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倒城中不过溪。溪外无尘,惟掩柴扉。水浮桥漾翠烟霏。一片闲情,能几人知。 留饮君家絮帽敧。爆竹声中,万事如斯。梅催春动已熹微。尔既能来,我亦何疑。
新秋逢闰,鹊桥重驾,两度人间乞巧。栏干斜转玉绳低,问乞得、天机多少? 闺中女伴、天边佳会,多事纷纷祈祷。神仙之说本虚无,便是有、也应年老。
客去车尘未敛。古帘暗、雨苔千点。月皎风清在处见。奈今宵,照初弦,吹一箭。 池曲河声转。念归计,眼迷魂乱。明日前村更荒远。且开尊,任红鳞,生酒面。
玉肌铅粉傲秋霜。准拟凤呼凰。伶伦不见,清香未吐,且糠粃吹扬。 到处成双君独只,空无数、烂文章。一点香檀,谁能借箸,无复似张良。
夜萧索。侧耳听、清海楼头吹角。停归棹、不觉重门闭,恨只恨、暮潮落。 偷想红啼绿怨,道我真个情薄。纱窗外、厌厌新月上,也应则、睡不著。
地僻无钟鼓。残灯灭,夜长人倦难度。寒吹断梗,风翻暗雪,洒窗填户。宾鸿谩说传书,算过尽、千俦万侣。始信得、庾信愁多,江淹恨极须赋。 凄凉病损文园,徽弦乍拂,音韵先苦。淮山夜月,金城暮草,梦魂飞去。秋霜半入清镜,叹带眼、都移旧处。更久长、不见文君,归时认否。
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 不知何年少?夹毂问君家。 君家诚易知,易知复难忘; 黄金为君门,白玉为君堂。 堂上置樽酒,作使邯郸倡。 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 兄弟两三人,中子为侍郎; 五日一来归,道上自生光; 黄金络马头,观者盈道傍。 入门时左顾,但见双鸳鸯; 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 音声何噰噰,鹤鸣东西厢。 大妇织绮罗,中妇织流黄; 小妇无所为,挟瑟上高堂: “丈人且安坐,调丝方未央。”
堂下水浮新绿,门前树长交枝。晚凉快写一篇诗。不说人间忧喜。 身老心闲益壮,形臞道胜还肥。软轮加璧未应迟。莫道前非今是。
记北人骑屋,看龙首、许仲元。自拥节来归,持荷直上,谁与争先。好官到头做彻,些儿欠缺便徒然。我爱庆元龙首,当春不逐时妍。 人生天地两仪间。且住百来年。数初度庚寅,未来甲子,尽自宽闲。太平竟须公等,终不成、造物谩生贤。拓取面前路径,着身常要平宽。
五月已如秋。蛮天酿客愁。又潇潇、雨上帘钩。梦醒三更闻画角,知此夕,客边州。 别泪渍衾裯。浓香一半留。记画眉、人在西楼。肠断猛峒江上水,偏又是,向东流。
缥渺神仙云雾窗。说与苏州,未断人肠。带湖烟月堕苍茫。唤醒嫦娥,春笋纤长。 马上琵琶半额妆。拨尽相思,十二巫阳。疏□清梦入潇湘。佩玉鸣鸾,吹下天香。
鸿飞从万里,飞飞河岱起。 辛勤越霜雾,联翩溯江汜。 去旧国,违旧乡,旧山旧海悠且长。 回首瞻东路,延翮向秋方。 登楚都,入楚关,楚地萧瑟楚山寒。 岁去冰未已,春来雁不还。 风肃幌兮露濡庭,汉水初绿柳叶青。 朱光蔼蔼云英英,离禽喈喈又晨鸣。 菊有秀兮松有蕤,忧来年去容发衰。 流阴逝景不可追,临堂危坐怅欲悲。 轩鸟池鹤恋阶墀,岂忘河渚捐江湄。 试托意兮向芳荪,心绵绵兮属荒樊。 想绿苹兮既冒沼,念幽兰兮已盈园。 夭桃晨暮发,春莺旦夕喧。 青苔芜石路,宿草尘蓬门。 邅吾游夫鄢郢,路修远以萦纡。 羌故园之在目,江与汉之不可逾。 目还流而附音,候归烟而托书。 还流兮潺湲,归烟容裔去不旋。 念卫风于河广,怀邶诗于毖泉。 汉女悲而歌飞鹄,楚客伤而奏南弦。 或巢阳而望越,亦依阴而慕燕。 咏零雨而卒岁,吟秋风以永年。
