民之国。帝俊生帝鸿,帝鸿生白民,白民销姓,黍食,使四鸟:豹、虎、熊、罴。 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 有柔仆民,是维嬴土之国。 有黑齿之国。帝俊生黑齿,姜姓,囗食,使四鸟。 有夏州之国。有盖余之国。 有神人,八首人面,虎身十尾,名曰天吴。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鞠陵于天、东极、离瞀,日月所出。名曰折丹--东方曰折,来风曰俊--处东极以出入风。 东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黄蛇,践两黄蛇,名曰禺䝞。黄帝生禺䝞,禺䝞生禺京。禺京处北海,禺䝞处东海,是惟海神。 有招摇山,融水出焉。有国曰玄股,黍食,使四鸟。 有困民国,勾姓而食。有人曰王亥,两手操鸟,方食其头。王亥托于有易、河伯仆牛。有易潜出,为国于兽,方食之,名曰摇民。帝舜生戏,戏生摇民。 海内有两人,名曰女丑。女丑有大蟹。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摇頵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曰方至,一曰方出,皆载于乌。 有神,人面、犬耳、兽身,珥两青蛇,名曰奢比尸。 有五采之鸟,相乡弃沙。惟帝俊下友。帝下两坛,采鸟是司。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猗天苏山,日月所生。 有壎民之国。有綦山。又有摇山。有䰝山,又有门户山,又有盛山。又有待山。有五采之鸟。 东荒之中,有山名曰壑明俊疾,日月所出。有中容之国。 东北海中,又有三青马、三骓、甘华。爱有遗玉、三青鸟、三骓、视肉、甘华、甘柤。百谷所在。 有女和月母之国。有人名曰䳃--北方曰䳃,来之风曰【犭炎】--是处东极隅以止日月,使无相间出没,司其短长。 大荒东北隅中,有山名曰凶犁土丘。应龙处南极,杀蚩尤与夸父,不得复上,故下数旱。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 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负子,有两黄兽守之。有水曰寒署之水。水西有湿山,水东有幕山。有禹攻共工国山。 有国名曰淑士,颛顼之子。 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 有人名曰石夷,来风曰韦,处西北隅以司日月之长短。 有五采之鸟,有冠,名曰狂鸟。 有大泽之长山。有白氏之国。 西北海之外,赤水东,有长胫之国。 有西周之国,姬姓,食谷。有人方耕,名曰叔均。帝俊生后稷,稷降以谷。稷之曰台玺,生叔均。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谷,始作耕。有赤国妻氏。有双山。 西海之外,大荒之中,有方山者,上有青树,名曰柜格之松,日月所出入也。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西,有先民之国,食谷,使四鸟。 有北狄之国。黄帝之孙曰始均,始均生北狄。 有芒山。有桂山。有榣山,其上有人,号曰太子长琴。颛顼生老童,老童生祝融,祝融生太子长琴,是处榣山,始作乐风。 有五采鸟三名: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 有虫状如菟,胸以后者裸不见,青如猨状。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 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西有王母之山,壑山、海山。有沃之国,沃民是处。沃之野,凤鸟之卵是食,甘露是饮。凡其所欲其味尽存。爰有甘华、璇瑰、甘柤、瑶碧、白木、白柳、视肉、琅玕、白丹、青丹、多银铁。鸾凤自歌,凤鸟自舞,爰有百兽,相群是处,是谓沃之野。 有三青鸟,赤首黑目,一名曰大鵹,一曰少鵹,一名曰青鸟。 有轩辕之台,射者不敢西向射,畏轩辕之台。 大荒之中,有龙山,日月所入。有三泽水,名曰三淖,昆吾之所食也。 有人衣青,以袂蔽面,名曰女丑之尸。 有女子之国。 有桃山。有虻山。有桂山。有于土山。 有丈夫之国。 有弇州之国,五采之鸟仰天,名曰鸣鸟。爰有百乐歌舞之凤。 有轩辕之国。江山之南栖为吉。不寿者乃八百岁。 西海郩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名曰弇兹。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日月山,天枢也。吴姖天门,日月所入。有神,人面无臂,两足反属于头山,名曰嘘。颛顼生老童,老童生重及黎,帝令重献上天,令黎邛下地。下地是生噎,处于西极,以行日月星辰之行次。 有人反臂,名曰天虞。 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 行玄丹之山。有五色之鸟,人面有发。爰有青鴍、黄鷔、青鸟、黄鸟,其所集者其国亡。 有池,名孟翼之攻颛顼之池。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鏖鏊钜,日月所入者。 有兽,左右有首,名曰屏蓬。 有巫山者。有壑山者。有金门之山,有人名曰黄姖之尸。有比翼之鸟。有白鸟,青翼,黄尾,玄喙。有赤犬,名曰天犬,其所下者有兵。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常阳之山,日月所入。 有寒荒之国。有二人女祭、女囗。 有寿麻之国。南岳娶州山女,名曰女虔。女虔生季格,季格生寿麻。寿麻正立无景,疾呼无响。爰有大暑,不可以往。 有人无首,操戈盾立,名曰夏耕之尸。故成汤伐夏桀于章山,克之,斩耕厥前。耕既立,无首,走厥咎,乃降于巫山。 有人名曰吴回,奇左,是无右臂。 有盖山之国。有树,赤皮枝干,青叶,名曰朱木。 有一臂民。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荒之山,日月所入。有人焉三面,是颛顼之子,三面一臂,三面之人不死。是谓大荒之野。 西南海之外,赤水之南,流沙之西,有人珥两青蛇,乘两龙,名曰夏后开。开上三嫔于天,得《九辩》与《九歌》以下。此天穆之野,高二千仞,开焉得始歌《九招》。 有互人之国。炎帝之孙名曰灵恝生百互人,是能上下于天。 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及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颛顼死即复苏。 有青鸟,身黄,赤足,六首,名曰鸀鸟。 有大巫山。有金之山。西南,大荒之中隅,有偏句、常羊之山。
落日霞消一缕。素月棱棱微吐。何处夜归人,呕嗄几声柔橹。 归去。归去。家在烟波深处。
夕对怯愁钟。朝看唱懊侬。问何心、开谢匆匆。自与芳菲成避面,休错怨,五更风。 明日觅遗踪。村南略彴东。满江山、嫩绿娇红。却笑荼蘼与芍药,飞一片,便春空。
除夕,惟杭城居民家户架柴燔燎,火光烛天,挝鼓鸣金,放炮起火,谓之松盆。无论他处无敌,即杭之乡村,亦无此胜。斯时抱幽趣者,登吴山高旷,就南北望之,红光万道,炎焰火云,巷巷分岐,光为界隔。聒耳声喧,震腾远近,触目星丸,错落上下,此景是大奇观。幽立高空,俯眺嚣杂,觉我身在上界。
灯舫华星,崖山矴口,官军围处。璧月辉圆,银花焰短,春事遽如许。麟洲清浅,鳌山流播,愁似汨罗夜雨。还知道,良辰美景,当时邺下仙侣。 而今无奈,元正元夕,把似月朝十五。小庙看灯,团街转鼓,总似添恻楚。传柑袖冷,吹藜漏尽,又见岁来去岁去。空犹记,弓弯一句,似虞兮语。
子墨子言曰:“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以此为事者也。”然则天下之利何也?天下之害何也?子墨子言曰:“今若国之与国之相攻,家之与家之相篡,人之与人之相贼,君臣不惠忠,父子不慈孝,兄弟不和调,此则天下之害也。” 然则崇此害亦何用生哉?以不相爱生邪?子墨子言:“以不相爱生。”今诸侯独知爱其国,不爱人之国,是以不惮举其国,以攻人之国。今家主独知爱其家,而不爱人之家,是以不惮举其家,以篡人之家。今人独知爱其身,不爱人之身,是以不惮举其身,以贼人之身。是故诸侯不相爱,则必野战;家主不相爱,则必相篡;人与人不相爱,则必相贼;君臣不相爱,则不惠忠;父子不相爱,则不慈孝;兄弟不相爱,则不和调。天下之人皆不相爱,强必执弱,富必侮贫,贵必敖贱,诈必欺愚。凡天下祸篡怨恨,其所以起者,以不相爱生也,是以仁者非之。 既以非之,何以易之?子墨子言曰:“以兼相爱、交相利之法易之。”然则兼相爱、交相利之法,将奈何哉?子墨子言:“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是故诸侯相爱,则不野战;家主相爱,则不相篡;人与人相爱,则不相贼;君臣相爱,则惠忠;父子相爱,则慈孝;兄弟相爱,则和调。天下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敖贱,诈不欺愚。凡天下祸篡怨恨,可使毋起者,以相爱生也,是以仁者誉之。”