苦相身为女,卑陋难再陈。 男儿当门户,堕地自生神。 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 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 长大逃深室,藏头羞见人。 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 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 跪拜无复数,婢妾如严宾。 情合同云汉,葵藿仰阳春。 心乖甚水火,百恶集其身。 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 昔为形与影,今为胡与秦。 胡秦时相见,一绝逾参辰。
我昔少年日,种松满东冈。 初移一寸根,琐细如插秧。 二年黄茅下,一一攒麦芒。 三年出蓬艾,满山散牛羊。 不见十馀年,想作龙蛇长。 夜风波浪碎,朝露珠玑香。 我欲食其膏,已伐百本桑。 人事多乖迕,神药竟渺茫。 朅来齐安野,夹路须髯苍。 会开龟蛇窟,不惜斤斧疮。 纵未得茯苓,且当拾流肪。 釜盎百出入,皎然散飞霜。 槁死三彭仇,澡换五谷肠。 青骨凝绿髓,丹田发幽光。 白发何足道,要使双瞳方。 却后五百年,骑鹤还故乡。
琥珀装腰佩,龙香入领巾。只应飞燕是前身。共看剥蔥纤手、舞凝神。 柳絮风前转,梅花雪里春。鸳鸯翡翠两争新。但得周郎一顾、胜珠珍。
鹤外倚楼看。云飐晴天。天高鸡犬碍云关。掉臂双仙留不彻,还任人间。 客佩振珊珊。来贺平安。年年直待卷灯还。似是天公偏着意,占破春闲。
凉露泻秋琴。垂丝袅碧簪。小蜻蜓、瞥过花阴。滴尽泪珠慵不见,空记取,画帘深。 庭院思愔愔。楼空月半沉。可怜红、未减秋心。花影一层阑一角,人去也,梦来寻。
暗月移鸳径,残烟罥画纱。病容扶起半夭斜。瘦减一分花。 门掩枇杷树,春藏燕子家。侍儿催道卸盘鸦。今夜太迟些。
旧日爱花心未了。紧消得、花时一笑。几日春寒,连宵雨闷,不道幽欢少。记得去年深院悄。□梁畔,一枝香袅。说与西楼,后来明月,莫把菱花照。
浅霜侵绿,发少仍新沐。冠直缝,巾横幅。美人怜我老,玉手簪金菊。秋露重,真珠落袖沾馀馥。 坐上人如玉。花映花奴肉。蜂蝶乱,飞相逐。明年人纵健,此会应难复。须细看,晚来月上和银烛。
越女凉风喜,吴娘暮雨愁。便将菱角作鸡头。同是江湖一派要相调。 黑毡充贵少,缟袂备歌喉。短衣匹马不公侯。莫道楚人从昔是猕猴。
鬓霜盈握。叹刍牧荒墟,稻粱衰索。落日牛羊,晚云鸿雁,傍地飞空无托。牧人困和雨睡,田父醉连云酌。醉梦未醒,虎嗥川谷,麇惊林薄。 离别。谁不恶。心事同时,都不论离合。眼底时几,鼻端人物,谁辨北征东略。最怜世途局趣,只道书生疏阔。无可赠君,松阴庭院,菊华篱落。
缥缈红妆照浅溪,薄云疏雨不成泥。送君何处古台西。 废沼夜来秋水满,茂林深处晚莺啼。行人肠断草凄迷。
画阁重帘深不卷。铜史黄昏催缓箭。那堪离别在兰时,梧桐落尽回心院。夜长君不见。漏痕犹比檀痕浅。麝煤残,银筝宝瑟,信手拈来倦。 侧侧寒生霜瓦溅。眼底屏山千里远。南来孤雁己先红,一声天际堪肠断。飘零秋万点。风条雨叶如相饯。最无僇,坐愁不寐,绛蜡和花剪。
禊节才过,冷落了风流,兰亭逸少。单枕无聊,心事向谁行道。打叠鸳鸯绣被,好招取、梦儿来到。问何如、九疑黛色,帝子下黄陵庙。 愿将身化为胡蝶,粉痕死、向花心抱。浪说游仙留玉枕,枕内藏机窍。望断美人何处,惭愧杀、灵修练要。看落花飞絮,殢人春睡,如眠似觉。
水亭凝望久,期不至、拟还差。隔翠幌银屏,新眉初画,半面犹遮。须臾淡烟薄霭,被西风扫尽不留些。失了白衣苍狗,夺回雪兔金蟆。 乘云径到玉皇家。人世鼓三挝。试自判此生,更看几度,小住为佳。何须如钩似玦,便相将、只有半菱花。莫遣素娥知道,和他发也苍华。