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曰:“然!乃若兼则善矣;虽然,天下之难物于故也。”子墨子言曰:“天下之士君子,特不识其利、辩其故也。今若夫攻城野战,杀身为名,此天下百姓之所皆难也。苟君说之,则士众能为之。况于兼相爱、交相利,则与此异!夫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恶人者,人必从而恶之;害人者,人必从而害之。此何难之有?特上弗以为政,士不以为行故也。”昔者晋文公好士之恶衣,故文公之臣,皆牂羊之裘,韦以带剑,练帛之冠,入以见于君,出以践于朝。是其故何也?君说之,故臣为之也。昔者楚灵王好士细要,故灵王之臣,皆以一饭为节,胁息然后带,扶墙然后起。比期年,朝有黧黑之色。是其故何也?君说之,故臣能之也。昔越王句践好士之勇,教驯其臣和合之,焚舟失火,试其士曰:“越国之宝尽在此!”越王亲自鼓其士而进之。士闻鼓音,破碎乱行,蹈火而死者,左右百人有余,越王击金而退之。是故子墨子言曰:“乃若夫少食、恶衣、杀身而为名,此天下百姓之所皆难也,若苟君说之,则众能为之;况兼相爱、交相利,与此异矣!夫爱人者,人亦从而爱之;利人者,人亦从而利之;恶人者,人亦从而恶之;害人者,人亦从而害之。此何难之有焉?特君不以为政,而士不以为行故也。 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曰:“然!乃若兼则善矣;虽然,不可行之物也。譬若挈太山越河、济也。”子墨子言:“是非其譬也。夫挈太山而越河、济,可谓毕劫有力矣。自古及今,未有能行之者也;况乎兼相爱、交相利,则与此异,古者圣王行之。”何以知其然?古者禹治天下,西为西河渔窦,以泄渠、孙、皇之水。北为防、原、派、注后之邸,噱池之窦洒为底柱,凿为龙门,以利燕代胡貉与西河之民。东为漏大陆,防孟诸之泽,洒为九浍,以楗东土之水,以利冀州之民。南为江、汉、淮、汝,东流之注五湖之处,以利荆楚、干、越与南夷之民。此言禹之事,吾今行兼矣。昔者文王之治西土,若日若月,乍光于四方,于西土。不为大国侮小国,不为众庶侮鳏寡,不为暴势夺穑人黍稷狗彘。天屑临文王慈,是以老而无子者,有所得终其寿;连独无兄弟者,有所杂于生人之闲间,少失其父母者,有所放依而长。此文王之事,则吾今行兼矣。昔者武王将事太山,隧传曰:“泰山,有道曾孙周王有事。大事既获,仁人尚作,以祗商、夏、蛮夷丑貉。虽有周亲,不若仁人,万方有罪,维予一人。”此言武王之事,吾今行兼矣。 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忠实欲天下之富,而恶其贫;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当兼相爱、交相利。此圣王之法,天下之治道也,不可不务为也。”
数千里外,得长者时赐一书,以慰长想,即亦甚幸矣;何至更辱馈遗,则不才益将何以报焉?书中情意甚殷,即长者之不忘老父,知老父之念长者深也。 至以“上下相孚,才德称位”语不才,则不才有深感焉。夫才德不称,固自知之矣;至于不孚之病,则尤不才为甚。 且今之所谓孚者,何哉?日夕策马,候权者之门。门者故不入,则甘言媚词,作妇人状,袖金以私之。即门者持刺入,而主人又不即出见;立厩中仆马之间,恶气袭衣袖,即饥寒毒热不可忍,不去也。抵暮,则前所受赠金者,出报客曰:“相公倦,谢客矣!客请明日来!”即明日,又不敢不来。夜披衣坐,闻鸡鸣,即起盥栉,走马抵门;门者怒曰:“为谁?”则曰:“昨日之客来。”则又怒曰:“何客之勤也?岂有相公此时出见客乎?”客心耻之,强忍而与言曰:“亡奈何矣,姑容我入!”门者又得所赠金,则起而入之;又立向所立厩中。幸主者出,南面召见,则惊走匍匐阶下。主者曰:“进!”则再拜,故迟不起;起则上所上寿金。主者故不受,则固请。主者故固不受,则又固请,然后命吏纳之。则又再拜,又故迟不起;起则五六揖始出。出揖门者曰:“官人幸顾我,他日来,幸无阻我也!”门者答揖。大喜奔出,马上遇所交识,即扬鞭语曰:“适自相公家来,相公厚我,厚我!”且虚言状。即所交识,亦心畏相公厚之矣。相公又稍稍语人曰:“某也贤!某也贤!”闻者亦心许交赞之。 此世所谓上下相孚也,长者谓仆能之乎?前所谓权门者,自岁时伏腊,一刺之外,即经年不往也。闲道经其门,则亦掩耳闭目,跃马疾走过之,若有所追逐者,斯则仆之褊衷,以此长不见怡于长吏,仆则愈益不顾也。每大言曰:“人生有命,吾惟有命,吾惟守分而已。”长者闻之,得无厌其为迂乎? 乡园多故,不能不动客子之愁。至于长者之抱才而困,则又令我怆然有感。天之与先生者甚厚,亡论长者不欲轻弃之,即天意亦不欲长者之轻弃之也,幸宁心哉!