上助清欢。女伴相将,调笑入队。 春楼有女字罗敷。二十未满十五余。金钚约腕携笼去,攀枝摘叶城南隅。使君春思如飞絮。五马徘徊芳草路。东风吹鬓不可亲,日晚蚕饥欲归去。 归去。携笼女。南阳柔桑三月暮。使君春思如飞絮。五马徘徊频驻。蚕饥日晚空留顾。笑指秦楼归去。 石城女子名莫愁。家住石城西渡头。拾翠每寻芳草路,采莲时过绿苹洲。五陵豪客青楼上。醉倒金壶待清唱。风高江阔白浪飞,争催艇子操双桨。 双桨。小舟荡。唤取莫愁迎叠浪。五陵豪客青楼上。不道风高江广。千金难买倾城样。那听绕梁清唱。 绣户朱帘翠幕张。主人置酒宴华堂。相如年少多才调,消得文君暗断肠。断肠初认琴心挑。么弦暗写相思调。从来万曲不关心,此度伤心何草草。 草草。最年少。绣户银屏人窈窕。瑶琴暗写相思调。一曲关心多少。临邛客舍成都道。苦恨相逢不早。 湲湲流水武陵溪。洞里春长日月迟。红英满地无人扫,此度刘郎去后迷。行行渐入清流浅。香风引到神仙馆。琼浆一饮觉身轻,玉砌云房瑞烟暖。 烟暖。武陵晚。洞里春长花烂熳。红英满地溪流浅。渐听云中鸡犬。刘郎迷路香风远。误到蓬莱仙馆。 少年锦带佩吴钩。铁马追风塞草秋。凭仗匣中三尺剑,扫平骄虏取封侯。红颜少妇桃花脸。笑倚银屏施宝靥。明眸妙齿起相迎,青楼独占阳春艳。 春艳。桃花脸。笑倚银屏施宝靥。良人少有平戎胆。归路光生弓剑。青楼春永香帏掩。独把韶华都占。 翠盖银鞍冯子都。寻芳调笑酒家胡。吴姬十五夭桃色,巧笑春风当酒垆。玉壶丝络临朱户。结就罗裙表情素。红裙不惜裂香罗,区区私爱徒相慕。 相慕。酒家女。巧笑明眸年十五。当垆春永寻芳去。门外落花飞絮。银鞍白马金吾子。多谢结裙情素。 楼上青帘映绿杨。江波千里对微茫。潮平越贾催船发,酒熟吴姬唤客尝。吴姬绰约开金盏。的的娇波流美盼。秋风一曲采菱歌,行云不度人肠断。 肠断。浙江岸。楼上青帘新酒软。吴姬绰约开金盏。的的娇波流盼。采菱歌罢行云散。望断侬家心眼。 花阴转午漏频移。宝鸭飘帘绣幕垂。眉山敛黛云堆髻,醉倚春风不自持。偷眼刘郎年最少。云情雨态知多少。花前月下恼人肠,不独钱塘有苏小。 苏小。最娇妙。几度尊前曾调笑。云情雨态知多少。悔恨相逢不早。刘郎襟韵正年少。风月今宵偏好。 金翘斜亸淡梳妆。绰约天葩自在芳。几番欲奏阳关曲,泪湿春风眼尾长。落花飞絮青门道。浓愁不散连芳草。骖鸾乘鹤上蓬莱,应笑行云空梦悄。 梦悄。翠屏晓。帐里薰炉残蜡照。赏心乐事能多少。忍听阳关声调。明朝门外长安道。怅望王孙芳草。 绰约妍姿号太真。肌肤冰雪怯轻尘。霞衣乍举红摇影,按出霓裳曲最新。舞钗斜亸乌云发。一点春心幽恨切。蓬莱虽说浪风轻,翻恨明皇此时节。 时节。白银阙。洞里春晴百和爇。兰心底事多悲切。消尽一团冰雪。明皇恩爱云山绝。谁道蓬莱安悦。 江上新晴暮霭飞。碧芦红蓼夕阳微。富贵不牵渔父目,尘劳难染钓人衣。白鸟孤飞烟柳杪。采莲越女清歌妙。腕呈金钏掉鸣榔,惊起鸳鸯归调笑。 调笑。楚江渺。粉面修眉花斗好。擎荷折柳争相调。惊起鸳鸯多少。渔歌齐唱催残照。一叶归舟轻小。 千里潮平小渡边。帘歌白纻絮飞天。苏苏不怕梅风软,空遣春心着意怜。燕钗玉股横青发。怨托琵琶恨难说。拟将幽恨诉新愁,新愁未尽弦声切。 声切。恨难说。千里潮平春浪阔。梅风不解相思结。忍送落花飞雪。多才一去芳音绝。更对珠帘新月。
山驿晚,行人昨停征辔。白沙翠竹锁柴门,乱峰相倚。一番急雨洗天回,扫云风定还起。念凄断,谁与寄。双鱼尺素难委。遥知洞户隔烟窗,簟横秋水。 淡花明玉不胜寒,绿尊初试冰蚁。小欢细酌任敧醉。扑流萤、应卜心事。谁记天涯憔悴。对今宵、皓月明河千里。梦越空城疏烟里。
吹去飞来似有情,禁烟时节遍春城。 比毡铺径何其窭,拟雪因风得许清。 阅武活残儿命薄,章台走倦尹才轻。 满池无处看金鲫,闲倚朱阑听唼声。
好梦谁同,有皓齿丹唇,人儿绝少。媚寝思香,远胜却邯郓道。一声砌竹惊回,正月影、空床初到。拟欲赋、夜来神遇,荐枕在朝云庙。 缠绵一似春蚕死,向雪茧、窝中萦抱。乍可是云轻雨薄,未透相思窍。嘱付惜春御史,领风月,让伊清要。把莺声燕语,安排莫使,幽欢惊觉。
彩笔恹恹慵赋咏。斗草闲来寻小径。西园春事只供愁,当好景。成孤另。春又那知人欲病。 洗尽残妆临晚镜。淡玉一团浆水莹。强持檀板近芳樽,云遏定。君须听。低唱月来花弄影。
寄语东君,莫宠柳骄花,诱他年少。漏泄春光,多在这华胥道。何事孤眠帐底,夜夜有、彩云飞到。似神君、为侬却病,引入上林祠庙。 睡乡即是温柔境,有紫玉、如烟相抱。刚则是灵犀一点,通却心中窍。害得文园憔悴,那梦儿、偏生还要。愿生生、不作有情痴,长得安然睡觉。
淡香幽艳露华浓。晚妆慵。略匀红。春困恹恹,常爱鬓云松。早是自来莲步小,新样子,为谁弓。 画堂西畔曲栏东。醉醒中。苦匆匆。卷上珠帘,依旧半床空。香灺满炉人未寝,花弄月,竹摇风。
画鹢凌风,红旗翻雪,灵鼍震雷。叹沈湘去国,怀沙吊古,江山凝恨,父老兴哀。正直难留,灵修已化,三户真能存楚哉。空江上,但烟波渺渺,岁月洄洄。持杯。 西眺徘徊。些千载忠魂来不来。谩争标夺胜,鱼龙喷薄,呼声贾勇,地裂山摧。香黍缠丝,宝符插艾,犹有樽前儿女怀。兴亡事,付浮云一笑,身在天涯。
小亭移宴近云端,十里山图马上看。 青壁远光凌鸟峻,碧湖深影鉴人寒。 诗成病愈生犀角,酒引娇娃活牡丹。 归去不须愁暮雨,高唐神女属仙坛。
日落紫霞洲。兰舟稳放流。玉虹仙、如在黄楼。何必锦袍吹玉笛,听欸乃、数声秋。 赤壁舞涛头。周郎还到不。倚西风、袅袅余愁。唤起横江飞道士,来伴我、月中游。
风露小瀛洲。斜河倒海流。人间尘、不到琼楼。错向五陵陵上望,几回月、几回秋。 落日太湖头。垂虹今是不。醉尊前、往往成愁。便有扁舟西子在,无汗漫、与君游。
看师师、成蝶蝶。蹙尽不成叠。欲试搔头,花重怎堪捻。是谁抛过东墙,今无赤凤,梦得似、那人身捷。 年时腊。曾笑梅梢和豆,去月忽如荚。便向龙门,无复钏金接。待教开到琼林,阆仙重见,又谁念、昆明前劫。
昨朝晴,今朝雨。渺莽遽如许。厌听儿童,总是涨江语。是谁力挽天河,误他仙客,并失却、乘槎来路。 断肠苦。剪烛深夜巴山,酒醒听如故。勃窣荷衣,堕泪少乾土。从初错铸鸱夷,不如归去,到今此、欲归何处。
渺山城故苑,烟横绿野,林胜青油。甚相思只在,华清泉侧,凝碧池头。故人念我何处,堕泪水西流。念寒食如君,江南似我,花絮悠悠。 不知身南北,对断烟禁火,蹇六年留。恨听莺不见,到而今又恨,睍睆成愁。去年相携流落,回首隔芳洲。但行去行来,春风春水无过舟。
疏影横斜,似故人安道,只在前溪。年年望雪待月,漫倚吟矶。千红万紫,到春来、也是寻思。君不见,永阳江上,残梅冷雨丝丝。 有几情人似我,漫骑牛卧笛,乱插繁枝。市门索笑憔悴,便作新知。城楼画角,又无花、只落空悲。但传说,寿阳一片,何曾迎面看飞。
雨枕莺啼,露班烛散,御街人卖花窠。过眼无情,而今魂梦年多。百钱曳杖桥边去,问几时、重到明河。便人问,无了东风,此恨难磨。 落红点点入颓波。任归春到海,海又成涡。江上儿童,抱茅笑我重过。蓬莱不涨枯鱼泪,但荒村、败壁悬梭。对残阳,往往无成,似我蹉跎。
雪花未净侵阶滑。奈小小、鸦头罗袜。恼人三五月朦胧,数不定,风鬟十八。 歌阑才把觥筹撤。听去也、一声愁杀。尊前相对尚无言,又那得、相思书札。
非是雪,只是玉楼成。屑不尽云英。东边老树颓然折,西头稚柳爆然声。试平安,松丈丈,竹兄兄。 有谁向、金船呼小玉,又谁怜、纸帐梦飞琼。怪疏影,坠娉婷。唤起老张寒蔌蔌,好歌白雪与君听。但党家,人笑道,太粗生。
吹箫人去。但桂影徘徊,荒杯承露。东望芙蓉缥缈,寒光如注。去年夜半横江梦,倚危樯,参差曾赋。茫茫角动,回舟尽兴,未惊鸥鹭。 情知道、明年何处。漫待客黄楼,尘波前度。二十四桥,颇有杜书记否。二三字者今如此,看使君、角巾东路。人间俯仰,悲欢何限,团圆如故。