凭觞静忆去年秋,桐落故溪头。诗成自写红叶,和恨寄东流。 人脉脉,水悠悠,几多愁。雁书不到,蝶梦无凭,漫倚高楼。
秋风吹木叶,还似洞庭波。 常山临代郡,亭障绕黄河。 心悲异方乐,肠断陇头歌。 薄暮临征马,失道北山阿。
垂柳依依惹暮烟,素魄娟娟当绣轩。妾身独自眠,月圆人未圆。 啼得花残声更悲,叫得春归郎未知。杜鹃奴倩伊,问郎何日归?
千古龙蟠并虎踞,从公一吊兴亡处。渺渺斜风吹细雨。芳草渡,江南父老留公住。 公驾飞车淩彩雾,红鸾骖乘青鸾驭。却讶此洲名白鹭。非吾侣,翩然欲下还飞去。
论者以窃符为信陵君之罪,余以为此未足以罪信陵也。夫强秦之暴亟矣,今悉兵以临赵,赵必亡。赵,魏之障也。赵亡,则魏且为之后。赵、魏,又楚、燕、齐诸国之障也,赵、魏亡,则楚、燕、齐诸国为之后。天下之势,未有岌岌于此者也。故救赵者,亦以救魏;救一国者,亦以救六国也。窃魏之符以纾魏之患,借一国之师以分六国之灾,夫奚不可者? 然则信陵果无罪乎?曰:又不然也。余所诛者,信陵君之心也。 信陵一公子耳,魏固有王也。赵不请救于王,而谆谆焉请救于信陵,是赵知有信陵,不知有王也。平原君以婚姻激信陵,而信陵亦自以婚姻之故,欲急救赵,是信陵知有婚姻,不知有王也。其窃符也,非为魏也,非为六国也,为赵焉耳。非为赵也,为一平原君耳。使祸不在赵,而在他国,则虽撤魏之障,撤六国之障,信陵亦必不救。使赵无平原,而平原亦非信陵之姻戚,虽赵亡,信陵亦必不救。则是赵王与社稷之轻重,不能当一平原公子,而魏之兵甲所恃以固其社稷者,只以供信陵君一姻戚之用。幸而战胜,可也,不幸战不胜,为虏于秦,是倾魏国数百年社稷以殉姻戚,吾不知信陵何以谢魏王也。 夫窃符之计,盖出于侯生,而如姬成之也。侯生教公子以窃符,如姬为公子窃符于王之卧内,是二人亦知有信陵,不知有王也。余以为信陵之自为计,曷若以唇齿之势激谏于王,不听,则以其欲死秦师者而死于魏王之前,王必悟矣。侯生为信陵计,曷若见魏王而说之救赵,不听,则以其欲死信陵君者而死于魏王之前,王亦必悟矣。如姬有意于报信陵,曷若乘王之隙而日夜劝之救,不听,则以其欲为公子死者而死于魏王之前,王亦必悟矣。如此,则信陵君不负魏,亦不负赵;二人不负王,亦不负信陵君。何为计不出此?信陵知有婚姻之赵,不知有王。内则幸姬,外则邻国,贱则夷门野人,又皆知有公子,不知有王。则是魏仅有一孤王耳。 呜呼!自世之衰,人皆习于背公死党之行而忘守节奉公之道,有重相而无威君,有私仇而无义愤,如秦人知有穰侯,不知有秦王,虞卿知有布衣之交,不知有赵王,盖君若赘旒(liú)久矣。由此言之,信陵之罪,固不专系乎符之窃不窃也。其为魏也,为六国也,纵窃符犹可。其为赵也,为一亲戚也,纵求符于王,而公然得之,亦罪也。 虽然,魏王亦不得无罪也。兵符藏于卧内,信陵亦安得窃之?信陵不忌魏王,而径请之如姬,其素窥魏王之疏也;如姬不忌魏王,而敢于窃符,其素恃魏王之宠也。木朽而蛀生之矣。古者人君持权于上,而内外莫敢不肃。则信陵安得树私交于赵?赵安得私请救于信陵?如姬安得衔信陵之恩?信陵安得卖恩于如姬?履霜之渐,岂一朝一夕也哉!由此言之,不特众人不知有王,王亦自为赘旒也。 故信陵君可以为人臣植党之戒,魏王可以为人君失权之戒。《春秋》书葬原仲、翚(huī)帅师。嗟夫!圣人之为虑深矣!