张耳者,大梁人也。其少时,及魏公子毋忌为客。张耳尝亡命游外黄。外黄富人女甚美,嫁庸奴,亡其夫,去抵父客。父客素知张耳,乃谓女曰:“必欲求贤夫,从张耳。”女听,乃卒为请决,嫁之张耳。张耳是时脱身游,女家厚奉给张耳,张耳以故致千里客。乃宦魏为外黄令。名由此益贤。陈馀者,亦大梁人也,好儒术,数游赵苦陉。富人公乘氏以其女妻之,亦知陈馀非庸人也。馀年少,父事张耳,两人相与为刎颈交。 秦之灭大梁也,张耳家外黄。高祖为布衣时,尝数从张耳游,客数月。秦灭魏数岁,已闻此两人魏之名士也,购求有得张耳千金,陈馀五百金。张耳、陈馀乃变名姓,俱之陈,为里监门以自食。两人相对。里吏尝有过笞陈馀,陈馀欲起,张耳蹑之,使受笞。吏去,张耳乃引陈馀之桑下而数之曰:“始吾与公言何如?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陈馀然之。秦诏书购求两人,两人亦反用门者以令里中。 陈涉起蕲,至入陈,兵数万。张耳、陈馀上谒陈涉。涉及左右生平数闻张耳、陈馀贤,未尝见,见即大喜。 陈中豪杰父老乃说陈涉曰:“将军身被坚执锐,率士卒以诛暴秦,复立楚社稷,存亡继绝,功德宜为王。且夫监临天下诸将,不为王不可,愿将军立为楚王也。”陈涉问此两人,两人对曰:“夫秦为无道,破人国家,灭人社稷,绝人后世,罢百姓之力,尽百姓之财。将军瞋目张胆,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为天下除残也。今始至陈而王之,示天下私。愿将军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后,自为树党,为秦益敌也。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彊。如此野无交兵,县无守城,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诸侯亡而得立,以德服之,如此则帝业成矣。今独王陈,恐天下解也。”陈涉不听,遂立为王。 陈馀乃复说陈王曰:“大王举梁、楚而西,务在入关,未及收河北也。臣尝游赵,知其豪桀及地形,愿请奇兵北略赵地。”于是陈王以故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以张耳、陈馀为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北略赵地。 武臣等从白马渡河,至诸县,说其豪桀曰:“秦为乱政虐刑以残贼天下,数十年矣。北有长城之役,南有五岭之戍,外内骚动,百姓罢敝,头会箕敛,以供军费,财匮力尽,民不聊生。重之以苛法峻刑,使天下父子不相安。陈王奋臂为天下倡始,王楚之地,方二千里,莫不响应,家自为怒,人自为斗,各报其怨而攻其雠,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守尉。今已张大楚,王陈,使吴广、周文将卒百万西击秦。于此时而不成封侯之业者,非人豪也。诸君试相与计之!夫天下同心而苦秦久矣。因天下之力而攻无道之君,报父兄之怨而成割地有土之业,此士之一时也。”豪桀皆然其言。乃行收兵,得数万人,号武臣为武信君。下赵十城,馀皆城守,莫肯下。 乃引兵东北击范阳。范阳人蒯通说范阳令曰:“窃闻公之将死,故吊。虽然,贺公得通而生。”范阳令曰:“何以吊之?”对曰:“秦法重,足下为范阳令十年矣,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人之首,不可胜数。然而慈父孝子莫敢倳刃公之腹中者,畏秦法耳。今天下大乱,秦法不施,然则慈父孝子且倳刃公之腹中以成其名,此臣之所以吊公也。今诸侯畔秦矣,武信君兵且至,而君坚守范阳,少年皆争杀君,下武信君。君急遣臣见武信君,可转祸为福,在今矣。” 范阳令乃使蒯通见武信君曰:“足下必将战胜然后略地,攻得然后下城,臣窃以为过矣。诚听臣之计,可不攻而降城,不战而略地,传檄而千里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谓也?”蒯通曰:“今范阳令宜整顿其士卒以守战者也,怯而畏死,贪而重富贵,故欲先天下降,畏君以为秦所置吏,诛杀如前十城也。然今范阳少年亦方杀其令,自以城距君。君何不赍臣侯印,拜范阳令,范阳令则以城下君,少年亦不敢杀其令。令范阳令乘朱轮华毂,使驱驰燕、赵郊。燕、赵郊见之,皆曰此范阳令,先下者也,即喜矣,燕、赵城可毋战而降也。此臣之所谓传檄而千里定者也。”武信君从其计,因使蒯通赐范阳令侯印。赵地闻之,不战以城下者三十馀城。 至邯郸,张耳、陈馀闻周章军入关,至戏却;又闻诸将为陈王徇地,多以谗毁得罪诛,怨陈王不其策不以为将而以为校尉。乃说武臣曰:“陈王起蕲,至陈而王,非必立六国后。将军今以三千人下赵数十城,独介居河北,不王无以填之。且陈王听谗,还报,恐不脱于祸。又不如立其兄弟;不,即立赵后。将军毋失时,时闲不容息。”武臣乃听之,遂立为赵王。以陈馀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 使人报陈王,陈王大怒,欲尽族武臣等家,而发兵击赵。陈王相国房君谏曰:“秦未亡而诛武臣等家,此又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贺之,使急引兵西击秦。”陈王然之,从其计,徙系武臣等家宫中,封张耳子敖为成都君。 陈王使使者贺赵,令趣发兵西入关。张耳、陈馀说武臣曰:“王王赵,非楚意,特以计贺王。楚已灭秦,必加兵于赵。愿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收河内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必不敢制赵。”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使韩广略燕,李良略常山,张黡略上党。 韩广至燕,燕人因立广为燕王。赵王乃与张耳、陈馀北略地燕界。赵王闲出,为燕军所得。燕将囚之,欲与分赵地半,乃归王。使者往,燕辄杀之以求地。张耳、陈馀患之。有厮养卒谢其舍中曰:“吾为公说燕,与赵王载归。”舍中皆笑曰:“使者往十馀辈,辄死,若何以能得王?”乃走燕壁。燕将见之,问燕将曰:“知臣何欲?”燕将曰:“若欲得赵王耳。”曰:“君知张耳、陈馀何如人也?”燕将曰:“贤人也。”曰:“知其志何欲?”曰:“欲得其王耳。”赵养卒乃笑曰:“君未知此两人所欲也。夫武臣、张耳、陈馀杖马棰下赵数十城,此亦各欲南面而王,岂欲为卿相终己邪?夫臣与主岂可同日而道哉,顾其势初定,未敢参分而王,且以少长先立武臣为王,以持赵心。今赵地已服,此两人亦欲分赵而王,时未可耳。今君乃囚赵王。此两人名为求赵王,实欲燕杀之,此两人分赵自立。夫以一赵尚易燕,况以两贤王左提右挈,而责杀王之罪,灭燕易矣。”燕将以为然,乃归赵王,养卒为御而归。 李良已定常山,还报,赵王复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陉,未能前。秦将诈称二世使人遗李良书,不封,曰:“良尝事我得显幸。良诚能反赵为秦,赦良罪,贵良。”良得书,疑不信。乃还之邯郸,益请兵。未至,道逢赵王姊出饮,从百馀骑。