飞流万壑,共千岩争秀。孤负平生弄泉手。叹轻衫短帽,几许红尘,还自喜,濯发沧浪依旧。 人生行乐耳,身后虚名,何似生前一杯酒。便此地、结吾庐,待学渊明,更手种、门前五柳。且归去、父老约重来;问如此青山,定重来否?
百尺章台撩乱飞,重重帘幕弄春晖。怜他飘泊奈他飞。 澹日滚残花影下,软风吹送玉楼西。天涯心事少人知。
悲哉于嗟兮,心内切磋。 款冬而生兮,凋彼叶柯。 瓦砾进宝兮,捐弃随和。 铅刀厉御兮,顿弃太阿。 骥垂两耳兮,中坂蹉跎。 蹇驴服驾兮,无用日多。 修洁处幽兮,贵宠沙劘。 凤皇不翔兮,鹑鴳飞扬。 乘虹骖蜺兮,载云变化。 鹪䳟开路兮,后属青蛇。 步骤桂林兮,超骧卷阿。 丘陵翔舞兮,溪谷悲歌。 神章灵篇兮,赴曲相和。 余私娱兹兮,孰哉复加。 还顾世俗兮,坏败罔罗。 卷佩将逝兮,涕流滂沲。 乱曰:皇门开兮照下土,株秽除兮兰芷睹。 四佞放兮后得禹,圣舜摄兮昭尧绪,孰能若兮愿为辅。
门前五柳侵江路,庄儿紧依白萍渡。除彭泽县令无心做,渊明老子达时务。频将浊酒沽,识破兴亡数,醉时节笑捻着黄花去。 金谷园那得三生富,铁门限枉作千年妒,汨罗江空把三闾污,北邙山谁是千钟禄。想应陶令杯,不到刘伶墓。怎相逢不饮空归去。
云雷天堑,金汤地险,名藩自古皋兰。营屯绣错,山形米聚,襟喉百二秦关。鏖战血犹殷。见阵云冷落,时有雕盘。静塞楼头,晓月依旧玉弓弯。 看看定远西还。有元戎阃令,上将斋坛。区脱昼空,兠零夕举,甘泉又报平安。吹笛虎牙间。且宴陪珠履,歌按云鬟。招取英灵,毅魂长绕贺兰山。
一个空皮囊包裹着千重气,一个干骷髅顶戴着十分罪。为儿女使尽了拖刀计,为家私费尽了担山力。你省的也么哥,你省的也么哥,这一个长生道理何人会?
月一焚香望日斋。持些禁戒自消灾。甲子庚申逢七记,开怀。吏神暗察应时来。 清静身心无病苦,颐真保命运三台。功行周圆何处去,咍咍。携云跨鹤去蓬莱。
牡丹红豆艳春天,檀板朱丝锦色笺。 头白江南一尊酒,无人知是李龟年。
粗布宽衣下领袍。一襟潇洒,两袖飘飘。水云活计伴渔樵。过得今宵,莫问来朝。 九节苍龙杖一条。仙经数卷,肩上横挑。腰间悬个小丹瓢。行也逍遥,坐也逍遥。
城中黑潦,村中黄潦,人都道天瓢翻了。出门溅我一身泥,这污秽、如何可扫。东家壁倒,西家壁倒,窥见室家之好。问天工还有几时晴,天也道、阴晴难保。
问甚么虚名利,管甚么闲是非。想着他击珊瑚列锦帐石崇势,则不如卸罗襕纳象简张良退,学取他枕清风铺明月陈抟睡。看了那吴山青似越山青,不如今朝醉了明朝醉。 争闲气,使见识,赤壁山正中周郎计,乌江岸枉费重瞳力,马嵬坡空洒明皇泪。前人勋业后人看,不如今朝醉了明朝醉。
东村里鸡生凤,南庄上马变牛,六月里裹皮裘。瓦垄上宜栽树,阳沟里好驾舟。瓮来大肉馒头,俺家茄子大如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