李良望见,以为王,伏谒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将,使骑谢李良。李良素贵,起,惭其从官。从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能者先立。且赵王素出将军下,今女儿乃不为将军下车,请追杀之。”李良已得秦书,固欲反赵,未决,因此怒,遣人追杀王姊道中,乃遂将其兵袭邯郸。邯郸不知,竟杀武臣、邵骚。赵人多为张耳、陈馀耳目者,以故得脱出。收其兵,得数万人。客有说张耳曰:“两君羁旅,而欲附赵,难;独立赵后,扶以义,可就功。”乃求得赵歇,立为赵王,居信都。李良进兵击陈馀,陈馀败李良,李良走归章邯。 章邯引兵至邯郸,皆徙其民河内,夷其城郭。张耳与赵王歇走入钜鹿城,王离围之。陈馀北收常山兵,得数万人,军钜鹿北。章邯军钜鹿南棘原,筑甬道属河,饷王离。王离兵食多,急攻钜鹿。钜鹿城中食尽兵少,张耳数使人召前陈馀,陈馀自度兵少,不敌秦,不敢前。数月,张耳大怒,怨陈馀,使张黡、陈泽往让陈馀曰:“始吾与公为刎颈交,今王与耳旦暮且死,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安在其相为死!苟必信,胡不赴秦军俱死?且有十一二相全。”陈馀曰:“吾度前终不能救赵,徒尽亡军。且馀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今必俱死,如以肉委饿虎,何益?”张黡、陈泽曰:“事已急,要以俱死立信,安知后虑!”陈馀曰:“吾死顾以为无益。必如公言。”乃使五千人令张黡、陈泽先尝秦军,至皆没。 当是时,燕、齐、楚闻赵急,皆来救。张敖亦北收代兵,得万馀人,来,皆壁馀旁,未敢击秦。项羽兵数绝章邯甬道,王离军乏食,项羽悉引兵渡河,遂破章邯。章邯引兵解,诸侯军乃敢击围钜鹿秦军,遂虏王离。涉闲自杀。卒存钜鹿者,楚力也。 于是赵王歇、张耳乃得出钜鹿,谢诸侯。张耳与陈馀相见,责让陈馀以不肯救赵,及问张黡、陈泽所在。陈馀怒曰:“张黡、陈泽以必死责臣,臣使将五千人先尝秦军,皆没不出。”张耳不信,以为杀之,数问陈馀。陈馀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岂以臣为重去将哉?”乃脱解印绶,推予张耳。张耳亦愕不受。陈馀起如厕。客有说张耳曰:“臣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与君印,君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张耳乃佩其印,收其麾下。而陈馀还,亦望张耳不让,遂趋出。张耳遂收其兵。陈馀独与麾下所善数百人之河上泽中渔猎。由此陈馀、张耳遂有却。 赵王歇复居信都。张耳从项羽诸侯入关。汉元年二月,项羽立诸侯王,张耳雅游,人多为之言,项羽亦素数闻张耳贤,乃分赵立张耳为常山王,治信都。信都更名襄国。 陈馀客多说项羽曰:“陈馀、张耳一体有功于赵。”项羽以陈馀不从入关,闻其在南皮,即以南皮旁三县以封之,而徙赵王歇王代。 张耳之国,陈馀愈益怒,曰:“张耳与馀功等也,今张耳王,馀独侯,此项羽不平。”及齐王田荣畔楚,陈馀乃使夏说说田荣曰:“项羽为天下宰不平,尽王诸将善地,徙故王王恶地,今赵王乃居代!愿王假臣兵,请以南皮为捍蔽。”田荣欲树党于赵以反楚,乃遣兵从陈馀。陈馀因悉三县兵袭常山王张耳。张耳败走,念诸侯无可归者,曰:“汉王与我有旧故,而项羽又彊,立我,我欲之楚。”甘公曰:“汉王之入关,五星聚东井。东井者,秦分也。先至必霸。楚虽彊,后必属汉。”故耳走汉。汉王亦还定三秦,方围章邯废丘。张耳谒汉王,汉王厚遇之。 陈馀已败张耳,皆复收赵地,迎赵王于代,复为赵王。赵王德陈馀,立以为代王。陈馀为赵王弱,国初定,不之国,留傅赵王,而使夏说以相国守代。 汉二年,东击楚,使使告赵,欲与俱。陈馀曰:“汉杀张耳乃从。”于是汉王求人类张耳者斩之,持其头遗陈馀。陈馀乃遣兵助汉。汉之败于彭城西,陈馀亦复觉张耳不死,即背汉。 汉三年,韩信已定魏地,遣张耳与韩信击破赵井陉,斩陈馀泜水上,追杀赵王歇襄国。汉立张耳为赵王。汉五年,张耳薨,谥为景王。子敖嗣立为赵王。高祖长女鲁元公主为赵王敖后。 汉七年,高祖从平城过赵,赵王朝夕袒韛蔽,自上食,礼甚卑,有子婿礼。高祖箕踞詈,甚慢易之。赵相贯高、赵午等年六十馀,故张耳客也。生平为气,乃怒曰:“吾王孱王也!”说王曰:“夫天下豪桀并起,能者先立。今王事高祖甚恭,而高祖无礼,请为王杀之!”张敖啮其指出血,曰:“君何言之误!且先人亡国,赖高祖得复国,德流子孙,秋豪皆高祖力也。愿君无复出口。”贯高、赵午等十馀人皆相谓曰:“乃吾等非也。吾王长者,不倍德。且吾等义不辱,今怨高祖辱我王,故欲杀之,何乃污王为乎?令事成归王,事败独身坐耳。” 汉八年,上从东垣还,过赵,贯高等乃壁人柏人,要之置厕。上过欲宿,心动,问曰:“县名为何?”曰:“柏人。”“柏人者,迫于人也!”不宿而去。 汉九年,贯高怨家知其谋,乃上变告之。于是上皆并逮捕赵王、贯高等。十馀人皆争自刭,贯高独怒骂曰:“谁令公为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王;公等皆死,谁白王不反者!”乃轞车胶致,与王诣长安。治张敖之罪。上乃诏赵群臣宾客有敢从王皆族。贯高与客孟舒等十馀人,皆自髡钳,为王家奴,从来。贯高至,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实不知。”吏治榜笞数千,刺剟,身无可击者,终不复言。吕后数言张王以鲁元公主故,不宜有此。上怒曰:“使张敖据天下,岂少而女乎!”不听。廷尉以贯高事辞闻,上曰:“壮士!谁知者,以私问之。”中大夫泄公曰:“臣之邑子,素知之。此固赵国立名义不侵为然诺者也。”上使泄公持节问之箯舆前。仰视曰:“泄公邪?”泄公劳苦如生平欢,与语,问张王果有计谋不。高曰:“人情宁不各爱其父母妻子乎?今吾三族皆以论死,岂以王易吾亲哉!顾为王实不反,独吾等为之。”具道本指所以为者王不知状。于是泄公入,具以报,上乃赦赵王。 上贤贯高为人能立然诺,使泄公具告之,曰:“张王已出。”因赦贯高。贯高喜曰:“吾王审出乎?”泄公曰:“然。”泄公曰:“上多足下,故赦足下。”贯高曰:“所以不死一身无馀者,白张王不反也。今王已出,吾责已塞,死不恨矣。且人臣有篡杀之名,何面目复事上哉!纵上不杀我,我不愧于心乎?”乃仰绝肮,遂死。当此之时,名闻天下。 张敖已出,以尚鲁元公主故,封为宣平侯。于是上贤张王诸客,以钳奴从张王入关,无不为诸侯相、郡守者。及孝惠、高后、文帝、孝景时,张王客子孙皆得为二千石。 张敖,高后六年薨。子偃为鲁元王。以母吕后女故,吕后封为鲁元王。元王弱,兄弟少,乃封张敖他姬子二人:寿为乐昌侯,侈为信都侯。高后崩,诸吕无道,大臣诛之,而废鲁元王及乐昌侯、信诸侯。孝文帝即位,复封故鲁元王偃为南宫侯,续张氏。 太史公曰:张耳、陈馀,世传所称贤者;其宾客厮役,莫非天下俊桀,所居国无不取卿相者。然张耳、陈馀始居约时,相然信以死,岂顾问哉。及据国争权,卒相灭亡,何乡者相慕用之诚,后相倍之戾也!岂非以势利交哉?名誉虽高,宾客虽盛,所由殆与大伯、延陵季子异矣。
花底一声莺,花上半钩斜月。月落乌啼何处,点飞英如雪。 东风吹尽去年愁,解放丁香结。惊动小亭红雨,舞双双金蝶。
背城历历才十里,经岁悠悠能一来。 可惜薄书捐白日,强从宾客宴平台。 暮云自与千山合,醉眼时令万宇开。 老子谁怜兴不浅,黄花欲落更添杯。